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珠胎暗結
楊屠夫終於看她看完了,鬆了一口氣:“幾位官爺你看這也沒什麽特別的,小的就是一個屠夫,整日在外賣豬肉,實在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誰的,不是說抓到一個疑凶嗎?”
“楊屠夫,你家生意如何?”楚輕答非所問,突然出聲道。
“啊?一、一般,勉強能夠糊口。否則,小的也不至於讓小女弄這些紅女回來做貼補家用了。”楊屠夫眼圈紅了紅,似乎也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女兒,眼底閃過一抹愧疚的悔恨。
楚輕抓到了這一點,朝秦捕頭走過去,低聲囑咐了兩句。
秦捕頭愣了下,也沒多耽擱,立刻讓人去辦了。
楚輕又去院子了轉了一圈,最後才重新回到了楊柳兒的房間裏,這時,被秦捕頭派出去的衙役回來了,湊到秦捕頭耳邊嘀咕了幾句。秦捕頭詫異地看了楚輕一眼,這才走向她,把得到的消息都告訴了楚輕。
楚輕輕嗯了聲,這才看向一臉遊移不定的楊屠夫,突然出其不意道:“楊屠夫,孩子是陳有才的吧?”
“不是!”楊屠夫反射性的否認,回過神,才變了變臉色,瞪大了眼,卻固執的反駁:“怎麽可能?官爺,您怎麽會想到是他……我們家跟陳家多少年都沒來往的。”
“你的確是沒跟陳家有來往,可不代表楊柳兒沒有。”楚輕繞到一處,抬起手,隨意地拿起了房間裏唯一比較突兀的一把油紙傘:“楊屠夫,這是從哪裏來的?”
“這、這個……這是小的買的。”楊屠夫立刻梗著脖子道。
“多少銀錢買的?”楚輕逼問道。
“這、這個……五、五錢銀子?”楊屠夫抹了一把額頭道。
“楊屠夫,這把油紙傘,可是足足值一兩銀子。”楚輕輕笑一聲,卻笑得楊屠夫變了臉色,卻隻聽楚輕繼續道:“你道你家境一般,楊柳兒不得不做女紅貼補家用,可為何她房間裏會有一把這麽精致貴重的油紙傘?你道五錢銀子,可我方才已讓人去打探過了,這把油紙傘,是這條街上的老陳傘鋪的上等貨,一共有兩把,一把賣了出去,一把被他家少東家陳有才拿去,卻不知所蹤。如今出現在你家,你還說孩子不是陳有才的?”楚輕連聲咄咄逼人的質問,讓楊屠夫臉色變了幾變,身體晃了晃,卻依然不肯承認。
“也許是柳兒愛俏,自己攢了銀錢買的也說不定……”楊屠夫梗著脖子道。
楚輕朝他看了眼,道:“陳家與你家比鄰,隻有一牆之隔,你怕是不知道,草垛之後,有個狗洞吧?”
楊屠夫一愣:“什麽?”
楚輕慢慢放下手裏的油紙傘,慢悠悠道:“你楊家與陳家百年比鄰而居,當年祖輩因宅地之爭,鬧得不可開交,解了怨恨。幾代傳下來,互不來往,更不要說有姻親牽扯。可你沒想到的是,你家柳兒竟然會看上了隔壁傘鋪陳家弱冠的小子,你棒打鴛鴦,不讓他們來往。可沒想到,他們偷偷背著你還是借著那個狗洞相約。怕是你怎麽也不會想到,因為不能婚嫁,楊柳兒有孕而流,反而害了一條性命吧?”
楊屠夫臉色變了變:“柳兒是因為那肚子裏的孩子沒得命?”
楚輕頜首道:“是。如今,你依然不肯說嗎?麵子真的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
楊屠夫頹敗地耷拉下頭,悔恨地捂住了腦袋:“……”
走出楊家,秦捕頭忍不住驚歎道:“我上次來看,都沒注意到那把油紙傘,還是楚公子厲害,三言兩語就把孩子的爹給找出來了。隻是楊柳兒是因為孩子沒得命,難道凶手是那陳有才?”
“不是。”楚輕搖搖頭,“那四具女屍都懷有身孕,凶手怕是專門針對這類女子下的手。”
秦捕頭點點頭,因為事情有了進展,眉頭舒展,稍顯雲霽:“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楚輕邁出去的步子,一轉,就站在了陳家外。
陳有才一看到他們,就承認了。他這些時日也承受著內心的煎熬,若非被父母攔著,他早就去交代一切,至少先把柳兒的屍體先領回來,就算是娶一具屍體,他也是願意的。陳有才抱著頭蹲在地上,悔恨不已:“……都是我的錯,若是那時候我跟著柳兒一起去就好了,柳兒就不會被人給害了,你們一定要抓到凶手給柳兒報仇啊!”
楚輕道:“那日到底是怎麽回事?陳公子可否詳細道來。”
陳有才的父母本來想阻止的,可到底被衙役威懾了下,沒敢出聲。
陳有才紅著眼交代了楊柳兒遇害當日的來龍去脈。
原來楊柳兒與陳有才珠胎暗結之後,未曾想竟是有了身孕,本來兩人是想著私奔的,卻又舍不得親人,隻好打算先把孩子打掉,再做打算。那日,楊柳兒去了祥和藥鋪買紅花,本來陳有才也要跟著去的。楊柳兒怕被人看到,傳到兩家耳朵裏,怕是又要鬧一番,於是,楊柳兒就自己去了。可沒想到,陳有才等了一日,到了晚上,就聽說出了事。
楚輕從陳家出來時,麵容有些凝重。
秦捕頭忍不住詢問道:“陳有才可能是凶手嗎?”
楚輕搖搖頭道:“不是。”
“可他說的話可信嗎?”秦捕頭覺得這陳有才也不能排除嫌疑,雖說凶手隨機作案,可第一個受害人卻是楊柳兒,萬一陳有才是個衣冠禽獸,殺人殺上癮了怎麽辦?
“先去祥和藥鋪瞧一瞧。”楚輕一直沒想明白,四具女屍三具都有的那些醬紅色粉末到底是什麽。
秦捕頭瞧了瞧天色,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卻也沒別的辦法,隻能跟著先去了祥和藥鋪。
楚輕快到祥和藥鋪時,並未讓秦捕頭與兩個衙役跟著,先讓他們止步,自己先一步過去了,並未直接進去,而是與藥鋪外的小商販交談了一番,稍後,才朝三人看了眼。
秦捕頭三人跟上來,秦捕頭忍不住問道:“楚公子你剛剛問了什麽?”
楚輕道:“沒什麽,一些祥和藥鋪的情況罷了。”
這祥和藥鋪是百年老店了,掌櫃的也是藥鋪的坐堂大夫,是個好人。至少她問了幾家,都說這和大夫是個好人,常年固定施齋,若是遇到窮得掏不出診金的,還會無償贈藥。這樣的事,一做就是十多年,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沒有比和大夫更好的人了。
秦捕頭聽了,也道:“我也聽過這和大夫,在龍門鎮是出了名的好人。”
楚輕點點頭:“嗯。”卻並未發表意見,當初老徐頭也是個好人,可依然殺了人。
好人不等同於無罪。
有沒有殺人,還要看具體的證據。
四人一踏進祥和藥鋪,就看到堂上一俊雅的男子身著白色錦袍,正耐心的幫一位大爺正骨。他全程臉上都帶著溫和的笑,笑起來如沐春風,讓人心生好感。楚輕觀其麵相,並未覺得不妥的地方。藥童看到楚輕幾人,連忙走出來,問道:“幾位官爺,可是有事?”
楚輕道:“我們找和大夫。你先去忙吧。”
那藥童不解地看看,一步三回頭地回到了櫃台後。
楚輕突然朝秦捕頭問道:“楊柳兒死亡時間當時驗的具體時辰是何時?”
秦捕頭愣了下,想了想,道:“接近傍晚。”
楚輕若有所思道:“陳有才說楊柳兒出門時是寅時,離日暮有兩個時辰,那麽這兩個時辰足以讓她買完藥,那麽,死亡的地方,可有找到藥?”
秦捕頭怔了下,搖頭道:“沒有。”要是有藥,他們早就來查祥和藥鋪了。
楚輕眉峰輕攏,沒說話。
若是楊柳兒拿了藥往回走遇害的,那麽藥包去哪兒了?是凶手拿的,還是出了什麽別的意外?若是楊柳兒沒拿藥,那麽這兩個時辰她去了哪兒?
楚輕等和大夫送走了病人,才上前喚了聲:“和大夫。”
“你是……?”和大夫愣了下,視線在楚輕身上疑惑地落了下,又看她身後的秦捕頭,眼底的疑惑更濃了:“不知幾位官爺找我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想問問。”楚輕道:“二十天前寅時三刻左右,不知可有一位年紀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身著一件杏黃色的襦裙,前來買紅花?”從楊家到祥和藥鋪,大概也隻需要三刻的路程。陳有才說楊柳兒寅時出門,若是路上沒有耽擱,大概也就是這個時辰到祥和藥鋪。
“二十天前?”和大夫想了想,道:“有的。”
“和大夫記得聽清楚的。”楚輕意味不明地笑笑,她眼神帶了些微妙,情緒太過明顯,讓和大夫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這位官爺是何意?本來買紅花這種墮胎藥的就不多,一個月也就那麽兩三個,不過是二十天,就是半年之內,和某也記得。”和大夫脾氣再好,也被楚輕這態度氣到了。
楚輕觀他麵容,的確並無異樣,才賠禮道:“是楚某失禮了,畢竟是個連環殺人案,謹慎些好,剛剛冒犯了,不過是想確定一下,並無惡意。”
和大夫張張嘴想說什麽,聽到連環殺人案,皺眉道:“死的是我鋪子裏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