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第234章 她該怎麼辦
對這人藏在心底已久的懼意以及身上的傷,讓紀念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傾冽並不知道紀念身上有傷,但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他和她之間,不是第一次一起作戰了,她有多少本事,他是清楚的,而眼下的紀念,根本不是以前的模樣。
他心裡擔憂她,下手快又狠。
這裡是星級酒店門口,但不知道為什麼,對於眼前的這一幕,沒有任何人敢阻撓,甚至,就連原本站在酒店門口的保安也躲到了酒店裡面。
一時間,這世界上似乎就只有孤軍奮戰的兩人,以及這些一心想要他們命的黑衣人。
將手下的手解決掉了,傾冽快速的走到自己的車旁,上車,朝紀念那邊開去。
不知道為什麼,似乎那些人並沒有太阻止他的行動。
紀念的身上已經見紅,他朝那些人撞去,看到那些人避開后,示意紀念上車。
隨後,那些人也各自上車,緊追其上。
「怎麼樣?還能堅持一下嗎?」他緊皺著眉,掃了一眼她身上的紅色,擔憂的開口。
紀念卻是笑笑,雖然臉色並不好看,但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傷,她伸手擦掉手上沾上的血:「我沒事。」
擺在眼前的傷,他看得分明,哪裡像是沒事?但,他也沒有再說話。問得再多也沒有任何的作用,追兵緊隨其後,他甚至連幫她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都做不到。
車子一路疾馳出了市區,他才小聲開口。
「紀念,抱歉,是我連累了你。」
「那人針對我,想殺我,跟你沒有關係,傾冽。」
認真算起來,她也不知道錯的是喬家還是那人。
她父親是黑道出身,偏偏她媽媽是真正名門望族裡的千金小姐。
喬家完全漂白,絕對是因為她媽媽,可那樣雷厲風行的作風,得罪的人自然也就不在少數。
雖然,時至今日,喬家的社會地位,權勢名望,根本沒有多少人敢和喬家過不去,但也不代表沒有。
剛才那人就是。
從幾年前到現在,那人從來沒有放棄過要殺她的念頭。
或者該說,其實想殺的不是她,只是,要動她的父親,談和容易?至於她哥哥,更是難如登天,算來算去,好像唯有她這個自由的野人最容易得手。
只是,紀念也不知道,這一次是因為得知了她在這裡,所以特地來的,還是因為要對傾冽動手,結果意外的發現了她的。
傾冽忽然彎了下唇角:「紀念,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顯然,雖然紀念那樣說,但,傾冽還是覺得是自己連累了紀念了。
紀念沒來得及說什麼,傾冽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他一眼,傾冽的車速未減,接聽電話。
她不知道那是誰來的電話,也不知道電話里說了什麼,只是看到傾冽連電話都沒來得及掛斷,手機從他手上滑落掉下,發出的響聲震到了她心底,忽然,她眼皮激烈的狂跳起來,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
「紀念,把車門打開。」他忽然開口,說話的同時將自己這邊的車門打開了。
「為什麼?」話里雖是詢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了他的感染,她也同樣將車門打開了。
「紀念,我……」
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一個輕柔的吻忽然落在她的唇角處,他的眼裡是憂傷又帶著安慰的溫柔。她還處於震驚時,突然一個重力,身體被推出了車外,她毫無防備摔在地上,不知這一切是不是都被他計算好了,在她落地這一瞬間,並沒有車輛經過,紀念的右臂和頭一起摔在地上,帥得腦袋發矇,整個人滾了幾米遠才停了下來。
那一個瞬間過後,遍體的傷是火燒火燎般的疼,她強撐著最後的意志力,看到傾冽開著車箭矢般的飛了出去,掉落在深不可測的海底。
一陣爆炸聲傳來,車子落下的地方變成了一片火紅。
那一刻,紀念感受到了比看到蘇慕受傷還要絕望的心情。
身上的疼似乎都不存在了,她怔怔的看著那片火紅不知該怎麼反應,腦子裡卻有無比清晰的認知。
那一句未說完的以我字開口的話成了他的遺言。
那個輕柔得似不存在的吻,是他在生命盡頭才終於鼓起的勇氣。
他眼底的憂傷是早知道自己的下場。
濃厚的安慰卻是她安然無恙。
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下場,好好的車怎麼突然就爆炸了,但她無比清楚的知道,最後的生機,他給了她。
紀念,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終是履行了他的諾言,即使是讓自己落得這樣悲慘的下場。
可她怎麼就想不起來,她曾經有給過他什麼承諾,並且好好的履行過。
紀念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她一身狼狽潦倒,凄慘又可憐。
眼睛一直看著傾冽開著車落下的地方,眼底似乎還倒映著那場衝天火光。
她沒有哭,也並不覺得難過,只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整個身體都空落落的,似乎有什麼已經遺落在了再也找不回來的地方。
她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不少車,看著她,一時間,居然沒有人敢有動作。
她站在橋沿上,還要繼續往前,腳步踩空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小姐……」那人手上用力,一把將人扯了回來。
她像是靈魂歸竅般,突然所有的神識都清楚了,一時間,天旋地轉,因為太過深重的刺痛而強撐著的身體似乎到了強弩之末,再無法支撐。
她抓著身邊人的手,眼淚徒然落下:「傾冽,求你,幫我找傾冽……」
話說完,人倒在地上,人已經毫無意識,偏偏,眼淚像是打開的水龍頭,一直從眼角落下。
太過沉重的傷痛,即使身體已經陷進了昏迷,毫無意識的心也還是悲切得難以言喻。
紀念睡了許多天,醫生說她從車上摔下去雖然摔得嚴重,但是也該醒了的,還沒醒過來,更有可能是在躲避著什麼。
一個星期後,紀念終於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病床邊上的喬予墨。
她剛有動靜,他就察覺到了,側身過去看著她,眼裡都是心疼。
「念兒。」
她身上傷勢嚴重,就連臉上也有許多的傷,喬予墨連碰她一下都不敢,擔心會弄疼她。
「有哪裡不舒服的嗎?哥哥去找醫生來給你看看。」
他剛要走,紀念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擺。
「哥哥。」她的聲音啞得可怕:「我怎麼了?」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便看到她皺眉,而後又再開口:「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病房的門被打開,進來的人聽著她的聲音平靜的開口:「夢到了蘇慕和傾冽,可他們都沒有什麼好結果,蘇慕的手再也治不好,傾冽好像也死了,唯獨我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哥哥,你說,這樣的噩夢是要嚇誰?」
她的聲音那樣輕,好像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可喬予墨卻聽得心疼。
他再次在床邊坐下,摸了摸她的發,舉動中都是寵愛:「是啊,只是一場噩夢,念兒現在已經醒來了,不要讓噩夢嚇到自己了。」
門口的蘇慕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臂,唇角微勾,嘴角的笑依舊是那麼傾國傾城。
噩夢。
若只是噩夢,多好。
對於自己的手臂,不是真的一點都無所謂的,所有的知道,他是那麼愛畫畫,但,相對於手臂的無法復原,他更不願意見到她的心情。
一個手臂,一條命。
她才十六歲,背不起這樣的重擔。
另一邊站著的是言輕歌。
他這一生過得無比愜意而妄為,可,自從認識紀念后,他發現,自己做了許多讓自己後悔的事。
如果那晚他沒有離開醫院,第二天陪著她,她是不是就不會遇到傾冽,不會再有後面的事情。
憶起她被送到醫院來時的場景,他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滋味。
那一瞬間,好像天地都是灰色的,世界小得像個狹窄的盒子,他困在裡面,透不過氣來,眼睜睜的看著她傷痕纍纍,血跡斑駁的身體,想上前確認一下那到底是不是她,想問一句她的情況,卻發現,那雙腳連動都無法動。
他甚至不記得,是怎麼聽著警察將知道的事情娓娓道來的。
紀念昏迷的時間裡,極致酒店的所有員工,上到經理下到服務員,全部被解僱了。
他,蘇慕,喬予墨,警局,排除那麼多人去找傾冽,到了現在,卻還依舊渺無音訊。
所有人似乎都想做些什麼,盡量希望她在醒來后能夠好受些。
可,又全部都明白,到了如今的境地,做什麼都已經晚了。
卻沒想到,聽到她這樣的話。
噩夢,那就當所有的一切都是噩夢吧。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陪她做夢。
有腳步聲匆匆而來,隨後傳來的聲音不大,但,病房裡太安靜,所以誰都聽得明白。
「紀小姐醒來了嗎?關於傾冽死亡的事情經過,我們……」
「閉嘴!」異口同聲的赤聲。
警官被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
紀念輕笑一聲,閉了閉眼睛。
「念兒。」喬予墨更擔心了。
「其實我明白的,哪裡有那麼真實的噩夢。真實到我躺在這裡,還能記得住每個細節。」
她掙扎著要起來,喬予墨趕緊伸手去扶。
一身的傷未痊癒,動一下都會疼得不得了,可,相對於蘇慕和傾冽,那點點的傷,她哪裡有資格喊痛。
人剛坐起來,目光落在蘇慕的身上。
「蘇慕,你還好嗎?」
蘇慕輕笑,點頭:「我很好。」
紀念將那天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一抬頭,三人的神情落在她眼裡,她幾乎立刻就能明白過來他們的想法。
「哥哥,你還記得幾年前,我被綁架的事嗎?有個人,一直都沒有下落。」
喬予墨的神色瞬間大變。
那個漏網之魚,他當然記得,無法忘記。
那人似乎從地球上消失了一般,無論派出多少人,還是一樣沒有消息。
喬予墨沒有出聲,但紀念知道他是想起來了。
「這次,就是那個人。所以,傾冽沒有連累我,是我害了他才對。」
她的聲音很平靜,神情上看來,對傾冽似乎並沒有什麼感情,也並不為他的逝世而困擾,但,那極淡的聲音,毫無起伏的音調,讓人聽在耳里,似乎能夠感受到她的靈魂在流淚。
末了,她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看向警官。
「我記得,後來他接了個電話,所有的事情在他接了那個電話后就變得不一樣了,但我不知道電話里是什麼內容。」
「紀小姐放心,我們會去查通話記錄的。」
她點頭:「通話記錄,能調出來讓我聽聽嗎?」
她說出來的話,雖是詢問,但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因為警官十分的清楚她是什麼身份。
警官剛想離開,臨走前接了個電話。
掛了電話,看向紀念時,眼神已完全變了。
「紀小姐,警局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暫時還不確定是不是傾冽,還有一樣在屍體上的物品,現在正送到醫院來,到時還請紀小姐認一下。」
掉到那樣的深海里,再加上車子爆炸,紀念其實有想過,大概已經沒有希望了,但,一天沒有消息,她就一天不願意失望,盼望著有奇迹,可剛才警官的話,讓她的心底忽然沒有了支撐。
她忽然不記得,這麼多年來,她是不是從來不曾失望過,以至於這一刻才體會到,失望的滋味是這樣的難嘗。
她怔愣的模樣,讓人看了心裡極不是滋味。
喬予墨看著她:「念兒,想哭就哭出來,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
她越是這樣無動於衷,越是讓人擔心。
喬予墨忽然記起,在得知她偷偷一個人跑到C市來的時候,跟她說過,真怕以後後悔讓她留下。
如今,後悔了嗎?
他心裡不由得反駁,不是後悔讓她留在這裡了,而是後悔他為什麼要選擇來C市,因為倘若不是他在這裡,紀念根本就不會到這裡來。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捨得怪她。
她所有任性妄為種下的後果,他都心甘情願的埋單,唯希望她依舊如舊時,無憂無慮。
很快,警局的人就到了。
交給紀念的是一條鏈子,鏈子上還有一個作為吊墜的戒指。
她和傾冽的關係其實不算差,但是對傾冽,其實算不得熟悉,這樣的貼身物品,她根本沒有見過。但是,眼前的鏈子,她熟悉得一眼認出。
她生日前夕,他曾送給她一個生日禮物,是一條項鏈,她沒有戴過,但是看到過,和眼前手上這條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分為男款女款,而眼前的這個男款上面還有一個戒指。
手指細細的撫摸著項鏈和那個戒指,沒有人打擾她,都以為她看得極為認真。
手指撫到戒指內側時,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觸感,她拿起看了一眼,上面是一個刻印。
心形裡面,是她的名字。
她就那樣沉默的看著,眼眶一瞬間泛紅。
看向喬予墨:「哥哥,我公寓桌上有個錦盒,你去幫我拿來。」
她聲音里都是慌亂,喬予墨一句沒有多問,連忙點頭:「好,哥哥馬上去拿,你別急。」
來回不過半個小時,錦盒出現在她手裡。
紀念將盒子打開,裡面安靜躺著一條鏈子。她迫不及待的仔細查看著項鏈,果不其然,雖然很小,但項鏈缺口處確實刻了字母,是俄語的『愛情』。
他將他的愛情給了她;將她的名字戴在心口上。
她的手鬆開,那條傾冽送她的項鏈掛在她手指上垂下。
她想笑又想哭,最終將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我生日前,他做了一桌的美味佳肴,說是提前給我過生日,這項鏈,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她哽咽著訴說那天的事,抬手將滑落的眼淚擦去:「我曾經看到過他在地下拳社打拳賺錢,每一場的勝利都那麼不容易,我不想他將這樣的奢侈浪費在我身上,他說,這是他和我認識的第一個生日,送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也許也是最後一個了。」
「我從來不知道,一語成讖是這樣讓人覺得悔恨的事。」
她終於是忍不住,坐在病床上,手上握著兩條項鏈,失聲痛哭出來。
喬予墨抱著她,眼底有濕意。
「哥哥,我怎麼辦。」
本就沙啞的聲音哭得聲嘶力竭,整個病房裡都是沉重得化不開的絕望。
他的情那樣沉默而深重,多少次在她的身後滿懷深情的看著她卻無法言說,直到此刻,他已經不會再回來,她才了解了他的情義。
那句未說完的話是我愛你吧。
那個輕得恍若不存在的吻代替了未出口的字句。
她的心很疼,疼到似乎與他的生命一起到了十八層地獄,被用無數的極刑來凌遲。
那樣厚重的愛,一條生命的虧欠,她要如何背負他求而不得的那些執念繼續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們說得都對,她不該靠近他。
他沒有連累她,反而她成了他生命力無法跨越的劫數。
她,害了他。
從感情到生命,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