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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節:硬骨頭(二)

  “呼——哈——”棉甲內襯包裹著頭部,汗水全部被它所吸收散發出來的一股經年持久的味道並且變成了黑乎乎的顏色。若是不習慣這股氣味的人,大概此刻已經受到影響開始有些失去冷靜。


  “呼——哈——”氣流從麵甲上麵的小孔吹進來,透過頭盔窄窄的觀察縫眼前的景象隻能夠瞧見大半——深深地吸氣,然後緩緩地呼出,氣息當中的水分和因為悶熱而散發的汗水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在凝聚到一定程度以後又順著有弧度的鋼鐵護脖重新流到皮膚的表麵。


  “呼——哈——”重達三十多千克的板甲隨著戰馬跑動而發出細微的“叮當”聲。有人說當騎士和戰馬真正地熟悉起來以後在戰鬥狀態下進行衝鋒的時候整個人就連呼吸都和馬匹是同步的——每一次踏步從大地傳遞到馬蹄鐵再透過肌肉傳給鞍座上騎士的力量都像是心髒在跳動,盡管緊實的板甲和貼身的棉甲衣在這種天氣下顯得燥熱無比讓人十分心煩,但當一位久經訓練的騎士和他的戰馬進入了戰鬥狀態時。


  他們那高度專注的精神狀態,足以屏蔽任何的負麵幹擾。


  三米長的木製騎槍開始放平,此等重量和長度的武器不借助胸甲上的騎槍勾以全身來負擔平地上都難以維持更別提在戰鬥當中保持平衡了。


  它們多選擇的是生長迅速的軟木材製成,前端和後端都擁有圓錐體,前方的用來突刺而後麵的則是保持整體的平衡,最尖端的地方是鋼鐵製作的圓錐形槍尖,專門為擊破板甲而生。這是一種可怕而美麗的武器,它的製作成本不比一把劍少上多少,但卻隻能夠使用一次,刻意選擇的容易折斷的木材在衝擊之後就會將槍頭永遠地留在敵人的胸膛之中。


  一噸重的重裝騎士們全力衝鋒加速到了極點,夾在腋下的巨大騎槍端平瞄準到了對麵同樣來勢洶洶的敵軍騎士——他們幾乎都可以看見對方麵甲縫隙因為呼吸和熱氣而泄出來的白氣,戰馬身上的馬甲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晃動,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一起,雙方都多達兩千人的重裝騎兵展開了陣型——


  在內拉森林走廊澄澈的空氣和微風之中;在旁邊也奔跑著殺向彼此的步兵們的喊殺聲之中;在弓箭手緊繃的弓弦鬆開之後射出的鋪天蓋地的箭雨發出的尖嘯聲之中——


  他們撞在了一起。


  “砰——哢——嘶籲籲籲——哢擦!”衝擊力十足的攻擊在鋼鐵打造的胸甲上開了一個巨大的洞,裏頭的棉甲破碎被擊碎的胸腔當中鮮血狂噴,騎槍槍頭折斷一個錯身之間無數的騎士丟下了手中的武器,穿著渾身板甲的他們翻落馬背此時此刻這些平常高高在上的貴族和農民絲毫沒有區別地輕易倒地身亡。


  “砰——啪——”數千名騎士在原野上的衝擊如同雷鳴,大地在顫抖瞬間的交錯過後馬匹仍舊在奔跑但許多馬背上卻也已經沒有了主人,鮮血和落在了馬鞍和馬甲的上方顯得刺眼無比,多爾多涅原野上的青草都變成了深沉的暗紅色,一次交鋒之間數百名雙方的騎士直接殞命,而那些僥幸被命中了肩膀或者其他位置幸存下來的人則丟棄了手中已經作廢的騎槍,拔出腰間長劍繼續朝著前方突襲。


  “殺啊!”雖然受傷但板甲的存在多少保護了他們不至於完全地失去戰鬥能力,鮮血淋漓許多騎士手臂受傷得甚至都無法抬起來但仍然緊握長劍繼續戰鬥,戰馬的存在讓他們不需要如何用力去揮舞武器隻要借助馬匹的奔跑握緊瞄準就可以輕易擊倒步兵,查爾斯他們那邊還餘下的一千七百多人朝著敵方的步兵方陣將前鋒擊潰之後從另一個方向又朝著大本營繞了回來。


  而杜蘭大公所率領的一千六百餘名聯軍騎士也對著這邊的方陣側翼狠狠殺來,他們就如同勢不可擋的火山熔岩一樣輕易地撕碎了由傭兵和民兵組成的盾牆,沉重的戰馬輕易地踏破盾牌將這些脆弱的步兵們踩踏成重傷,而減速下來的騎士們一邊指揮著戰馬用強壯的馬蹄飛踢一邊還舉起長劍一下又一下地收割著步兵們的生命,場景極其混亂而又血腥,許多人被踩得肚破腸流沒有死絕的人尖叫著想要逃離的人一並發出亂哄哄的聲響,鮮血和爛泥混合在一起而手持長矛的一些步兵終於是反應了過來開始對那些在陣營當中殺上了頭的騎士和他們的戰馬攻擊。


  數以十計的長矛朝著每一位馬背上的騎士刺去,絕大多數都被板甲滑開但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衝過來仍舊設法在近距離從縫隙把它插了進去,防護更加缺少的戰馬亦是如此,饒是騎兵戰鬥力驚人一旦如同這樣停留下來戀戰而不是及時脫離就會像是被螞蟻圍攻的甲蟲一樣開始出現傷亡。鮮血狂湧眼見越來越多的騎士被拉下馬去掀開麵甲扯下頭盔或者從腋下胯下的薄弱點亂刀捅死,杜蘭大公一邊狂舞著金色護手的長劍一邊高喊:“撤離!撤離!”


  公侯聯軍一方的騎士人數上本就略遜與愛德華一方此刻陷入糾纏又是折損了不少,他們帶著滿身的血腥味轉頭朝著左側跑去打算前去襲擊弓手陣地,而另一側被查爾斯他們衝擊了一下的民兵陣列又在多爾多涅侯爵的逼迫下重新以亂糟糟的陣勢殺了過來。


  騎兵剛走,愛德華麾下的這些步兵們甚至都還沒能來得及喘口氣,對麵的步兵就再次撞了上來。


  “捅!捅!捅!!”但擁有亨利和萊斯基這兩位經驗豐富的人士作為顧問的愛德華軍到底與對麵有著極大的差距,作為前方陣營的步兵大量配備的主戰武器矛盾搭配在達到萬人規模的人數時發揮出了極佳的作用,密密麻麻如同刺蝟一般放下的槍尖對著隻擁有農具的民兵們造成了極大的現實和心理雙方麵的壓力。


  許多人開始想要朝著身後跑去,但數萬人人擠著人又怎麽可能讓這一切實現,更不要提身後還有多爾多涅侯爵和他麾下的騎士軍士們在壓陣逼著民兵們前進。混亂擴散開來本來歪歪扭扭但還能夠勉強形成的盾牆陣列在許多人丟下盾牌背過身試圖鑽進人群逃跑以後就徹底地垮掉了,第一陣列由傭兵和沒有經驗的民兵擔任的盾牌手們所要做的就隻是拿緊盾牌然後讓第二排的長矛手們突刺就行。


  簡單的防禦與往前捅出的動作在人數的放大作用下成為了效率極高的殺戮機器,那些背過身的人是第一個被捅死的,丟棄了盾牌的他們不單單害死了自己還使得旁邊的那些人也變得易受攻擊。但這一切都還隻是開始,當兩支軍隊陷入到了近距離的糾纏之後,迅速打理狀態全神貫注的長弓手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和前方的步兵拉開了距離,張弓搭箭,然後,開始了拋射。


  “咻咻咻咻——”他們越過了前方兩軍先鋒交戰的部分直接襲擊中後方還有些不知所措隻能聽到混亂而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沒能反應過來的敵軍。站得密密麻麻又缺少防護的步兵們幾乎是最容易被殺死的目標,除了一部分落在了外圍的箭矢隻是插在了泥土地麵上以外基本上其他所有的落在人群當中的箭矢都命中了某人的臉、頭部、胸腔或者是是肩膀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反擊!給我反擊!”本就沒辦法看到戰況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民兵們開始慌張他們當中有很多人試圖逃跑但立馬就被多爾多涅侯爵拔劍砍殺,他騎著馬來回地跑來跑去,一些箭矢也落到了他所在的區域但因為板甲的緣故侯爵並沒有受到多少的傷害,他透過麵甲有些甕聲甕氣地大聲用西瓦利耶語咆哮著,但民兵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不過愛德華軍的優勢也就到此為止了,老鼠被逼急了也會咬人更不要提數萬的民兵,前方有長矛刺過來,中間有弓箭落下,後方還有領主老爺在把關不讓任何人逃跑。怎麽看都是死,被逼急了的由南方農民組成的聯軍步兵當中有許多人心一橫就朝著先鋒的盾牆衝擊了過去——至少這裏的長矛一次隻能殺死一個人。他們這樣想著瘋狂地衝了上來,首先死掉的是一些下級的傭兵,他們手中的盾牌被民兵整個人撲上來給扯了下去之後用鐮刀和斧子劈砍脖頸和頭部擊倒在地。


  組成盾牆的這些人本就水準和對方相近,此刻一旦出現了漏洞立馬整個前鋒都開始了崩潰,與此同時後方的一些聯軍弓手也開始發出稀稀拉拉的箭矢。愛德華的軍隊到底也隻是雜牌軍此刻訓練素養不足的事實也暴露了出來,一些人毫無紀律絲毫不顧旁人地就擅自離開盾牆抬高盾牌試圖抵擋箭矢,而當這些漏洞越來越多聯軍的民兵們殺了進來進入近身肉搏以後,戰役就進入了最為血腥野蠻的一幕。


  他們先是用武器攻擊,武器損壞或者被打落了以後就用拳頭、胳膊、腳、地麵上的石頭甚至是自己的牙齒來互相攻擊。但這毫無章法毫無戰術可言的野蠻一幕後方的亨利和萊斯基早有預料,他們在斥候發現了聯軍以後迅速做出來的戰術應對是成熟而又可靠的,在查爾斯所率領的那些戰損的騎兵朝著這邊回歸的同時,三千騎兵被分成兩支餘下的一千人從另一側的森林當中繞道至聯軍步兵的身後。


  “殺啊啊啊!!”震天動地的聲響從正瞧見前方陷入混戰有些鬆了口氣的多爾多涅侯爵背後傳來,而這一整支騎兵出現這位侯爵大人第一反應是舉起馬鞭就狠狠地甩了一下拔腿就跑。


  從身後衝來的愛德華軍騎兵狠狠地碾過了缺少防禦的聯軍步兵後方,人們在戰馬的鐵蹄和騎槍的攻擊下尖叫著死去,潰散開始傳來,而朝著左翼的愛德華軍弓箭手方陣殺去的杜蘭大公直到衝到了他們的跟前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看似占據了製高點要作為可怕火力進行箭雨投射的這些長弓手射出來的箭矢其實稀稀拉拉,他們隻是後期才招募過來的山民獵人而並不是本陣的那些職業長弓手,加之以兩軍混戰這些人實際上並不能夠對聯軍的步兵造成多大的損傷,但位於高處的他們實在是顯眼並且一開始就發起了一波攻擊讓人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所以當和查爾斯的重裝騎兵交鋒過後杜蘭大公就率領著一眾騎士朝著這邊殺來想要消滅這股力量為己方的步兵創造優勢,他們駕馬狂奔而對方也像是普通的步兵方陣那樣缺乏指揮沒能有效地撤離——直到騎士們進入數十米眨眼就過的距離時端平了長劍做好攻擊的準備,這些弓兵們才在一瞬之間作鳥獸散躲入了森林之中。


  ——這可不是普通的民兵能夠擁有的技巧,步兵如何對付騎兵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把握好時機。過早躲避的話騎士可以輕易地改變方向繼續追上去,而人是永遠不可能跑得過馬的,因此正確的做法是直到對方相當靠近加速起來無法改變方向時才迅速散開。


  “啊啊啊啊!!”長劍揮舞雖說仍舊有不少人被他們斬落馬下,但這也隻不過是泄憤罷了,這些人的目的從來都不是攻擊,在亨利和萊斯基的教導下羅賓森子爵所率領的弓箭手方陣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發起一波攻擊然後按照訓練的那樣躲開讓杜蘭大公的騎兵撲一個空。


  “轉頭!轉頭!那些狡猾的家夥!”總是沉默的人在發怒的時候更加地可怕,杜蘭大公咆哮著帶領整支騎兵隊伍氣勢洶洶地又殺了回去試圖維持住己方民兵不因此崩潰,但這僅僅兩百多米的距離在此刻卻變得無比漫長,愛德華軍的那一千多名騎士一陣衝擊之後沒有戀戰果斷離開。多爾多涅侯爵撒腿就跑沒有了貴族老爺壓在那兒之前累積的負麵情緒瞬間爆發後方的聯軍步兵們先是一個兩個緊接著一大票人都轉過身開始朝著城牆逃去。


  “追!追!追!”杜蘭大公麵甲下的白色八字胡氣得都要翹了起來,他將這滿腔無處發泄的怒火鎖定在了那些轉過身又逃跑的愛德華軍的騎士上麵,絲毫不顧身下心愛的戰馬接連衝刺已經開始喘起了粗氣,一千五百餘人的大公家騎士朝著前方拚命地追去,而愛德華軍的騎士們一個折返竟然朝著聯軍的步兵衝去。


  “……哼!”如此的舉動在杜蘭大公的眼裏顯然就變成了因為經驗不足,人數上處於劣勢所以產生了驚慌的行為,但就在他們追過去的瞬間,愛德華軍的騎士們再度折返利用前方的步兵作為屏障擺明了是要繞道到他們的側翼。


  “……衝過去!”戰場的前方是正在潰散當中的聯軍步兵,杜蘭大公沒有多少遲疑就舉起長劍下達了指令,但他連著己方的軍隊一起攻擊的做法除了對士氣進一步地打擊以外,早就消耗了相當多體力的戰馬要再度鑿穿人群顯然也已經是有心無力。


  “……滾開!別擋路!”聯軍一方的騎士們朝著己方的步兵發泄著不滿大聲地叫嚷著讓他們讓路,但亂成一團的農民們又哪裏聽得懂西瓦利耶語,他們本就在恐懼和激動之中失去了理智,眼下看到這些己方的騎士老爺們忽然朝著自己衝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很多人甚至就這樣對著杜蘭公爵的騎兵發起了攻擊。


  “停下!停下!”騎士們在高喊著揮舞長劍,接連死了好幾個人以後發覺到後方的人都早已逃離的農民們幡然醒悟轉過身也朝著城牆那邊跑去,杜蘭大公的前方再次恢複了暢通無阻的狀態,但他還來不及促使疲憊的馬匹再度拉開距離再來一次衝鋒,愛德華軍的民兵前鋒們迅速地湧了過來又阻攔住了前方。


  “……調轉!”大公率領著一眾疲憊的人馬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但之前那一支千人騎兵這次又從遠遠的地方繞了過來截住了他們的去路。公爵家的騎士們抓著韁繩調轉馬頭又轉向另一個方向,而這時候之前一次衝擊就回歸前去補給的查爾斯率領著一千七百多的騎兵又手持替換的騎槍來到封鎖住了這個方向。


  “……啊!”三麵夾擊包圍,大公家騎士們的生存範圍被壓製到了極小的距離,被接連引開消耗了大量體力的戰馬無法突破包圍圈,而沒有辦法加速起來進行衝鋒的重騎兵戰鬥力大打折扣。


  “哈啊!”大公憤怒地揮舞著他金色護手的長劍,而數百米外的亨利看著這邊的場景,語調一如既往平靜地說道:

  “結束了呢。”他這樣說著,而旁邊的愛德華則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


  屍橫遍野,人和戰馬的屍體混合在一起,地麵上到處都是死不瞑目的人,鮮血開始逐漸風幹凝固變成暗紅色。而隨著杜蘭大公左右環視確認氣數已盡,終於不情不願地丟下自己的長劍舉起雙手示意投降,這場激烈又野蠻的戰役也落下了帷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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