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節:啟明星與蠢動的人心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當遠在東海岸人類勢力範圍的最北端蘇澳馬裏納的賢者一行三人做好了充足準備,終於踏上遠航之際,他們已遠離了許久的西海岸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埋下的種子生根發芽,在有為的君主以及全心全意輔佐他的人民手中,自永春之地綻開的花兒遍地生根。
神曆1331、帕德羅西新曆1530、亞文內拉曆193年的12月月初,在剛剛步入冬季的西海岸。
決定性一步被邁出了。
僅僅200年不到的亞文內拉曆,於12月3日的這一天結束。
在愛德華一世與葉卡捷琳娜一世,聯合同樣置身於亞文內拉的伊莎貝爾公主的努力之下。
全稱“亞文內拉與洛安與西瓦利耶與馬克西米連聯合王國”通稱“西海岸聯合王國”的這一嶄新的國家——
成立了。
一顆新星冉冉升起,由脫胎換骨的亞文內拉與洛安聯合王國作為心髒,富有活力富有朝氣的西海岸人才與資源迅速地集中在了艾卡斯塔與因茨尼爾這片連綿的平原。無數的學堂和培育學徒的工坊被建立起來,前所未有地,就連拉曼人也未曾能夠做到地,西海岸除了南方地區以外的大部分區域,形成了一個整體。
分裂又彼此爭鬥不休的西海岸無法構成任何威脅,隻能成為大國的附庸存在。
但聯合起來的西海岸就不一樣了。
這件事情立刻在東西方引起了政治動蕩。理論上與聯合王國仍舊呈現結盟關係的奧托洛帝國僅僅一道裂穀之隔,自然是感受到了威脅。而另一側位於東方的帕德羅西帝國,也未嚐沒有對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有警惕之意。
暗中行動起來的人物有無數,調查、思索、製定方案試圖重新從內部分化他們的人也有之。但仔細思索這個國家之所以可以趁機崛起,卻又莫不是與兩大帝國之間的不信任以及它們自身內部關係密切。
帕德羅西與奧托洛之間的對立關係注定了任何一方都無法輕易出手,而除此之外兩大帝國自身也是矛盾重重。
奧托洛帝國盡管如日中天,但國境卻是一直處於收縮和擴張的動態之中的。她的東南方向庫爾西木地區當中有著獸人族的部落組織存在——這些身體能力遠超人類的異族戰士利用森林的特殊環境,足以令奧托洛人脫胎自拉曼重步兵的現代步兵以及那聞名於大陸的龍騎兵無處發揮。
而除此之外西南方向還有領地已經縮水了許多,甚至分裂出來好幾個公國與王國但卻仍舊不可小覷的魯姆安納托帝國存在。
盡管這個以西遷拉曼人為主體的國家早就已經腐敗不堪垂垂老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對於奧托洛而言它仍舊是一個不可輕視的對手。
奧托洛人麵對的是多方麵的威脅,這是任何發展壯大的帝國都會有的情況。而在另一側,東方的帕德羅西帝國所麵臨的情況就要複雜得多。
不同於剛剛成為帝國不久,凝聚力十足的奧托洛。老牌的帕德羅西帝國內部,崛起的商人階級誠然帶來了整個國家的富足,但是他們的拜金主義與自由主義也使得帝國的上下階級關係被打亂了許多。
“商人、貴族”變成了“商人貴族”或者“貴族商人”,混雜在一起的大鍋燴攪亂了傳統,人文主義的崛起使得教會的影響力也大幅度下降。盡管總體上仍舊有著帝國之名,但皇室和教會的號召力卻比起兩個世紀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帝國的立身之本,教會與皇室的影響力日漸衰退。失去了它們作為約束力的帝國內部被許多保守主義者的人哭嚎說是“世風日下,貪圖享樂”——盡管他們在提及這些的時候都免不了會單方麵地美化帝國過去的曆史,但不可否認的是,如若放任這種風氣下去,混亂、分裂乃至於帝國皇室本身的消亡都不是多麽令人意外的事情。
可這也正是這些保守主義者們自覺懷才不遇於是整日消沉的緣由——
不同於北部的蘇奧米爾尚且在踉蹌學步,帕德羅西的商業繁榮已成定局。不光是民眾與大部分的貴族,就連皇室也都是在這種環境之中成長。
因而現如今在位的皇帝,在這些保守主義者眼裏就是一個“隻知享樂的昏君”。盡管他在文藝方麵上為帝國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但“身為人上之人者,隻知吟詩作樂,謳歌愛情的美妙,實乃失格。”
如是的總結在保守主義者的圈子裏幾乎人盡皆知。而即便是底層的士兵與貴族,私底下不把皇帝當一回事張口調侃諷刺的情況也不在少數。但即便有人將這類情況舉報,因為皇帝本人的漠不關心,下麵的人時間久了卻也開始放任它們流傳。
若說是以個人角度而言,這確實是大度灑脫不計小事的表現。但貴為一國君主,身為皇帝,他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自己個人。皇室必須有威嚴才能維持統治。被人詆毀也沒有任何懲罰,就隻會使得皇權的分量日漸輕薄,最終變成了市井小民都可以肆意開口大膽汙蔑的存在。
人心的流向,是十分可怕的。
如若下屬士兵已經膽敢將對於皇帝的輕蔑表現在一言一行之中,那麽又如何能夠保證他們會將上麵的指令認真對待?
帕德羅西帝國這無比繁榮的背後,是各個城邦各地貴族都懷有二心的事實。商業越是發展,他們就越發崇尚南境城邦聯盟的那種自由主義逐利的氛圍——這像是一個天平,這方麵的重量越重,皇權和神權就越輕。
而這,是許多傳統而又保守的帝國人,所不願意見到的。
時勢造英雄。
倘若一個國家總體上下都已經表現出某種思想衝突的氛圍的話,那麽符合人們需求,有心想要做些什麽的角色登場,就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裏加爾神曆1332年、帕德羅西新曆1531年、西海岸聯合王國曆元年1月1日。
帕德羅西人,等來了這個角色。
鬥篷獵獵作響,高大的身材結合一頭短短的卷發一眼看上去便有一股統帥軍隊的魄力。
曾在西海岸索拉丁地區有意累積過的經驗派上了用場。自神曆1330年年末以來,一年有餘的光陰之中,他四處遊走著。廢除頑疾,不論身份地位重用有才之人培育自身的親信。待到人們反應過來時,已經累積起了頗具規模的勢力。
保守主義者們看到了希望,而他也仿佛是在回應他們的希望一般,不光是皇權的振興,就連教會也在其支持之下重新開始大力發展。
這並不是一味地強調自己的權力,而是迎合了當下已經改變無法回頭的局勢,而開始進行的改革。
“若你無法阻攔那潮流,那麽你就當敢為人先,作為走在最前方的人。”
帕德羅西帝國上下的轉型已經徹底成定局了,而皇權和神權的衰弱緣由在於沒有與時俱進——他們仍舊保守著過去兩個世紀以前的觀念,不清楚改變的人們需要的是什麽。
而他知道。
帝國的風雲開始出現變換了,以這個與兩百年前的某一人物同樣有著灰藍色眼眸的男子作為中心。
那“灰藍眼眸之人會帶來塞克西尤圖家的滅亡”的預言如今已經隨風消逝,時間諷刺地讓一切變成了過去對立的模樣。他成為了那些人們心中引導前路的英雄,不論是教會還是貴族們,許許多多與他抱著相同理念的人們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了他的旗下。
聚集到了那鈴蘭與雛菊的旗下。
康斯坦丁·塞克西尤圖。
在此之前幾乎無人聽聞過的皇子,直到二十幾歲才橫空出世,迅速地就成為了帝國政界當中具有相當分量的人物。
他之所以默默無聞的原因很快地就被人發掘了出來,康斯坦丁是第十三皇子——這一數字在白色教會的傳統信仰當中是“罪人”的編號。因為不吉的緣故他不可自稱是塞克西尤圖家,必須進入軍隊和教會服役,待到洗清自己前世的罪孽才能重新回歸。
如同傳奇故事一般的身世來曆更加為他的行為作風增添了戲劇性,而出身於軍人又有教會背景,也使得這兩大組織的成員對於他有一種親切感。
僅僅一年有餘的時間,十分突然地,這個名號出現在世界各國高層眼中的頻率翻了20倍以上。
這裏的這一件精彩絕倫的處理,仔細一看,是乃康斯坦丁皇子所為。
那裏的一篇關於教會改革的出色文稿,閱覽署名,也赫然寫著康斯坦丁·塞克西尤圖。
帝國的政界當中越來越多人將自己的注意投向了他,而康斯坦丁的活躍,也並不僅僅存在於政界、軍事界和宗教。
由他的親信騎士率領的部隊頻頻出現在帝國南方的森林地區之中,他們在進行著一些動作什麽東西無人知曉。隻有一些流言飛語,說是騎士們俘虜了之前的災害當中被惡魔所感染的人物。
冷冽的灰藍色眼眸與遠在北方海域的另一雙同色但平靜的眼眸所重合。
他所望著的,是這遼闊的世界。
而他看到的,滿眼盡是待征服的土地,和必將誓死抵抗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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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