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你好陌生
「先生，小姐這幾天都沒有離開過房間，而且她都沒有怎麼吃飯了。」
莫征衍這幾日趕往國外辦公，所以不在國內。他留下了秘書徐珊，早晚都去靜園報道，以防有什麼需要。但是從昨天開始，楚喬卻突然不接他的電話了，這讓莫征衍憂心忡忡。急忙辦完了公事，就從國外折返而回。這日莫征衍剛剛回國，公司都沒有報道，就先趕到了靜園。莫征衍問起徐珊，楚喬這幾日的近況，徐珊一彙報，就讓莫征衍皺了眉。
「怎麼回事？」莫征衍低聲質問。
徐珊搖頭，「抱歉，先生，我也不清楚。」
莫征衍凝眸，又是問道，「小姐呢？」
「她在房間里。」
莫征衍立刻往三樓而去，走向了楚喬的房間。推開了門，瞧見楚喬正坐在窗台上，她卻是睡著了。
冬日裡難得的放晴，如此的好天氣，那樣慵懶溫暖，楚喬就躺在窗台上，長發披肩，散落在肩頭，身上蓋著毛茸茸的毯子，她的手中還輕輕拿著一本攝影書。瞧這樣子，也知道一定是看書看到累了，所以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莫征衍不禁放慢了步伐，慢慢地走向她。
楚喬並沒有醒過來，還在安睡。
莫征衍走近她身邊，替她將毯子蓋蓋好，又輕輕取下了她手中的那本書。隨意地瞧了一眼，翻著的那一頁上，是一幅攝影師所拍攝的照片。
莫征衍不懂攝影，但是這幅照片卻是拍的很美。
照片下方還有一行字的註解：拍攝於南美洲南面最後一個燈塔，這裡是世界盡頭。
莫征衍的視線從書上轉移，又是落在楚喬的臉龐上。那麼安靜美好的睡相，讓他忍不住俯身，就要親吻她的額頭。
就在他棲近她的時候，那氣息充斥於周遭，襲向了睡夢中的楚喬，讓她一下蹙眉，豁然醒了過來。
楚喬一睜開眼睛，只見莫征衍的臉龐，離她那麼近。
那雙眼眸，這麼深沉，卻彷彿是楚喬瞧不懂看不清的顏色，讓她一怔。
也不知道怎麼了，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楚喬一下攥緊了毯子，狠狠地攥牢。
她細微的變化，莫征衍當然察覺到了，他不動聲色，可是心中一沉，「楚喬？」
楚喬立刻起身，身體卻是往後一仰，一下離他好遠。
莫征衍登時愣住，猝不及防！
這樣的楚喬，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情景，彷彿回到了原點，回到了最初的時刻！
她在遠離他！
莫征衍瞬間回過神來，他不肯讓她退縮，不肯讓她遠離自己，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低聲問道，「怎麼了？」
楚喬輕聲道，「沒什麼。」
「做惡夢了？」莫征衍只以為她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所以才會這樣。他的手輕撫過她的額頭，撥開那凌亂的髮絲。
楚喬沒有再躲閃，感受他那份溫柔，她喃喃應道，「恩。」
「什麼夢？」
「我夢到了我的媽媽。」楚喬說道。
莫征衍眼眸一凝，他的手也是一頓。
楚喬有些遲疑，但還是繼續說道，「莫征衍，我沒有對你說過，我媽媽是因為車禍過世的。那一天，那一天她對我說，她會很快回來，但是再也沒有回來……」
楚喬清楚記得，那一天她瞧見母親要出門，她跑過去詢問她要去哪裡。母親卻告訴她，她馬上就會回來，還讓她在家裡等她。因為那一天，是楚喬的生日，她說她出去給她買生日蛋糕了。楚喬最愛的蛋糕，有鮮甜的奶油，還有大大的草莓。
母親說：楚喬，媽媽去給你買草莓蛋糕，你最喜歡了是不是？
楚喬點頭，滿心歡喜回道：媽媽，你要快點回來哦。
可是那一天，她從天明等到了天黑，她一直等，一直的等，卻都沒有等到她。
結果，楚喬等到的卻是那讓人震驚，讓人不敢置信，讓人感到惶恐的消息。
那一天的晚上，大概是六點左右，父親從公司趕了回來，他也來為她過生日，還給她帶了禮物。父親問起母親在哪裡，楚喬就告訴她，母親為她去買生日蛋糕了，只是還沒有回來。
父親撥打了母親的手機，但是沒有接通。
而後他們就在餐廳里等候。
於是，時間慢慢流逝，那一桌子還是母親早已經煮好的精緻菜肴，卻開始冷卻。
過了不久，靜園裡有了異樣的動靜。
一通電話進來了，而後掀起了軒然大波。
楚喬只見父親急急去接電話，她也忍不住好奇，站起身來瞧瞧到了偏廳。她看見父親在接電話，但是那神情卻一下子變得極其驚恐，讓她也感到了慌忙無措。
最後，楚喬知道了。
那是警局打來的電話，母親出了意外事故！
這件事情，楚喬不曾對別人說起，如今時隔多年，原來提及的時候，還是會感到那一瞬間錐心的疼痛！
「已經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楚喬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莫征衍打斷了。
楚喬心裡一驚，但是在這個時候，她硬是咬牙，繼續說道，「我媽媽，發生車禍的時候，她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那是後來的事情，大人們雖然不會在她的面前明說，但是會在背後議論。當她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這才知道，原來，母親那一日，並沒有替她去買生日蛋糕，而是她要離開。
「不要說了。」
楚喬默了下，望向了莫征衍，她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了，「有人告訴我，我的媽媽，愛著那個和她在一起的男人，他們……」
他們決心要離開。
因為母親的背叛行為，因為母親選擇背棄了父親，選擇背棄了她，楚喬打從心裏面沒有原諒過她。所以，在那年過世之後，楚喬沒有再去祭拜過母親，一次也沒有。她這一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母親！是她先不要她，那麼她也不會再要她了！
「我讓你不要再說了！」莫征衍的聲音變得強勢起來，第三次喝止她。
楚喬一下沒了聲音，止住了。
記起當年往事，時隔多年，卻彷彿歷歷在目，那麼鮮明的記憶。
但是有些話，在這個時候，卻忽然說不下去了。
比如，他真的是那個男人的兒子嗎？
比如，他真的是來報復的嗎？
比如，他對她全都是虛情假意嗎？
思緒如此混亂，卻又迫切的要知道真相，就在下一秒，楚喬反抓住了他的手臂，那麼緊緊的攥住，「莫征衍！有人告訴我，當年我們家之所以會倒，是因為你！是你在幕後一手策劃！你告訴我，根本沒有這回事情！你告訴我！」
聽到她這麼說，莫征衍眼眸一瞠，整個人立刻肅穆以對，冷聲質問，「誰說的？」
「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到底有沒有！」
「楚喬！」
「你說，你說你沒有！」
楚喬已經聽不進去其他了，她只是吼著，她要他告訴她，其實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切都不可能，是別人在胡說。她要從他的口中，親口說出這事實，她是那樣的慌亂，緊抓著他不肯鬆手。
但是，莫征衍卻遲遲不肯給她答案，「楚喬！誰對你說的！」
「你只要告訴我你沒有！」楚喬厲聲一吼，一張清麗的臉龐，隱忍壓抑著什麼，卻也在渴望什麼。
可是，莫征衍卻只是沉默，在這個時候，他沉默了。
楚喬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好似被人在心口狠狠的，重重的擊了一下，讓她的五臟六腑，都快要碎開了。
楚喬心裡一空，顫抖了聲音，「是真的？」
「怎麼會是真的？」楚喬卻自言自語著，「你回答我啊！不是你做的！你回答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是江言遇？是他是不是！」莫征衍的腦子裡，卻開始思忖一切可能的人選，除了他之外，竟也想不到其他人。
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只在一剎那，一切都有了結果，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真的是你。」楚喬的心裡一空，雙眼通紅，忽然覺得寂寥一片，她的手，一直緊攥著他的手，也垂落了下來，「你真的是，那個人的兒子。」
「莫征衍。」楚喬的聲音沙啞，那麼輕，那麼的虛無，「你為什麼要娶我呢，難道，你是來報復我的嗎？」
楚喬突然回憶起那些年，回憶起最初的瞬間，回憶起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都似昨日一般在面前放映而起，她不想去這樣認為，但是到了此時此刻，面對他的沉默回應，面對他給出的默許答案，她終究還是問出了心底那最不想去詢問的話語。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他用來報復她的嗎？
那麼那些溫柔呢？
那麼，那些體貼呢？
全都是假象嗎？
楚喬又記起父親每每見到莫征衍時候的模樣，無一例外，都是抗拒，猙獰，憤怒的。彼時，楚喬還不明白，還不能懂得，父親為什麼會如此抗拒排斥莫征衍，只以為是因為陌生人的緣故，所以才會這樣。可是現在，豁然明白了，因為他就是害了父親的罪魁禍首！
楚家家敗，楚父病倒，而他卻又在那樣的情況下出現，一切都恰如其分，恰到好處，那樣的緊扣，一環接著一環。
「當然不是！」莫征衍沉聲喝道，他抓著她的手，凝眉說道，「楚喬，相信我！」
楚喬沒了反應，只是眼睛，紅到不行，紅到似要滴血一般。
「莫征衍，你讓我覺得好陌生。」楚喬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絕望，從未有過的落寞，她低聲著痴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