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湖中怪(下)
“這地方的寒氣可真夠嚇人的,才不過行徑了區區數裏,其空氣中的冷意就已經能讓人難以支持了。”
說話的是伏君,自從他正式成為修仙者之後,無論是五官還是五感,其感知的程度都得到了大大的加強,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相提並論,說是脫胎換骨,改頭換麵,亦是絲毫不為過。
“嗯,此地才入邊緣,未及深入,可單純論其寒氣之凜冽,卻已經不下於骨寒山脈了,宗門險境絕地之名,當真名不虛傳。”
慕容清雪挑眼看了看前方,語調清淡道:“伏君師弟,祭起靈力護罩吧,後麵的寒氣,似乎越發的濃烈了。”
“好。”
伏君點了點頭,然後立刻撐起了靈力護罩,因為不用慕容清雪多說,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後麵的路程若是再隻依靠肉身的強度強撐,那肯定會得不償失,太過托大了一點。雖說自己肉軀的強度遠勝同階修士不少,但那也不意味著就可以在此地橫行霸道,百無一忌了,終歸他現在的軀體再強,那也是相對於結丹修士而言,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在冰鏡湖當中無法無天,恣意妄行,肆無忌憚的水平與水準。
關於這一點,伏君心中那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
才剛剛深入區區數裏,其寒氣就已經變得如此強橫可怖,那若是再深入十裏或是數十裏的話,那邊的寒氣又會是何等的誇張?何等的恐怖?簡直是難以想象。
所以伏君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也應該謹慎一點,不然這宗門冰鏡湖,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未來橫死埋骨之地。
這,絕對不是什麽開玩笑的話。
雖說他進入禦靈宗的時間還不長,但是關於這冰鏡湖的各種傳聞傳說,他卻也並不是沒有耳聞。此湖,看上去雖然頗為美麗,特別是在這粼粼月光之下,更顯風韻,更顯別雅,宛如一巨大的天然銅鏡,單椒秀澤,風月無邊。但這所謂的美景美色,乃是有條件限製的,你距離它遠時,這冰鏡湖的的確確不愧為宗門一大良辰美景,讓人觀之印象深刻,且久久難以忘懷。可若是你距離它太近之時,此地,就絕對算不上什麽良善地帶了,自禦靈宗在此創立以來,千年萬年之間,不知曾葬送過多少條性命長眠於湖底,即便是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宗門長老,掌門真人,亦都視此地如狼如虎,不到萬不得已之際,那也是決計不會踏足此湖半步的。
由此足可見,這冰鏡湖之凶名,不得小覷,不容疏忽。
待兩人又前進了近十裏之後,在頭領路的慕容清雪突然向著身後的伏君傳音道:“現在既已經深入至此,想必周圍隔牆之耳,應已不存。”
“伏君師弟,你知道我為何一定要來此地冒險嗎?”
伏君聞之微微一怔,然後老老實實地傳音回道:“師弟愚鈍,還請清雪師姐明示之。”
“我之所以一定要來這冰鏡湖,其原因之一,便是我數年之前,曾偶然地感知到此地,仿佛在刹那間,天地靈氣的波動,很是奇特,很是詭異。而且僅僅隻有一霎功夫,這種奇異的感知,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我再怎麽屏氣,再怎麽凝神,亦是都搜尋不到半點的氣息與端倪。”慕容清雪說到此處頓了一頓聲,然後緊接著道:“事後關於此事,我甚至還特意請教過師尊,可師尊那邊卻告訴我,那時那刻,她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哪怕是一絲的怪異及其不尋常。這其中的意思,就頗有些值得玩味了。”
“玩味?”
伏君張嘴便道,聽到這裏,他也感到了一絲絲的不同尋常。
但具體是什麽,他暫時還抓不到頭緒。
“你試想一下,我的師尊清韻大師在當年,無論是修為還是境界,都要勝過我一大截有餘。而這冰鏡湖方向的異動,她卻半點感知都沒有收到,反倒是我這個當年修為一般境界低下的小修士給率先捕捉到了些許的蛛絲馬跡,如此還不值得玩味?還不值得考量?”
“呃……這……”
伏君聞言,一時語塞。
“明白了麽?”
“所以後來我專門去查了查這方麵的手劄典冊,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數月後的一天,我偶然翻看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靈界修仙者之靈根,其品質愈好愈強者,對於本係之波動感悟,亦就愈敏銳。”
“伏君師弟,你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嗎?”
“這意味著,我那日的霎時感知,很有可能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出現過的。”
“因為……”
“因為清雪師姐你乃是水係聖靈根的擁有者,所以……”
聽了伏君的話後,慕容清雪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你說的這般。因為我乃水係聖靈根的擁有者,因此對於這冰鏡湖當中可能存在的異變,其感知感悟能力,遠超宗門之內任何一人。”
“這,便也解釋了為什麽那一日我能感受到一絲不同一縷異動,而修為境界分明更高更強大的師尊,卻毫無感知,毫無察覺。”
“一切的一切,若是我沒有弄錯的話,應該就是此一節了。”
“原來如此!”
伏君聽後露出了一絲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開口道:“那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
“查探或……”
“……尋寶?”
“嗯。”
慕容清雪微微地應了一聲,接著輕輕緩緩地說道:“但是我沒有幾分把握。”
伏君在她的身後看著這白衣如雪的靚麗身影,他知道她此刻的心裏,正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麵對一位金丹中期修士的宣戰,她那原本該引以為豪的修為實力,卻頓時大打了折扣,頭一次變得虛小羸弱了起來。而且最可怕的是,這本就差距極大的爭鬥,她還無法去選擇拒絕,隻能接受。
不管她的心中是願還是不願。
因此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慕容清雪才會頻出險招,預備死裏求活,亡裏求生。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她,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無法不去這樣做了。
“因為即便是事到如今,我也並不清楚,當日的那份波動究竟意味著什麽……是際遇……還是危局……我都不甚明了……”
“但有一點我卻是相當清楚透徹的。”
“那便是若要想徹底的戰勝風梁,此行非去不可,此險非冒不行。”
“今年的宗門年終大比,便是我同他決死一戰之刻。”
“我之與他,那日之後,必不會共存於人世間。”
“能苟活者,唯一人爾。”
“他或為風裂報仇或為自身臉麵,我或為師尊之逝或為保命安身,都必須誓殺對方,絕無轉圜,絕無斡旋!”
“為此……我必須兵行險招,出奇謀勝。”
“出奇謀勝?出奇謀勝?關鍵就是這個奇字了吧……”
伏君聞言喃喃道。
“不錯,正是這般。”
“我料想那風梁老賊肯定將我的招式底蘊給查了個底朝天,所以要想占得先機,攻其無備,那就必須在此時日之內,發掘新的後手,凝聚新的殺技。唯有如此,才可能在宗門的年終大比之上,一舉戰勝乃至是直接擊斃對方。”
“而這冰鏡湖是禦靈宗裏公認的一處凶險之地,入此當中,既可以甩開那老賊的爪牙黨羽,又可以放開手腳,斷絕了後顧之憂,實為一舉兩得,兩全其美之策。”
“不然既要費心尋寶攫取機緣,又要分神對付那老賊的鷹犬耳目,實在困難,實在不易,且如此瞻前顧後,顧此失彼,極易左支而右絀,心神分散,亂了方寸。若真是這般,那別說是什麽取寶尋緣了,能保住了自己的小命,那都算是我們運氣的。”
“清,清雪師姐,這風梁老賊在宗門之中當真有這般多的鷹犬爪牙?”
“怎麽?你不信麽?”
慕容清雪一邊禦空飛行一邊向著身後傳音道:“我甚至可以這樣告訴你,就在你我二人剛剛離開洞府之際,我們的行蹤,就已經傳到了風梁那老賊的耳中。”
“什,什麽?”
伏君聞言大吃了一驚道:“清雪師姐,你,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我們剛剛離開洞府之時,分明就都用靈覺查探過周遭八麵,便是有隻蒼蠅有個螞蚱,應該也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才對,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
慕容清雪語氣淡淡地說道:“伏君師弟,你踏足靈界的時間還太短,所以不知道在靈界之中有些人的神通手段,功法玄奇。我們剛才離去之時,的確是都用靈覺查探過周圍四方,且無一遺漏,但這並不能說明我們的行蹤就隱秘安全,毫無泄露了。因為就我所知,在宗門之內,便存在著一批以精通擅長隱匿暗藏之術而聞名的修仙者。在他們的麵前,一般的靈覺掃視,根本就是無用,形同虛設,他們就宛如在陰影中的老鼠一樣,讓人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
“這,這怎麽可能呢……”
伏君聽完後張了張嘴巴,而後訥訥地道:“那這樣一來,豈不是無往不利,無人可擋了?”
“無往不利?無人可擋?”
慕容清雪聞之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那倒未必。”
“其實想要破解他們的藏遁之術,方法很簡單,隻需要你境界夠高修為夠深靈覺夠強便足矣。不然若是他們存心隱匿,不動聲息,想要將其發現,那也絕對不是一件簡單輕易的事情。不過關於這一點,我早就有所預料,深入冰鏡湖,便是打斷這些暗角耳目監視的最好辦法。此地凶險之名,宗門之內可謂是人盡皆知,這些人必不會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情願搭上自己的性命。至少他風梁,還沒有這個魅力。”
聽到這裏,伏君不住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讚慕容清雪做事周密考量周全,幾乎是麵麵俱到,滴水不漏了。
與之一比,自己在這個方麵,就無形中要差了許多。
所以對於伏君來說,每一次跟隨這種青年俊才出行辦事,對於他自己的能力和經驗,亦又何嚐不是一種巨大的提拔和磨練?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個人若是老和同輩優異者在一起共事的話,難免不會耳濡目染,從而汲取到許多優秀的長處與習慣,久而久之,便會獲得提高,得到成長。
而自伏君踏足靈界以來,無論是龍雨軒還是慕容清雪,那都算得上是禦靈宗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一身修為神通,皆是出神入化,強橫至極。試問在禦靈宗裏,曾經有多少的新晉弟子,想跟隨在這兩人的身邊學習聽教,卻一直是苦無機會。倒是伏君這廝運氣不錯,幾次離開宗門,幾乎都有幸跟隨在了這兩人的旁邊,如此機緣,如此事跡,若是被宗門裏其他的新人弟子聞得風聲,那肯定會免不了興起一陣口舌風浪,流言蜚語,飛謀釣謗。
伏君這邊正想著,前方的白衣女子卻“突”的一下,止住了腳步。
“清雪師姐,怎麽了?”
伏君微一回神後,便立刻開口問道。
“師弟,站在原處不要亂動。”
慕容清雪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總感覺……”
“有什麽東西,正在跟著我們……”
“一直的……跟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