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催眠
昭九微微挑眉,然後跟過去給洪遷斟茶。
“師傅,徒兒剛經曆了九死一生回來,這點小場麵當然嚇不到徒兒。”
洪遷左右轉了轉眼珠子,又端起昭九給他倒的茶,一邊品一邊說“昨晚那張太醫被寧王駕馬踩了個半死的事情都被鬧到皇上那裏去了,雖然寧王說是他無意之舉,但還是被皇上斥責了幾句,罰他回宮麵壁思過去了。昨晚瑜方不是來說,你和他被皇後叫去問話了嗎?我猜寧王肯定是以為你和瑜方受了皇後的指使去皇上麵前告了狀,所以今日才召你過去問話的吧。”
那張太醫還在太醫院裏躺著,自然是不可能去皇帝麵前告狀的,而且就算是他好了,他也沒那個膽子去告狀,寧王是君他是臣,寧王要他死那還不是隻能去死?
所以這事兒應該是皇後讓人傳到皇帝耳朵裏的,李允應該也能猜到。不過聰明如李允,肯定不會覺得是她和瑜方去告的密,才來找她的麻煩。且看李允今日的態度,提都沒提張太醫的事情,更不會是因為這件事才找她的。
昭九知道,李允找她要麽是圖個樂子,要麽就是猜到皇後要她做什麽打算殺了她以除後患。
不過這些事情她都能想到,她不信像洪遷這樣的人猜不到。
但是昭九也沒有直接揭穿洪遷,她總覺得洪遷雖然是一副老頑童不靠譜的樣子,但肯定比誰都靠譜。
所以昭九順著洪遷的話說“是呀,師傅。寧王殿下還將我扔進了水裏,差點將我淹死。不過還好郭侍衛將我撈了起來,大概是寧王殿下覺得我的確沒有去告密,所以又才把我放了回來。”
“哎喲小可憐。”洪遷滿臉心疼地拍了拍昭九的小腦袋,轉而又板起一張臉,嚴肅地問,“寧王沒有發現你是女兒身吧?”
昭九被洪遷這川劇般的變臉驚得一愣,腦子飛快地轉了轉,她咬了下唇,然後點頭“師傅,我是不是不能再呆在禦馬監了?若是寧王怪罪下來,我一定不會出賣師傅的,這全都是我一人的過錯。”
洪遷瞧了她半天,臉上的嚴厲漸漸地退散,他輕道了聲“好孩子”,然後起身去床頭的櫃子邊,拉開第一個抽屜,轉動了幾下裏麵的瓶子,那幅一直掛在牆上的畫便自動卷了上去,露出一道手掌大的暗門。
洪遷從暗門後取出一個紅匣子,又回到昭九這邊。
“這裏麵是一隻暗環,你將它戴在手上,若是遇上了危險便轉動它,裏麵的金針自會護你性命。”
昭九不禁心喜,她就知道洪遷不是普通人,肯定是會護著她的,這不,都給她送防身暗器了!
就在昭九抱著那紅匣子欣喜觀賞的時候,洪遷突然掰過她的肩膀,一條銀鏈從他的手裏落下,那銀鏈上綴著一顆黑色的石頭,就這麽輕輕地開始在昭九麵前晃了起來。
“昭九你放心,既然寧王知道了你的女兒身還放你回來,他應該也不會再追究此事,你可以繼續留在禦馬監,隻不過你千萬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了。”
洪遷的聲音就好似古寺裏的佛音,伴隨著一聲一聲的古鍾響敲擊在她的耳膜上。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一些原來沒有的有關原主小時候的畫麵,是洪遷牽著原主第一次到馬廄裏的情景。
洪遷哄著那小丫頭說別怕,那馬兒不會踢她的。然後她便看見那小小的人兒怯生生地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了那馬兒的頭上,緊接著一聲馬嘶,她好像聽見那馬兒說“小丫頭片子,怕什麽,爺又不會吃了你。”
小丫頭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昭九也重新睜開了眼。
瑜方探著頭正在觀察著她,見她醒了立刻露出笑臉“昭九,你終於醒啦,這都日上三竿了……哎喲!”
昭九嚇得猛地將瑜方一推,他一個猝不及防,差點摔下床去。
“昭九,你怎麽一醒來就打人啊?”
她竟夢見原主小時候在跟一匹馬兒說話?!
昭九癡癡呆呆地愣了片刻,又才回過神,連忙問道“師傅呢?”
瑜方道“師傅今日要去易陽城挑馬呀,昨日你在師傅房裏,師傅都跟你說了什麽?你竟然不知嗎?”
“昨日?”
瑜方點點頭“你忘記啦?昨日你在師傅房裏喝醉了發瘋,整個人又唱又跳的,還是我幫著師傅把你扛回來的呢!”
“我喝醉了?我還耍酒瘋?”
昭九已經完全懵了,這都過去一天了嗎?她昨天什麽時候跟洪遷喝了酒?
瑜方把擦臉的帕子甩給她,起身去拿桌上的醒酒湯“罷了罷了,昨晚你都醉成那樣了,定是記不起來了。你先擦把臉,然後把這湯喝了,今日還有許多活兒要做呢。”
昭九甚至都開始懷疑她昨天是不是去了洪遷的房裏,但是一抬手,那支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暗藏著玄機的鐲子確是戴在她的手上。她突然想起失去意識之前,洪遷拿了根綴著黑色石頭的銀鏈子在她眼前晃。難道……
這洪遷還會催眠之術?
昭九還來不及細想,監督大人又派人來找她了,說是寧王殿下的人來了,要她快些過去。
昭九一個腦袋兩個大,不知道李允今日又要來找她什麽麻煩。不會是還懷疑她跟皇後在密謀什麽吧?雖然真的有密謀,但是她也不打算做,而且她裝得這麽好,李允不至於這麽後知後覺吧……
昭九正要出門,瑜方又拉住她,把一個小布袋子交給她,說是洪遷讓給的。昭九將那布袋子打開一看,隻見裏麵裝著兩撇小胡子,摸起來刺刺兒的,頗為逼真。
昭九心喜地貼上新的小胡子去了正堂,剛一進去就看到了那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傲氣,抱著劍站得筆直的少年,郭起。
郭起也不跟監督大人廢話,形式敷衍地道了謝,抓著昭九的肩膀就往外走。
昭九掙脫開郭起的手,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行了,莽漢,我自己會走。”然後一邊揉肩膀一邊快速地往前走。
郭起還是第一次被人叫“莽漢”,又被昭九甩了冷臉,頓時有些不爽地跑上前去攔住她。
“喂,小馬倌,你看看我這副身形模樣,說不上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也能是英俊瀟灑的少年郎吧,你能叫我‘莽漢’的?”
昭九故意在他麵前大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沒好氣地說“野蠻,粗魯,所以叫你‘莽漢’有錯嗎?”
郭起試著抓了下自己的肩膀,喃喃了一句“我這也沒用多大力氣啊……”抬眼一看昭九又走了,又立刻追上去,“小馬倌,我看是你身子骨太弱吧,這點力道都經受不住。”
昭九懶得搭理他,就沒說話。但越是這樣,郭起就越想引起她的注意,於是跳到她麵前,一下將她貼在嘴巴上的小胡子撕下來。
“你今日換了新的假胡子啊,你不用畫的了嗎?”
突然被撕掉了小胡子,昭九吃痛地輕嘶一聲,然後氣惱地瞪著那個得意洋洋的男人開始罵“對,我不想畫了,怎麽礙著你了嗎,莽漢?”
自從昨日昭九從李允的寢殿裏出來後,就變了個人似的,既不跟他樂嗬嗬地說話了,也不跟他胡鬧拌嘴了,要麽就是不理他,要麽就是說他的不好。郭起隻覺得渾身不自在,但是心裏又氣不過,昭九不過是個小小的馬倌,怎麽敢這麽跟他說話?
所以郭起又把那假胡子胡亂地往她腦門上一戳,拔劍憤憤道“你這小馬倌的膽子還真是大,敢這麽跟我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昭九一臉無所謂地往前一步,聲音比他還大“你殺了我啊。”
郭起舉著劍往後退了一步,聲音稍顯得虛“你以為我不敢嗎?”
不過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郭起也沒動一下,昭九突然輕哼一聲,略過他就走,還留下一句“慫包”。
李允都沒說要殺她,這郭起敢個屁!
郭起站在原地愣了愣,終於又才反應過來,轉身回罵道“昭九,你這個弱骨頭,真像個女人!”
昭九頭也不回地喊了句“對,我就是個女人!”
郭起頓時又傻了,他沒聽錯吧?這小馬倌是昨日落了水,腦子被水泡壞了嗎?竟然承認自己是個女人?
雲影殿裏永遠都是那麽地熱鬧。
昭九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的馬蹄聲和高呼喝彩聲。而裏麵更是一副盛景,院子裏的花草都被擺做障礙物,曲折環繞的幾條小路中間還橫著兩三排火木。隻見兩人兩馬先後跨過那些障礙和火木,取了放在盡頭的弓箭和被折了箭頭沾上白色粉末的箭矢,又調轉馬頭回身去射對方,一個箭筒裏的箭射完,兩個人才爭相駕著馬回去向坐在金椅上的男人複命。
李允是被皇帝罰了關禁閉的,但人家被罰麵壁思過,不是在認認真真地麵壁思過,就是在暗中謀劃等待時機,再不濟也是賞賞歌舞混混日子。而這寧王的畫風……怎麽就那麽地奇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