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掌門大義(上)
我馗易,禦靈宗當代掌門人,二十五六拜入禦靈宗,二百八十歲成為宗門掌舵,至今已滿近一百七十餘載。當此期間,雖不能說是勵精圖治,鞠躬盡瘁,卻也算得上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禦靈宗和我馗易,早就在這四百餘年中建立了不可磨滅的聯係,甚至說是溶於血液浸入筋髓那也不為過。
猶記得上一代掌門卸任之時的辭言:
我禦靈宗雖稱不上什麽大門大派,但也屹立北靈州多年不滅,此,並非我一人之功,而是曆任曆代禦靈宗弟子之功。愚繼任掌門一百三十四載,既鬆了口氣又感到慚愧。鬆了口氣的是,總算讓禦靈宗頂住了各種風波,沒有在我手中覆亡;而感到慚愧的是,自保有餘而進取不足,此乃鄙終生之大憾也……………………今時今日,將由新掌門馗易即位,持盈保泰,奮發圖強,以先門先烈為鏡,以光大門楣為願,爾後百餘年,焚膏繼晷,不辜宗匾“禦靈”二字。
……馗易啊,從今往後你就是禦靈宗的掌門人了,希望你挑起這副擔子,不要忘了我今日之言……
……掌門師伯,馗易在此立誓,定要將我禦靈宗壯大昌隆,為此念,必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要讓我肝腦塗地,粉碎成泥,亦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可……究竟是什麽時候呢?
或許……
或許……就是現在了吧。
身為掌門……終於到了實踐誓言的時候……
……肝腦塗地,粉碎成泥,在所不辭……
不知怎麽的,在馗易腦中突然出現了自己剛剛成為禦靈宗掌門的畫麵,上一代掌門的叮嚀教誨,自己的豪情誓言,忽的,就愈來愈清晰了起來。
掌門,掌門,一宗一派之掌舵者也。
掌舵,掌舵,方向大勢之操持者也。
既為掌門,當掌宗門閥派之興衰,風口浪尖,不可畏卻,這是掌門人的責任,同時也是掌門人的義務。今巨難當頭,身為掌門,又豈能袖手旁觀,又豈能熟視無睹???
……馗易啊,這是我以掌門身份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
……本宗,汝可不使它興,卻決不可使它亡……
……切記,切記……
馗易看了看身旁左右,又看了看身下四周,驀然間不住喃喃道:“汝可不使它興,卻決不可使它亡……汝可不使它興,卻決不可使它亡……”
“……決不可使它亡……”
“……不可使它亡……”
“……不能亡……對……不能亡啊!!!!!!!!!”
一股發自內心深底地咆哮,轟然炸開在了馗易的腦際,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像是頓悟了一樣,模糊鬱結,一掃而盡。“砰”的一聲,原本困擾多年的關卡瓶頸,也跟隨而破,一刃而解。金丹後期,金丹巔峰,馗易的修為境界開始產生飛躍。
“突破了……?”
馗易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忽然輕笑道:“原來,是這般的簡單。”
“真是可笑之前冥思苦想,閉關長修了。”
嗯???怎麽搞的???這股突然出現的氣息是什麽???
南卓言和蒲子義相互對視了一眼,瞬即轉頭道:“是你???”
“馗易!!!”
“這,這氣息,這境界,金丹後,不,是金丹巔峰……”
南卓言和蒲子義的異常,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他剛剛是在故意隱藏實力嗎?”
說這話的是木元宗掌門尉步方,他此刻雙眼瞪得老大,看著馗易方向,唇齒難闔。
“不像。”
棕雲門掌門褚德看著馗易低聲道。
“若是之前他就有這等本事,早該使出來了才是,何必等到現在?”
“說得也是,但這提升增長的跨度也……”
“應該是有了什麽頓悟吧。”
蒲子義從驚訝中脫了出來,慢慢講道。
“頓悟?唔,看這樣子,的確是相當可能。”
南卓言打量了馗易幾番後,也點頭讚同道。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頓悟,連續提升境界,這,真是可怕啊!”
尉步方仍然驚異著說道。
“頓悟的力量自然不俗,但同時也是他積累雄厚,累積頗多了,不然想要一口氣提升這麽多,那也不太可能。”蒲子義又道。
不過語調語氣相比之前,明顯低沉持重了不少。
“不錯,所謂頓悟,並非是無中生有,空穴起風,它隻不過是一個契機,一個合適的爆點罷了,就像是山川噴發,絕不是平白無故的,沒有前麵的積累堆壓,豈能一蹴而就?”
南卓言也插言道。
“南掌門這個譬喻倒是用得極好,如此解析,堪稱深入淺出,使人深刻。”蒲子義說完頓了頓,接著繼續讚道:“此一節之理解,我亦不如矣。”
“哼,虛言少講,現在怎麽弄,還要繼續等嗎?”
南卓言對蒲子義一如既往的生硬道。
“嗬嗬,不過一金丹巔峰而已,何須太過傷神在意?”蒲子義說著輕聲一笑,道:“隻要他還在金丹境內,就仍是魚鱉,不值一提。”
這話聽起來十分狂傲,但實際上卻是極為中肯極為不虛的。
在化丹修士的眼中,區區“金丹”,的確是不堪一擊,無異蚍蜉。
因此不管這馗易突然間提升了多少境界,隻要他還是金丹,那就不足為慮,不足為懼。
這是自信。
也是事實。
這些人的對話,馗易一一都聽在了耳裏,但不知為何,他麵色卻沒有一分一毫的波動,隻是淡淡地看著,讓人搞不明白他此際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麽。
“宗乃船爾,我馗易既為其掌,又怎能眼睜睜看它陷滅?”
數秒後,馗易口中忽然說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聽得人是微微一怔,瞬刹沒有反應。
“哼,眼下之局,難道你能阻這沉船之勢嗎?”
南卓言第一個反駁道。
言語當中,譏意甚顯。
馗易轉頭看著他,平緩說道:“現下之態……不能。”
“既然知道不能,還瞎言胡謅個甚?徒惹恥笑!”
南卓言蔑然道。
“不。”
馗易頓了頓,聲音如珠道:“勢不能,態不可不能;態不能,意不可不能;意不能,念不可不能;念不能……心亦不可不能。”
“什麽???”
南卓言被馗易一席長語弄得呆滯了片霎,細細一咀,頓時大怒道:“你以為你一通胡言亂語,就能對抗我等了?能如何?不可不能又如何?今日不隻是你,包括整個禦靈宗都要給我玩完,完蛋!!!”
“是啊,不過將境界提升到金丹巔峰,就敢如此猖狂,真以為你已經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了麽?好笑!”史岇自傲地嗤笑道。
“要碾死你,不比碾死一隻螞蟻難多少!”
褚德也嘲聲附道。
“嗬嗬,馗掌門,鄙也覺得今日你們禦靈宗這條船是沉定了,你改變不了的。”
蒲子義也輕譏笑道。
“是啊……或許沒錯……或許今天禦靈宗的確是在劫難逃……但……”
馗易話聲驟而一轉,道:“這艘船要沉……那也要沉在我的後麵!”
要沉也要沉在我的後麵?
沉在我的後麵?
這意思是……
不,不好!!!
蒲子義腦子一轉,頓時就明曉了馗易此話的意思,他正準備開口提醒之際,一道強烈的劍光霎時從前方急亮了起來。速度之快,氣勢之猛,讓蒲子義這個化丹中期的修仙者都不禁心膽為之一顫,頭皮遽然發麻。
“爾等視我禦靈宗如魚肉,視我弟子如餖飣,要滅要亡皆在一言之間,如此輕視,如此漠然,真以為自己已經勘破靈界,飛升成仙了?莫說爾等還不是,就算是了,要輕取傾覆我宗,也絕無可能。卑雖不才……願以命擊之!!!”
願以命擊之???!!!
馗易這句話中的認真與決絕,極為強烈,讓人便是遠遠聽著也宛如炸雷在耳,利芒在背。因此可以肯定,他這番話,絕對不是虛張聲勢,隻是講講而已。
以命擊之?如何以命擊之?馗易馬上給出了答案。
大股大股的精粹靈力不斷從馗易的身體中流向了手中的天瑜劍,而後者就像是一口巨大的幽洞,不停地吞食著不停地接受著,仿佛完全沒有承受極限一般。
瘋狂地灌注。
甚至早已經超越了金丹巔峰可以加持的限界。
但是他,就好似不知疲倦不知疲憊一樣,仍然在全力輸入,一點都沒有要停要慢下來的意思。
他,他瘋了麽?這麽大強度的加持灌注,還未動作,自己的身體肯定會先堅持不住,先崩潰的……他失去理智了麽?
所有人都在心中這般想到。
唯有一個人,乃是例外。
那便是龍雨軒。
看到這裏,他似乎已經猜到了馗易接下來的想法和動作,眼神微微一震後,自語低喃道:“馗易掌門,你是準備犧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