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竟然是她
楚輕想不通,於是她又帶著這些疑問去了驗屍房,她坐在那四具屍體一側,怔怔望著那四具屍體。
日落西山,光暈慢慢打進來。
楚輕的視線在那四具屍體上掃過,不經意一掠,突然猛地定住,又重頭看了眼,突然驀地睜大了眼,站起身,朝著那四具屍體走過去,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肚子上摸了摸,再去看第四具屍體,第四具屍體有孕三個月,肚子微微隆起,可她掌心下的這具有孕四個月的屍體,卻腹部平平。另外兩具也是平平。
她在那幾具屍體上一一摸過去,後脊背莫名出了一層的冷汗。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奇怪了,如果說和大夫隻是為了要殺何成,拿這幾個人做引子,那麽……他為何還要再殺第四個人?
還是說,凶手本來就是要殺這幾個女子的,何成反而是順帶?
楚輕想到這種可能性,驀地打了個寒顫。
楚輕臉色白了白,她望著那四具屍體,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她拿過仵作箱,在那四個死者的腹部開始開刀打開,在不破壞屍體的情況下,查看了她們的子宮,等楚輕終於看清楚了,手裏捏緊了刀刃。
這四具屍體,三具子宮空空如也,裏麵的嬰兒都沒了。
楚輕後脊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腦海裏空蕩蕩的,頹敗地坐回到椅子上,久久沒回過神。
她腦海裏有無數種可能性閃過,最後全部都化作了一種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怎麽可能會是她呢……”這怎麽可能呢?
她明明當時的表情完全不像,甚至那種因為孩子周身散發出的母性光輝,是真的做不得假的,她能看得出來。可前三具屍體肚子裏未成形的嬰兒呢?
若是按照她先前的推斷,和大夫的動機真的隻是要為和夫人報仇殺何成的話,他要這些死掉的嬰兒做什麽?
這不對,很不對……
所以,也許,她從一開始的出發點就錯了。
因為直覺,她把那個人排除在外,可懂藥理的,不一定就非是大夫。
那人待在大夫身邊十幾年,常言道,久病成醫,更何況是耳濡目染之下,怎麽著也會了。
“楚公子,你怎麽了?”秦捕頭過來時,就看到楚輕無力地坐在那裏,半天都未動彈一下:“案子破了,你不開心嗎?”秦捕頭冷硬的臉上多了一抹柔和,神情也很放鬆,這次要不是楚公子,他們衙門可是要遭了大罪了。
“……秦捕頭,我也許,錯了。”楚輕無力地輕聲說了句。
“錯了?怎麽錯了?”秦捕頭一愣,表情也嚴肅了下來。他雖然也急於破案,可更不想草菅人命,讓任何無辜之人受到冤枉。
“秦捕頭,你去幫我找一件東西吧。”楚輕打起精神,隻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了,她需要盡快找到證據,否則,一旦讓何府尹把和大夫定了罪,一切就晚了。
楚輕望著秦捕頭匆匆遠去的身影,揉了一把臉。
她望向麵前的五具屍體,長歎一聲,尤其是四具女屍。她們死得冤枉,對方不是因為恨她們不自愛,單單取她們的性命,不過是想要那些即將被流掉的孩子,竟然隻是……想要那些孩子而已。
半個時辰後,龍門鎮衙門再次開堂受審。
隻是這次的對象,卻是換成了兩個人。
堂下跪著的兩個人,一個是和大夫,他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著,表情也很是慌亂不安:“你們把我夫人抓過來做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是認罪了嗎?這些人都是我殺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們快把我夫人給放了!”和大夫低吼道,直到徐縣令猛地拍了一下驚堂木:“肅靜——”
他才啞然失聲,蒼白的唇張了半天,終究沒說出來一個字。
和夫人看到和大夫也是很擔心,麵露溫和,氣質溫婉,她身量小,整個人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很是溫柔:“夫君,這是怎麽回事?他們說你殺人了?這是怎麽回事?”她說著,淚珠就簌簌滾落了下來,看起來情真意切,是真的很擔心,麵容上的真誠無辜,根本看不出半點假意。
這也是當初為何楚輕會把和夫人排除在外的原因。
一則,她不相信一個懷了孩子的女子,會舍得那些無辜的孩子;另一邊,和夫人太過柔弱,根本看不出來像是會做出這般殘忍的事情的人。
可偏偏如今事實如此,她心裏很難受,可事實即使事實,她是仵作,她要做的,不過是還原事情的真相,最終如何審判,卻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堂外的人交頭接耳,不明白怎麽一個時辰內,又重新審了一次。
這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到底是誰啊?
楚輕深吸一口氣,走到和大夫麵前,道:“和大夫,你說你殺了這五個人,那你來說說看,你是怎麽殺的他們?先來說第一位受害人,你是怎麽殺的她?”
和大夫眼底閃過一抹慌亂,隨即又鎮定下來,握緊了和夫人的手,深吸一口氣道:“……我、我早就盯上她了,她跟何成那賊子有接觸,所以,等她來拿墮胎藥的時候,我就沉寂告訴她,還有一味藥在別處,需要她自己去取。她相信我,就去了,然後我為了製造不在場的證據,就故意一直坐堂,掐著時辰離開了一會兒,抄小路過去殺了她,再回來,就這樣。”和大夫說這些的時候,一直緊握著和夫人的手,和夫人不相信,一直哭著搖頭。
“不是的……夫君,你怎麽可能會殺人,不是的……這一定是假的……”和夫人哭得快要斷了氣。
和大夫難過地把她摟在懷裏,小聲安撫,“阿青,沒事兒的,不哭,沒事兒的。”
楚輕唇瓣抿了下,壓下心底的難過,看了眼堂外也急躁不信的百姓,深吸一口氣,看向和大夫道:“你說謊!你那一炷香並未出祥和藥鋪後院,你當時因為擔心和夫人一個人在後院會出意外,就掐著時間,一個時辰進去看一次,隻是那會兒你進去之後,卻發現她不在後院,所以,你四處尋了許久,等找到她了之後,才又匆匆回了前堂。而那個時候,第一個受害人已經被殺死了。她並不是一刀斃命,而是流血而亡的。凶手借著身份的便利,把她偏到了那個巷子裏,因為她是個孕婦,所以受害人並不設防,可她在身後,卻突然用麻沸散捂住了對方的嘴。受害人情急之下就開始胡亂地抓,所以指甲縫裏才會殘留曼珠沙華的粉末。隨後,她在身後一刀刺向了受害人的腹部,受害人雖然並未徹底昏迷,可因為麻沸散的作用,她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凶手一點點刨開了她的肚子,活生生剜出了她還未成形的嬰兒,再複原成一刀斃命的模樣,最後受害人流血而亡,凶手在懲罰她,懲罰她竟然要拋棄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用這麽殘忍的方式對待受害人……你說呢,和夫人?”
楚輕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砸在眾人的耳膜,四周一片死寂,隻有和大夫全身都在顫抖,低吼著:“閉嘴閉嘴——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和夫人眼淚簌簌往下落,她茫然地盯著楚輕,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麽。
“夫君,她在說什麽啊,她為什麽要看著我說……”
“沒事兒的沒事兒的……”和大夫摟著他,渾身因為不安而顫抖:“我求求你,你治了我的罪吧,這一切真的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人也是我殺的……”
楚輕深吸一口氣,苦笑道:“那你來說說看,那些被拿掉的三個未成形的嬰兒,你埋在什麽地方了?”
“我……我……”和大夫臉色微微變了變,他最終道:“我、我忘了……”
“真的忘了,還是根本不知道?”楚輕逼問道。
“……是忘了。”和大夫抱緊了和夫人,不住地安撫。
楚輕絕對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情是情,法是法。
她仰起頭,再低下頭時,臉上已經恢複了鐵麵無私,道:“不,你是不知道,否則,你怎麽可能忘了你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的床底下呢?”
“什、什麽?”和大夫愣住了。
“你怕是不知道,這些時日,那些被刨出來的未成形的嬰兒,都在你床下的地板裏吧?”楚輕麵無表情地看向和夫人:“和夫人,你說呢?”
和夫人怔然,不知道她說的什麽。
楚輕對上她的眼睛,知道這時的怕是真的不知道,可若是另外一個呢?
她轉過頭,道:“去把何成的屍體抬上來。”
“你這是做什麽?”何府尹看到這,臉色不悅道。
“大人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我就告訴你真相。秦捕頭,把何成的屍體抬上來。”楚輕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她知道,怕是當年那件事瞞不住了。她甚至很清楚,一旦她這麽做了,毀掉的怕是兩個人。
於情,她不能這麽做;可於法,她必須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