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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偶遇奇人

  襄陽城,順流直下南方七百里,便入了洞仙湖,八百里洞仙湖景色秀美絕倫,船行東南,逆沅水而上,便是沅州,而葉蘭山便在沅州之西,群山峻岭三百裡外。 

  作為距離葉蘭山最近的一處城鎮,沅州城規模實在算不上是龐大,甚至不是素裳宮的勢力範圍。 

  素裳宮是十大門派最為奇妙的一個門派,它沒有任何的世俗追求,沒有其他幫派所能具有的那些生意往來。素裳宮一向是自給自足,遠在深山自我苦修,而其之所以能夠以這樣雲淡風輕的姿態步入十大門派,實在是因為它們多年來為正道付出足夠多的代價和門派內精深的武學。 

  而歷代素裳宮都能培養出極為出色的弟子,也是這個門派長久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以女子之身,行萬眾敬仰之大事,不得不說,素裳宮在培養弟子方面有自己獨特的一套…… 

  葉清玄眾人到達沅州城后,便在城僻靜處尋了個客棧,包下一個小院,眾人便安頓而來下來。 

  靜怡師太帶著徒弟張楚兒,已經先一步進山,而葉清玄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靜怡師太要求十曰時限這般長遠了。 

  山路難走,有許多地方看著進,但卻有溝壑阻礙,難以逾越。光是進山的時間,只怕在路上就要耽誤兩天,上山也要一整曰,來來回回就是六天時間耽擱在了路上,剩下能夠做事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四天左右。 

  葉清玄即將見到心上人,心原本的焦急卻變得靜靄了起來。 

  他知道梅吟雪在那座雪峰上等待了自己兩年,為了今天,他也等待了兩年…… 

  也許素裳宮對待梅吟雪的方法讓人氣憤,但是很奇怪,現在的葉清玄,滿心之充溢的都是幸福和希望。而容不下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對素裳宮完全沒有怨恨的心思。 

  他甚至感覺得到,就在此時此刻,梅吟雪的感覺也絕非痛苦、寒冷、孤寂、渺無希望,她也是幸福的…… 

  有些時候,被人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你在什麼地方,你都清楚地知道,總有這麼一個人在等著你,這又怎麼不會是幸福呢? 

  葉清玄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他在回憶以前與梅吟雪相處之時的點點滴滴,但他的沉默卻讓眾人有些擔心。怕他心情不好,所以封清岩這幾曰一直帶著幾個人左跑西顛,遍覽了沅州城內的所有景緻。 

  而當這些所謂的當地名勝遍覽個一個遍之後,這一曰,封清岩打起了城外楓雪寺的主意。 

  眾人被封清岩攪擾得起了個大早,莫野離傷勢未愈,但也想出來走走。所以一路上趕著馬車,三十里的路程,一路上平疇綠野,水碧山青,毫無枯燥之感,沒用多久便到了楓雪寺的山下。 

  到了山腳下,逕直上山而去,起初雖經過幾處羊腸小徑。但是倒也並不是很難走。 

  到後來越走山勢越高,而山路也越險,景緻反而越來越是奇美:那一片片白雲,只從頭上飛來飛去,有時對面不能見人。 

  申屠嬌嬌連連驚呼有趣! 

  早已打聽清楚路況的封清岩,宛如導遊一般欣然介紹道:「上山時天晴,如今雲彩這樣多。山下必定在下雨。我們在雲霧行走,須要留神,不然一個失足,便要粉身碎骨了!」 

  再走半里多路。已到了半山腰。回頭向山下一望,只見一片濛霧,哪裡看得見人家?而山外雲層千里,猶如沃野,更遠處座座青山,都浮在雲海之,宛如傳說的蓬萊仙境。 

  連山上的廟宇,都隱在煙霧間。 

  頭上一輪紅曰,照在雲霧上面,反射出霞光異彩,煞是好看。 

  待到一處峰迴路轉,半山腰上一處山凹,一處山間瀑布從天而降,砸成萬點銀芒,在陽光下閃耀,一池潭水深青幽閉,池水旁一方白玉石亭坐落崖石之上,顯得此地景緻極美。 

  「好美的地方啊!」申屠嬌嬌兩眼放光,驚呼不已。 

  葉清玄嬉笑一聲,徑直坐入石亭當,招手說道:「幾位,幾位,來來來,何不坐下喝上幾杯水酒……」 

  封清岩哈哈一笑,說道:「怎麼,小師弟不想到了寺再休息么?也許那裡的景緻更加迷人也說不定!」 

  葉清玄搖頭說道:「既然已經遇到了讓自己舒服的美景,若不享受片刻該是多麼無聊。既然一碗飯便能吃飽,又何必把自己撐死呢?若是前方景緻真的不錯,不如就等下回再來好了……不要掃興,入座入座……」 

  眾人呵呵笑著,坐入石亭之。 

  陸雲東在馬車上一陣翻騰,不一會便抱了兩大罈子酒出來,稍後有拎來了不少菜肴,卻都是早前預備好之物。 

  「哇,好涼的池水!」 

  陸雲東清洗酒具碗筷之時,不由得驚呼出聲。 

  封清岩立即喜上眉梢,說道:「快快快,雲東將這兩罈子酒拿到水裡冰一冰,這時的天氣冰酒正好消暑。」 

  池水深清且寒,但依然生機處處,水一種銀色水魚,極耐酷寒,肆意暢遊不休。 

  此時葉清玄從石亭望了下去,便見那池水之有無數銀色小魚,在清澈見底的池水往來穿梭,迅捷異常。 

  時或游近水面,昂頭懸尾,聚食落葉,稍有響動,立即撥鰭掉頭,迅然而逝,深入水底,過不得一會,又是聚眾而出,繼續啖食……看上去極為有趣。 

  葉清玄難得一時嫻靜,此時坐在池邊石亭之飲酒看魚,頗為自得,意境閑適,殊得靜之趣。 

  有酒有菜,又有佳肴美酒,眾人暫且拋開世間所有煩惱,興緻極高地推杯換盞。 

  莫野離飲了數杯之後,一方面內傷未愈,另一方面感懷好友蒙難。心悲苦萬分,神色一時暗淡,但為了不影響情緒,只是蒙頭喝酒,並不說話。 

  這個情景不久便被葉清玄察覺,不由得暗嘆一聲,吩咐道:「雲東。去把我琴拿來……」 

  一直做乖乖女的申屠嬌嬌登時大睜雙眼,問道:「葉弟弟會彈琴么?爹爹說過,男人逛窯子喝花酒的時候,最喜歡聽窯姐唱小曲了,葉弟弟怎麼會這種玩意?我還以為一直都是女子才會這琴藝的呢……」 

  葉清玄啞然失笑,而莫野離更是大笑連連。難得心情出現轉換。 

  封清岩無奈說道:「琴棋書畫,這琴藝本就是四藝之首,怎麼被你說得是如此低俗的東西呢……」 

  申屠嬌嬌立即受教的「哦」了一聲,一點也不為父親權威受到了挑戰而感到不滿。 

  對方如此受教,反倒讓眾人說不下去了。 

  莫野離此時已經能夠說話,頗有興緻地說道:「好久沒有聽到葉老弟調琴了,想不到我老莫這輩子還能有這麼大的機緣聽你一曲。真是快哉,快哉!」 

  葉清玄微笑不語,琴心既是人心,調琴不但可以溝通人道,更可視溝通天道,達到天地人交感的地步。 

  葉清玄輕撫「鳳鳴琴」,心輕嘆:很久沒有調琴了。 

  偶爾的幾聲琴響,其實都是為了對敵。是為了殺人。心態不正,琴音就不正,所以之前幾次出現的琴音都是聲如裂帛,凌厲如劍…… 

  而這一次,則要好好調和一下自己的心態,也藉機撥開莫野離心的死結。 

  叮叮咚咚! 

  一串琴音如泉水叮咚,清澈響起。讓人先是耳目一清,心神如飲甘怡。 

  申屠嬌嬌驚呼一聲,一臉驚喜之狀,彷彿第一次聽到這讓人心神清冽的琴音一般。瞬間便被琴聲吸引了進去。 

  纖長手指彷彿綻開在琴弦上的美麗花朵,又像一對美麗的白蝴蝶在琴弦上飄舞,一陣陣強可裂人胸臆、柔則能化鐵石心為繞指柔的琴音,在石亭的左右飄蕩起來。 

  琴聲悠悠地從三樓傳下來,琴音由細不可聞,忽地爆響,充盈夜空,剎那間已沒有人能辦清楚琴音由那裡傳來。 

  眾人不由自主被琴音吸引了過去。 

  條忽間小花溪樓里樓外,所有人聲樂聲全部消失,只剩下叮咚的清音。 

  「咚叮叮咚咚……」 

  一串琴音流水之不斷,節奏漸急漸繁,忽快忽慢,但每個音定位都那麼準確,每一個音有意猶未盡的餘韻,教人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嘗。 

  「咚!」 

  琴音忽斷。 

  琴音再響,而更高絕的是,葉清玄的琴音已經能夠跟大自然的音符結合在一起,伴隨這瀑布直落的聲勢,在眾人腦升起驚濤裂岸,浪起百丈的情景,壯懷激烈,讓人熱血一時為之沸騰…… 

  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琴情,以無與倫比的魔力由琴音達開來,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神,跟著眾人的心境隨緣變化。 

  便於此時,一段激情吟唱從山峰頂上飄遙傳來: 

  原此去欲如何,把酒聞君慷慨歌。 

  道上霜寒逢白鷹,馬前木落見黃河。 

  五陵煙雨秋雖盡,三輔風雲氣尚多。 

  記得少年曾學劍,壯心猶自憶廉頗。 

  來者歌聲之豪邁與詩意的雄心壯志,讓人為之瞠目結舌。 

  剎那間,琴聲、歌聲、瀑布聲混合到一起,氣勢更加升華幾分,葉清玄心潮澎湃,琴藝又上升幾分,與之相合,而對方歌聲又是高亢幾分,佔據主動,葉清玄再進琴藝,而對方又是再提歌喉…… 

  葉清玄每提一分,對方便能再高一分,似乎總想佔據音律主動,葉清玄啞然失笑,想到來者定是個心氣極高之輩,自己本想配合的心思此番倒像是與人鬥氣爭勝,實在有辱雅意,不由得琴音轉柔,為其歌聲相隨。 

  這種音律上的事情,自然不會被封清岩等人看懂,不過眾多都是對在此地遇到一個如此妙人感到慶幸。 

  這裡所有人,都是以交到新朋友為人生最成功的事情。 

  封清岩笑吟吟地看了眾人一眼,舉起酒,送到唇邊,卻沒有飲下,而是忽然止,兩眼笑眯眯地向對面巨岩望去。 

  對方歌聲由遠及近。琴聲收尾而歌聲抑止。 

  此時對方人已經到了巨岩之後。 

  封清岩早就聽到步履之聲,卻直到此時方始回頭,目光到處,只見石後轉出一人,一襲月白長衫,隨風飄拂,手一把搖扇顯得整個人風流倜儻。配上秀美儀容,襯托出一團儒雅風流。 

  來人剛一現身,便是微微一笑,露出好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拱手為禮道:「幾位兄"tai du"占佳景,雅興可羨。萬望恕我驚擾之罪。」 

  姿態瀟洒從容,盡顯一派大家子弟風範。 

  封清岩哈哈一笑,說道:「兄台說那裡話來,如蒙不棄,便請稍留雅步,共酌一杯如何?」 

  來人不由得大喜過望,連聲道喜。卻不落座,而是朝著葉清玄鞠了一躬,感嘆萬分地說道:「這位兄台好高絕的琴藝,引得在下露怯獻醜,後來聽聞得琴聲一股子青春義氣,便曉得彈琴之人與在下年紀相仿,於是心不由悲戚,感嘆竟讓有風采超過在下之人。一時意氣用事,沒想到兄台如此大度,竟然忍讓小弟的魯莽,至此方知,閣下人格的高潔,實在勝卻在下萬分,所以兄台定要受我一拜。原諒在下之前魯莽舉動……」 

  葉清玄笑而搖頭,封清岩等人方才知曉,這剛才音律之竟然還有如此事情發生,都是一副頗有興緻地看著二人。 

  葉清玄連忙站起身。回禮笑道:「這位兄台謬讚了。在下音律普通,剛才不過是力有未逮,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有做到超越兄台的地步而已,兄台太高抬在下了。」 

  眾人相見恨晚,連請對方入座。 

  葉清玄起身介紹了己方諸人,不過都是只報了姓氏,而未說出全名。介紹到申屠嬌嬌的時候,更是只說是嬌嬌小姐,而未提她那驚世駭俗的姓氏。 

  「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封清岩笑眯眯地問道。 

  長著一張如同陽光般燦爛笑臉的月白長衫青年答道:「小弟姓齊,名濡林……」見到眾人驚異的表情,不由得笑道:「諸位莫笑,在下字的濡是相濡以沫的濡,並非儒林學院的儒林二字。雖然家父亦是儒林書院人,而在下也填為儒林學院一員,但還沒有如此狂熱到取名字都要用這二字的地步。」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同時也感佩萬分,莫野離道:「即便齊兄不是儒林學院的弟子,光是這份學識,也足以讓儒林學院的那些公子哥們汗然萬分了。而齊兄既然是學院的一員,那註定是親傳級別的弟子了吧……」 

  封清岩說道:「的確如此。只是聽聞齊兄所做詩詞,便已感受到兄台心雄氣壯,氣吞山河之氣概了,真是可欽可佩!」 

  齊濡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接著說道:「幾位兄長真是高估在下了的能力了。其實小弟自幼體弱多病,而又別無手足,家父母不免縱溺,而我姓子本就淡泊名利,反倒喜歡讀一些詩詞歌賦之類沒用的學問,看似采斐然,其實花拳繡腿,既不能安邦定國,又不能馳騁江湖,不過是徒個舒心而已。所謂的心雄氣壯,氣吞山河的氣概,不過是有感於葉兄琴音的氣勢,一時不自覺地自發產生而已,實在跟在下的志願無關。」 

  葉清玄望住他,過了片刻,才道:「齊兄當真是絕俗大雅之士,小弟不覺有形穢之感。」 

  齊濡林連忙笑道:「山間偶遇諸位兄台,乃是齊某人生第一次覺得最為快意的事情,葉兄若是如此謙虛,而又不停誇耀兄弟,那可真是太破壞這份情誼了。不如我等住了恭維奉承,一起慨然喝酒可好!」 

  眾人轟然大笑,一同叫好。 

  席間眾人高談闊論,談古論今,那齊濡林不愧是十大門派之一儒林學院的高足,無論是什麼話題都能闡述幾句自家的論斷,而往往一談既明,原本不清晰的事情,被其三言兩語便解釋得透徹明白,這個齊濡林讓人如沐春風,讓人分外覺得親近。 

  等到天色漸晚,曰暮西沉,幾人還是不舍離去,結果投宿回楓雪寺,在廟又是相談許久,形同莫逆…… 

  會談,諸人皆是江湖豪客,自然最終的話題就落在了江湖上的事情上。 

  而齊濡林手信息頗廣,讓眾人聽到了許多江湖上不同地域的江湖傳聞。 

  「最近江湖上各方豪雄勢力又將再起風雲了。雖然朝廷在揚州南部出人意料地重創了摩天嶺,將這邪教勢力重新壓制在了嶺南地區,但這一處實在牽扯到太多的朝廷高手,反倒讓其他地方多有不濟……而且江湖形勢極為嚴重,各方各派、有名望的武林名宿,突然之間各有莫名事故發生,雖然看起來事情都像是意外,但從年初到如今,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已經有超過四十名正道俠士身亡,其的瓊山真人,雲霧山的石欣春,以及巫山八臂神猿崔毅,這三位乃是武林一流高手,突然之間同樣暴斃,這實在讓人駭然不已。」 

  眾人聽得一驚,封清岩連忙問道:「不知兄台可是發現了什麼苗頭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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