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死,劫
“小子,你準備往哪裏走?”
“還不速速停下,留在原地!”
“再走一步,便是罪無可赦,死罪當頭,決不輕饒!!!”
天空之中,濃霧之內,突然有幾聲鳴音炸響,相比剛剛南河,氣勢更盛,數目更多,仿佛四麵八方,九天十地,都是人馬,重重包圍,滴水難出。
想也不用想,伏君明白即將大難臨頭,這種威勢,幾乎可以掀翻山峰,破開河流,便是他肉身強硬,四門加持,也是螢火之光,難比皓空銀月。
乃是一種,無法阻擋,無法抗衡的力量,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就堪比無聲海嘯,吞噬骸骨,無聲無息,悄無蹤影。要不是伏君肉身彪悍,血氣鼎沸,遠超同階,光是這份無形威嚴,就能讓他失去抵抗能力,四肢酸軟,墜下高空。
太恐怖了,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威壓?連眼睛皮都無法抬動,雙臂十指,宛若固定僵化,寸步難移,腳掌就像灌滿了鐵鉛,分毫難動。
此刻間,伏君甚至覺得,移動一下身子,都是極為艱巨之事,難以做到。
而他很清楚,對方並沒有施展任何神通法術,僅僅口吐言語,就達到了這樣的效果,要是真身佇立,站在自己麵前,怕是等同山嶽壓頂,要折斷雙膝,生生下跪。
不行,絕不能再停滯,這種情況,留下來,就是砧板魚肉,毫無反抗之力,隻能任人宰割,成為貓狗之食。
困境之下,伏君睜大雙眼,氣機迅速攀升到極限,穴海四門,瘋狂暴走,四道光柱,直衝高天,映射穴竅,仿佛四尊長龍,在掙吼嘶鳴,要衝入天極,遁入雲雨。他全身的力量,都被調動了起來,再沒有任何一絲保留,血氣狂躁,在體內鼎沸滾宕,幾欲破體而出,化為肉眼可見的實質。
龍象巨力,給我暴走,暴動,暴亂,掙脫身體與精神上的束縛吧!!!
絕不能被留下,絕不能被留下,絕不能被留下啊啊啊!!!
留下,就是死,甚至是生不如死,靈界之中,爾虞我詐,利益為尊,就算自己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也難保性命。這些人,定然會將自己抽魂煉魄,施展搜魂之術,將自己所有的價值榨幹,方才安心。
這也是靈界之中,無數修士慣用的手段,畢竟人心叵測,口舌難明,與其冒險相信一個敵人的話,還不如施展搜魂秘術,親手攫取記憶。哪怕得到的消息,殘缺不全,可信程度,卻是極高,基本上沒有虛假,可以安心相信。
因此,很多修士,在得到了情報之後,往往還會撕毀諾言,食言而肥,施展搜魂神通,目的就是為了確認信息的真實性,以防自己遭受蒙騙,墜入對方設計的深淵。
所謂的,畫虎畫皮難畫骨,人性難懂,人心難測,靈界之中,虛與委蛇的事情太多,早就沒有了信譽,要憑白無故相信一個人的話,幾乎不可能。何況,這個人通常還是你生死相搏的敵人,對方的話,要是隱含陷阱,藏匿殺機,你根本就不知道,輕易相信,容易粉身碎骨,屍首難存。
古往今來,這種輕易相信對方的話,最後葬身魚腹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所以很多修士在擊敗敵人後,通常除了誘騙信息,還喜歡用搜魂秘術結尾,以確保心中大定,萬無一失。
因此伏君用腳趾,都能想得到自己被擒後的結局,淒慘得很,而且生不如死。
在求生欲望和信念的支撐下,原本如同被縛的身子,突然衝破了壓力,竟是緩緩動彈起來。雖然速度不快,但總算是可以行動,不再如同石像,寸步難移,隻能釘在原地等死。
還是太慢!這種速度,還是太慢!!要想逃出生天,唯有更快,完全擺脫束縛才行!!!
身體,給我動啊,動啊,給我動啊啊啊!!!
什麽威壓,什麽威嚴,什麽壓力,全部給我讓開,全部給我粉碎,全部給我消失!!!
十五萬頭龍象巨力,完整的運行了起來,再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全部卯足了力量,在伏君身軀中運轉,幫助他掙脫束縛,急速逃逸。
“什麽?這小子居然還可以行動?真是有些不可思議,通常結丹修士,在這種情況下,早就癱軟了,哪還能橫移半步?”
另一個聲音,更是吃驚,大聲道:“不僅僅如此,他居然速度越來越快,漸漸有了掙脫的趨勢!這種情況,真是讓人驚詫,難以置信。”
其他聲音,也同時嗡響了起來,整個四方天地,似乎都被聲音給占滿,無論哪個角落,都能聽見,驚訝,詫異,難以相信,等等話語,充斥了這邊蒙蒙濃霧。
直到最終,有一個聲音出麵,周圍的議論聲方才休止,漸漸小了下去。
那個聲音,用略微低沉地語氣道:“諸位長老,無需驚訝,此子既然已經現身,那麽必然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至於實力的激增,那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他實力提高得越多,說明奇遇越大,我們捉住後,能夠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
他的話,很是具有威信,簡簡單單就像人群中的議論,給壓製了下去,消弭於無形。
緊接著,就有人附和道:“袁長老所言不錯,此子上次見麵,不過凝丹,短短數月,卻已經飆升結丹中期,這份速度,要無奇遇,幾乎不可能。而且,此人血氣當空,濃鬱之極,似乎連我們也無法相比,簡直是有悖常理,看起來當真是有了一番不錯的際遇。”
“既然如此,他的際遇越大,我們的好處也就越多,大家不要大意,定要將這條大魚給擒下,否則必然悔恨終身。”
“不錯,就算這小子血氣鼎沸,實力狂漲,也不過結丹境界,這種境界麵對我們,還是脆弱孩提,不堪一擊。”
身為金丹長老,當然有著看不起結丹修士的權利,在平日裏,這種角色,隻配提茶倒水,根本不值一提,他們一個巴掌,就可能抽死大片,不足為懼。
這大群金丹長老之中,唯有那精瘦的白發老者,有些遲疑,多留了一分戒心。
他用靈覺掃了掃遠處的南河,頗有些踟躕地說道:“諸位,大家還是小心為上,既然能讓南河發出訊號,這小子說不定身上有些古怪。”
眾人聞言,卻隻是笑了笑,異口同聲道:“袁長老不必多疑,再怎麽強大,也不過一個結丹修士,這等境界,在我們麵前能翻起什麽風浪?隻要揮揮手,就能將其擒拿,全盤逼問。”
其他金丹長老,似乎也是這個意見,包括同為金雨山的範長老和安長老,他們也認為,區區一個結丹修士,無需放在心上。這是一種無法改變的蔑視,境界上的巨大差異,讓他們眼高於頂,狗眼看人低,麵對結丹修士,就像是麵對一隻螞蟻,要殺要剮,全憑心情。
“不錯,袁長老需要坐鎮大局,就無需勞煩了,這種小蝦米,我一隻手就能將其碾滅。”
“袁長老若是心有猶豫,原地觀戰掠陣便可,我等出手,必能手到擒來。”
“說得有理,這種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就不勞煩袁長老親自出手了,我們任何一人,都可圓滿解決,將那小子生生擒來。”
袁長老聞言,眉毛有些聳動,眼中閃過一分不悅,雖然他壽元無多,但這並不代表著他頭昏眼花,心思蒙蔽。相反,他比在場任何一位金丹長老,都要謹慎,都要心明。
不知為何,他就是感到,這事情,有些問題,否則真是不堪一擊,如同水腦豆花,南河何必要召喚眾人,大肆趕來?一個結丹修士,他手指頭都不用動彈,便可壓服,還需要大動幹戈,弄出如此聲響?
可是,就像這些人說的一樣,區區結丹修士,縱使血氣沸騰到誇張,也還是結丹修士,境界的鴻溝,擺在麵前,他實在也想不到,有什麽方法,可以對金丹修士,造成威脅。
要一隻螻蟻,去傷及大象,這種場麵,誰能相信?連他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有些可笑。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再多說,其一,他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方麵有問題,僅憑感覺,毫無說服力,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其二,就是他自己,其實也不是太相信這種感覺,畢竟結丹對戰金丹,幾乎是天壤之別,就算是窮極計謀,也無濟於事,很有可能是自己杞人憂天。其三,乃是這些人,話語之中,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明顯就有取笑自己的意思,仿佛是覺得自己命壽無多,所以膽小怕事,拘謹不堪,事事多慮,麵對一個結丹修士,都要思前想後,實在是有些丟金丹長老的臉麵。
其實袁長老,很想去詢問一下南河,聽聽他究竟見到了什麽?何謂金丹長老的氣息,會突然消失?可無奈兩者,針尖麥芒,互相看不對眼,別說詢問了,就算是對個眼,都能擦出火花,擠出怒意。這種情況下,袁長老懷疑,就算自己拉下老臉問了,對方也不會告知,多半會陰陽怪氣,言辭難以入耳。
算了,不做詢問,應該也沒有什麽大事,畢竟對方隻是一個結丹修士,麵對這麽多金丹長老,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何必要舔著臉,去自取屈辱,問一個對自己有隙的人?
想到這裏,袁長老心情也平複了下來,將內心深處那一抹不安,悄悄地壓了下去。
匿氣感應陣法,的確妙用無邊,可以查探整個大戰場的局勢,甚至細微的地方,也能隔岸觀火,一一洞察。可,此陣雖然玄妙,卻終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譬如觀察受陣法加持的修士,隻能根據氣息來判斷,相比用肉眼親眼所見,用靈覺掃蕩查探,信息的準確性,完整性,全麵性,都無法企及後者,甚至很容易受到蒙蔽和誤導。
因此,對於金丹長老的氣息減弱消失,他一直有些疑惑,最壞的打算,也不是沒有想過。然而,這種場麵,要不是親眼所見,誰和他述說,他定然都不會輕信。結丹修士,想要戰勝,不,是擊殺金丹修士!這種可能性,隻有多少?小到可憐,他甚至懷疑,就算是讓對方出招,窮盡神通手段,也無法傷害金丹長老,一分一毫。
至於擊殺,那更是難於上青天,兩者境界相距如此之大,足已填補任何陰謀詭計,偷襲暗算帶來的差距,那小子就算是三頭六臂,也難以做到,短時間內,轟殺一名金丹長老。
這種結論,光是想想,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但無論如何,金丹長老氣息的突然消失,還是讓他心中有些疑慮,覺得有些忐忑難安。
至於伏君,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何那南河,隻是看著自己,並不追擊,原來是早有準備,企圖用音攻神通,召喚其他金丹長老,將自己十麵埋伏,團團圍死。
骨寒山脈內部深處,濃霧彌漫,濕氣遮天,要想發射信號,可見度太低,很容易被忽略過去。唯有音攻神通,不受影響,無需用肉眼和靈覺查看,便可收入耳中,確定大體位置,風風火火,趕來攔截。
難怪會讓這人來堵截自己,原來此人身負音攻神通,可以在大霧彌漫的骨寒山脈,輕鬆傳遞信息,告知方位,如此一來,便不會輕易錯過,圍殺自己的時機。
這群金丹長老,真是好算計,好策略,好心思,為了截殺,堵死自己,想得如此周全,幾乎滴水不漏,根本不容出現破綻。
數秒過後,伏君隱隱感到,在遠方一處,又有大批人馬,正在趕來,從氣息大體判斷,如果沒有猜錯,這群人應該就是各門各派的門下弟子,由於速度不如金丹長老,所以直到現在才遲遲到來。
如此一來,百來修士,一群金丹長老,這種局麵,是要將自己徹底逼死,困在原地,無路可逃。麵對這種陣勢,就算是十個,百個自己,也是無濟於事,無力回天。
一個人,同時麵對這麽多修士,死局,已經注定。
就算是化為蒼蠅,也絕對無法避得過去,蒼蒼大勢,已經形成,無從更改。
似乎命中注定,要有此死劫,必死難逃的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