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屠夫賈仁
“看來葛管家這次沒有騙我們,順著這些地址,也許很快就能把這具屍骸給找齊了。”楚輕想了想,忍不住提醒李天嘯:“李大哥,等這件事情了了,你答應我的事,是不是就可以開始履行了?”
李天嘯的注意力卻並不在楚輕的話上,他的視線被楚輕擦拭雙手的動作上吸引,腦海裏忍不住想到,先前這雙手還在教那花魁垂釣,眼神瞬間就冷了一下,心情莫名糟糕。楚輕聽他一直不說話,忍不住又問了一次,李天嘯這才回過神,道:“答應你的事?”
楚輕以為他忘記了,皺眉道:“李大哥,你不會是打算過河拆橋吧?”骨骸她已經幫他找了大半,剩下的屍骸也已經有了眉目,算是盡心盡力了,可她師傅的事,他難道不打算管了?若是楚輕沒這麽著急,就會發現李天嘯不過是沒細聽,所以隨口一問。結果楚輕這句話也惹惱了李天嘯,他神色一冷:“我在你心裏,就是這般不守承諾的小人?”
楚輕聽他說的這麽嚴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她雖然淡定,可心裏一直對師父的死念念於心,好不容易等李天嘯的這件事解決的差不多了,就想趕快著手去查師父死的事情,好給師父洗脫嫌疑。她本來也覺得自己太著急了,想道歉來著,可剛開了個頭,李天嘯已經站起身,拂袖一甩,竟是就這麽離開了,隻留下一句:“我說的話,從來都是算話的。”
楚輕一頭霧水,問也一臉懵的餘櫛風:“李大哥這是怎麽了?今個兒火氣這麽大?”
按理說找到了屍骸,他不應該是很高興的嗎?為什麽她覺得李天嘯的脾性愈發的讓人捉摸不透了?
餘櫛風摸摸頭,其實他也不懂,或者說,這幾日爺的情緒都不怎麽好:“這個……大概是想到了夫人的死,所以心裏難過吧。”李天嘯思來想去,隻有這麽一個理由了,隻是貴妃娘娘都過世這麽多年了,爺也知道許久了,怎麽這會兒突然就心情不好了?好生奇怪啊。
楚輕倒是沒多加懷疑,想想也有道理,讓餘櫛風好好寬慰一番。隻是她沒想到的是,李天嘯竟是開始與她冷戰了起來,她在餘櫛風尋找賈文青期間,去問過他兩次,李天嘯都避而不見,可每次她在亭子裏教妙語垂釣時,卻時不時回頭又偶爾能捕捉到李天嘯的目光,心裏更奇怪了,想想覺得是不是李天嘯心情不好,也就不覺得他這些反應不正常了。
賈文青是十年前炎城有名的大狀師,不過因為被人構陷,替一個惡人打贏了一場官司,導致好人損命,幹脆一怒之下退隱。有曹九爺在,加上餘櫛風自己的勢力,找賈文青並不難,隻是當楚輕知道賈文青此刻的下落時,還是忍不住愣住了:“餘公子確定沒開玩笑?”
餘櫛風道:“開甚玩笑?那賈文青也算是個奇葩,竟然被打壓之下,直接棄文從武了……”
餘櫛風口中的“武”卻非武功的武,而是……
楚輕幾人站在巷口,難以置信地望著不遠處,那個肌肉結實,赤裸著上身,手上揮舞著大砍刀的壯漢,完全與師父口中形容的那個溫潤而雅侃侃而談的文弱書生賈文青完全不同啊,楚輕看得頭皮發麻,看著已經成了屠夫的賈文青,如今改名賈仁,動作幹脆又利落的替人砍肉,她默默沉默了下來。
雖然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可他這也不至於一怒之下來當屠夫吧?
“楚公子,現在怎麽辦?”餘櫛風是沒轍了,讓他怎麽跟一個屠夫說,你幫我再打場官司吧?他都懷疑這賈屠夫現在還記不記得那些官場上的東西?能不能打贏都是一說,想想那嬌滴滴的小花魁可能洗脫不了嫌疑了,他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楚輕想了想,獨自一人走上前了,到了肉攤前,賈屠夫頭也不抬:“多少?”
楚輕道:“一斤瘦弱一斤肥肉,瘦弱不要一點肥肉,肥肉不要一點瘦肉,一斤就是一斤,多一兩我都不要。”
不遠處耳聰聽到的餘櫛風與李天嘯:“……”楚公子怎麽這麽想不開?這是去找茬還是去求人的?
沒想到那賈屠夫倒是淡定得緊,隻是看了楚輕一眼,手下動作不聽,唰唰唰就把她要的兩樣,全部都用荷葉包好了,堆到了她的麵前:“六十文。”
楚輕搖搖頭道:“不急。再給我切兩斤大腿骨,骨頭不要半點肉。”楚輕找茬的姿態太明顯,本來四周還圍了不少要買肉的,一看這架勢,速度往後退了幾步,隻觀不買,生怕被殃及池魚了。
賈屠夫又看了楚輕一眼,隻是手下動作依然沒停,一把剔骨刀被玩出了花,拿起一塊骨頭就開始削起了肉,等肉骨分離,當真是白花花的一截骨頭,哢嚓一切,往稱上一扔,剛好兩斤,抱起來,放在了肉旁:“三十五文。”
楚輕瞧著賈屠夫,露出一笑:“不急不急。”
圍觀的眾人大氣也不敢出,繼續離得不遠不近的圍觀。
賈屠夫把剔骨尖刀往案子上一插:“說。”
楚輕指了指他身後的一個大豬頭,道:“我還想買這個。”
賈屠夫把豬頭取下來,“咣當”一下砸在了案台上,就要打包,卻隻聽楚輕幽幽繼續道:“不急,豬頭隻要骨不要肉,完好無損的豬頭骨,勞煩,剔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肉骨也就算了,豬頭怎麽剔?
賈屠夫動作一滯,慢悠悠抬起頭,眯著眼仔細打量楚輕,一手按著案台,一手捏著尖刀的刀柄:“你行你來。”
眾人像是打開了一個缺口,開始七嘴八舌地喊了起來:“就是啊,賈屠夫人這麽好,從來都是童受無欺,從不缺斤少兩的,你這不是刁難人嗎?豬頭怎麽剔?還完好無損,這是不是來找茬的啊?”
另外有人道:“瞧著也不像啊,小夥子白白淨淨的,可心眼怎麽這麽毒呢?”
不遠處,餘櫛風擔憂道:“爺,要不要上去幫忙?”楚公子這小身板,這不是上去找打嗎?
李天嘯的視線一直落在楚輕身上,聽聞,搖頭:“再等等。”他信楚輕,相信他既然這麽做,肯定有他這麽做的道理。
楚輕對身後的那些聲音視而不聽,隻是瞧著賈屠夫:“我來?可你是屠夫,我自己動手算什麽?你給免單嗎?”
賈文青眯眼:“可以。”
楚輕知道他上鉤了,彎了彎嘴角:“那以後我天天來,天天都免單嗎?”
賈文青道:“可以。”
楚輕笑了。
她在案台上選了選,拿起幾把長短不一的剔骨刀,挨個試了試手感,這才慢悠悠把豬頭扒拉過來,下一瞬,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隻見楚輕刀法極快,剔骨的速度幾乎讓人看不清楚,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們一晃頭再去看時,發現原本好好的一個豬頭,被分離成了兩部分,當真是完好無損的兩部分,肉骨分離。
好一會兒,四周都靜得不行,下一瞬,爆發出一陣叫好聲巴掌聲。
有人叫好道:“小師傅手藝不錯啊,什麽時候開個肉鋪啊,我們都去你那裏買肉啊!”
眾人附和:“就是就是啊,光是這花樣飽飽眼福,我們也買啊!”
楚輕:“……”
餘櫛風在不遠處看得目瞪口呆,聽到眾人的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被李天嘯掃了眼,捂著嘴愣是憋住了,他瞧著楚公子這白白淨淨的,聯想到他赤裸著上身去殺豬賣肉,都覺得違和感太強了。
賈文青眼底的深意更濃了,若有所思地看了楚輕幾眼,再看了看她的手,一直冷冰冰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手法不錯,力氣卻不足。”把豬頭骨一收,直接拿過東西把案台上的東西一遮,直接往外走:“今個兒不做生意了,都回去吧。”走了幾步,看楚輕還站在原地,歪了下頭:“還不跟過來?”
楚輕知道賈文青應該是從手法上看出自己傳承與師父了,跟了上去,離開前,對著李天嘯比了個手勢。
餘櫛風擔憂道:“爺,我們要不要跟著?楚公子會不會有危險?”
李天嘯眸仁深深,道:“不必,他自有辦法。”他們過去,反而可能會打亂他的計劃。
雖然不想承認,可幫不到他,讓他覺得心情更加抑鬱了。
楚輕跟著賈文青回了他肉鋪後的小院,隨手勾了兩個矮凳,踢給楚輕一個,大咧咧地坐了下來:“跛子張那老家夥呢?怎麽讓你個小的跑來炎城了?辦案?”他也有十多年沒見過跛子張了,不過一直有書信往來,所以知道跛子張收了個徒弟,倒是沒先到,先前跛子張口中一直誇張的小東西,倒是長這麽大了。
楚輕在矮凳上坐了下來,聽到賈文青的話,垂下眼,眼底閃過一抹黯然:“師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