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道追思幻覺幻聽 上
第六章 地道追思幻覺幻聽上
孫武曾想過任徜徉不會老實回答,但卻沒想到會有這種情形,自己的話一問,任徜徉的臉幾乎皺成一團,非常難看地瞪著自己。26nbsp;那種表情,像是憤怒,又像無奈,還有幾分……不甘。
「任兄,怎麼了?你的表情……」
「媽的,給誰都好,就算給呼倫法王拿去都好過給你,怎麼偏偏就是等到你這種不解風情的笨鳥?」
這段話罵得沒頭沒尾,但孫武還是聽懂了一些,任徜徉無疑是承認了自己的疑問,這間破商店確實隱藏了西門寶藏的線索。能夠找到寶藏線索,是件好事,但是被任徜徉這樣指著鼻子罵,剛剛還花了偌大力氣救他的孫武,也覺得很不高興。
「這種事情怪我也沒辦法吧?又不是我很想要,東西才落到我面前的。如果有得選擇,我也不想與'淫'賊的寶藏扯上關係啊。」
如果說,之前任徜徉是表現出不悅,那麼這一句話所帶來的反應,就是讓任徜徉的怒氣整個炸開。本來癱坐在木板床上喘氣的任徜徉,一下子站了起來,伸手揪住孫武的衣領,怒瞪著他,彷彿他剛剛說了什麼極嚴重的侮辱詞句。
不過,任徜徉的怒氣也只能到這裡,因為就在他揪住孫武衣領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出現變化,整個扭成一團,彷彿全身骨節給人逐個扭碎般的痛,豆大汗珠立刻盈滿額頭。
就這麼過了好半晌,任徜徉嘆了口氣,把孫武放下來,要少年跟著自己去一個地方。孫武沒有再說話刺激任徜徉,但這卻不代表認同任徜徉的想法,事實上,孫武一直搞不太懂,「偷心」的'淫'賊,到底有什麼地方比普通'淫'賊高尚?在本質上,這兩者都一樣會令女孩子傷心,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任徜徉一面自命絕不讓身邊的女人流淚,一面又把這種'淫'賊當成偶像,這才真是自相矛盾。
作著這樣的思考,孫武跟著任徜徉出了密室,香菱跟了上來,三人穿過練武場,來到石老人的房間,向掌管這間店鋪的主人彎腰行禮。
「打擾了。阿伯,把那個東西讓我朋友看看吧。」
石老人正坐在一張古舊藤上,手裡拿著一根菸桿,聽見任徜徉這麼說,連頭也不抬,冷冷地答道:「你應該很清楚,那東西不是隨便給你拿來當寶現的玩具,你隨便帶個朋友來就想看看,那我們還要不要做生意?」
「唔,這個我比誰都清楚,不過……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想他就是來完結你最後那樁生意的人。」
任徜徉說著,把孫武推到自己身前,孫武拿捏不準狀況,只有略帶歉意地點頭笑了笑。而任徜徉的話確實發生作用,那個總是擺著一張臭臉的老人,表情發生了變化,人更從子上站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孫武。
「就是這小子?不會吧?看起來傻呼呼的,怎麼會是他來……」
說到這裡,石老人好像想起了什麼,把手一攤,道:「無所謂,什麼人都成,我不管你是什麼來歷,也不管你是怎麼得到鑰匙的,只要是帶著鑰匙來,就有拿東西的資格。十多年了,西門小子好事不幹,就愛給別人添麻煩,只要把這件工作給了掉,我也可以把這間店給收了……」
石老人說著,帶孫武三人再次走向演武場,來到右邊的葡萄藤架下,對著葡萄架子的第三根一按,地下傳來機括聲響,又出現了一條地道。
這個機關不算太精巧,若是細心找,孫武自信也找得到,所以令他訝異的重點,反倒是驚奇於這間店鋪為何有這麼多的地道?單從地下密室的規模來看,好像每個設施各自獨立,不是什麼有計畫的建築,換句話說,在一個小小的地方挖那麼多地下設施,這實在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即使現在腳下地面忽然塌陷,孫武都不會覺得奇怪。
「覺得這裡地道太多了是嗎?不錯,你還算是個正常人啊。」石老人帶領三人踏著階梯往下走,「當初慈航靜殿和我租借地方,說要搞什麼訓練班的時候,可沒說過會來一群地鼠,白天上課,一入了夜就全部回房裝睡,然後全部開始挖地洞,搞得這裡地下不曉得有多少個坑、多少個洞。」
關於這份抱怨,孫武只要想想路飛揚與赤魃鎮長的所作所為,就完全可以理解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況了。
然而,這還真是一種很難想像的場面,一大票學員白天在這裡辛苦練功,揮灑汗水,修習著慈航靜殿的絕學,疲憊了一整天后,晚上卻不睡覺,到處挖地洞,真不曉得是所為何來。
「老闆,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這邊挖洞啊?」
「最開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有人說是夢遊,有人說是手癢不能控制,還有些王八蛋推得一乾二淨,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地上會出現大洞,肯定是宿舍不幹凈,晚上鬧鬼,渾帳東西,我的地方怎麼可能不幹凈,就算有問題,也是這些小子自己搞的事!」
石老人說著,猶自顯得氣憤,而從他的言語中,孫武依稀想像得到那時候的狀況。大大小小的地洞,只是一個開始,當這些「精力旺盛」的學員從練習中掌握到技術與方法,地洞的規模就開始變大,出現了一條又一條的地道。
這些地道的去向,初時很混'亂',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地道該怎麼挖,所以隨著這些錯綜複雜的地道誕生,也出現了各式各樣的藉口。
「……真是什麼藉口都有,想挖地道去'妓'院嫖'妓'的、想挖回老家看親戚的,有個龜蛋一口咬定,這裡地下有個千年古墓,每天晚上都在自己宿舍挖墓,最後挖穿到旁邊那一棟去,當晚就給人順手埋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透'露'著不尋常的訊息,孫武之前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但從這話看起來,當時訓練班的成員並不是每個都充滿同學愛,相反地,簡直是把一群毒蛇猛獸關在密閉環境,進行優勝劣敗的生存淘汰賽,假若不小心惹到厲害人物,那麼弱者可能一個晚上過去,就「失蹤」得不明不白。
而在幾天混'亂'的'摸'索期過去后,挖掘的地道開始有了統一方向。也不曉得是誰帶的頭,但是訓練班的學員們,忽然對佛法奧義有了高度興趣,當第一個通往慈航靜殿的地道被查獲后,當場給人贓並獲的幾名學員,張口結舌,努力為自己的清白分辯,但無論他們用的理由是什麼,背後目的卻都是同一件事。
「原來……從這麼早之前,他們就開始去慈航靜殿盜經了,但是從萬佛城挖地道去慈航靜殿,這會不會……太遠了一點啊?他們是在玩愚公移山嗎?搞這麼大的艱鉅工程!」孫武這樣想著,耳邊卻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就是因為每個人都認為,不可能會有人這麼做,所以才有這麼做的價值啊!」
說話的人是任徜徉,只是他說話的口氣有些奇怪,孫武側頭不解,石老人已經發出嘆息。
「對啦,就是這一句,當年西門小子就是說了這麼一句話,搞得我這裡雞飛狗跳,一群渾帳三更半夜不睡覺,卯起來挖地道,唉……那個時代啊。」
石老人搖搖頭,像是對過去的種種不勝唏噓,這種表情孫武並不陌生,梁山泊裡頭有很多人談起過去,就會'露'出這樣的懷念神情,每次看到都令自己感到好奇,那個動'盪'的時代……真有這麼好嗎?
而任徜徉果然不愧是西門朱玉的崇拜者,連偶像說的話都記得牢牢,單從這句話聽來,西門朱玉根本是個妄想家。即使要去慈航靜殿盜經,也有很多其他方法,從這裡挖地道去慈航靜殿,挖上一年半載也未必連得過去,還沒到那邊就會給人發現,還盜什麼經?想到這裡,孫武有種想笑的衝動,但考慮到後果,還是忍了下來,拉著香菱一起走路。
地道的規模,比預期中要大,先是一截石階往下延伸,再來就是一長串彎彎曲曲的小徑,每個轉角口,都還另外有岔道、歧路,活像是個巨型的地下'迷'宮,倘若不是有熟悉人帶路,相信早就在這裡頭'迷'路了,而從這距離來算,孫武也肯定這已經挖超出這間店的範圍,挖到別人家地底下去了。
走道兩旁是單純的土壁,除了每隔幾公尺安置了一盞油燈,就沒有多餘的裝飾,孫武跟在石老人的身後,嗅著地道里特有的'潮'濕土味,只覺得陰暗昏黃的地道內,老人的背影看來也很模糊,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
恍恍惚惚中,孫武好像聽見一個聲音,雖然只是用普通口氣說話,但卻聽來很開朗,很像是在大笑著說話。
「就是因為每個人都認為,不可能會有人這麼做,所以才有這麼做的價值啊!」
一時間,孫武以為又是任徜徉在後頭說話,但聲音卻與任徜徉有所不同,而且這句話更比之前任徜徉說的要長。
「挖地道去慈航靜殿是不可能,但憑我們這些三腳貓要打倒天妖,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果連這種小奇迹我們都不能做到,將來又有什麼資格創造更大的奇迹呢?事情是靠做的,不是靠說的,大家拿起鏟子來干吧!」
這些話在耳畔響起,彷彿有人在旁邊講話,但又看不到有人,孫武一時間以為自己幻聽,又或者撞到鬼,轉頭左右環望,卻又有一個聲音,彷彿是剛才那一段話的尾音,回'盪'響起。
「來干?干你老母啦!」
這只是一句髒話,沒什麼特殊意義,但孫武卻認出了這個聲音,而且還是一個自己從小聽到大的熟悉嗓音。
「胡、胡伯伯?」
當年創建同盟會的幾大高手之一,慈航靜殿的破戒虎僧胡燕徒,這十多年來一直隱居在梁山泊,不曾再履紅塵,也沒可能突然聽見他的聲音。然而,這個「幻聽」的出現,卻讓孫武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參與這個訓練班的成員,範圍可能遠比自己所預期的要更大、更遠。
「難道說……我剛才聽見的,是以前在這裡之人所說的話?可是,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聽到?」孫武詫異地左顧右盼,發現香菱與任徜徉表情如常,根本就沒有聽到那些聲音,只有自己一個人聽見。這是很沒道理的事,孫武只覺得事出必有因,自己絕不是什麼超級幸運兒,沒理由別人聽不到的東西,偏偏就只有自己聽到了,倘若說是鬧鬼,這或許還說得通,但胡燕徒明明就活得好好的,沒有變鬼啊!
「少爺,你怎麼了?臉'色'好奇怪?是不是不舒服啊?」
「不,我只是……呃!」
單是一個幻聽,就已經讓孫武百思不解,質疑自己是否神經錯'亂',當那些幻象也開始在眼前出現,少年真是質疑自己神經有問題了。
這些幻象非同小可,孫武看到的人影不只一個,竟然是七八個模糊的人影,全部穿著一樣的服'色',白'色'汗衫、藍'色'長褲,腳穿土黃'色'膠鞋,頭戴工程帽,肩膀上或是脖子上纏了條'毛'巾,就是手上分別拿著不同的工具,有些拿圓鍬,有些拿十字鎬,不約而同地朝著地道深處走去。
看到這一幕,孫武驀地生出一股衝動,也不管石老人在前頭領路,自己大步急奔,一下子就追過石老人,衝進前方的昏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