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離我遠點
五年之前，當他出現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將她當成了誰。五年之中，他這樣的靜心照顧，他又是將她當成了誰。他的霸道，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不曾講述過的情感，所有的一切，他全都將她當成了誰。
楚喬不願意去承認，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替身。
這樣的結果，太過傷人。
所以，莫征衍，在你的眼中，我到底是誰？
楚喬心裡這麼想著，便也問出了口。
莫征衍就站在她的前方，許是冬日的陽光太過刺目，所以才會讓楚喬覺得看不清他了。她努力地睜大眼睛，可是唯有一片白茫茫的光芒，視線迷糊不清，有水霧一般，漸漸遮迷了眼眸，他變得那麼遙遠那麼陌生。
他低聲開口，莫征衍望著她道，「你是楚喬。」
楚喬心頭一顫，她輕聲道，「現在在你面前的人，的確是我。那麼之前呢，五年前的那個人，也是楚喬嗎？莫征衍，這麼多年來，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看作另一個人嗎？」
「沒有。」莫征衍沉聲應道。
他的聲音那麼沉，那麼的重，壓入了楚喬的心頭。
明明已經否認了，但是奈何，楚喬竟然聽不進去，她又怎麼能聽進去？
「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一秒都沒有？你敢承認？一秒鐘都沒有？」楚喬咬牙問道。
莫征衍凝眸，沉默了下，又是吐出那兩個字來，「沒有。」
「莫征衍！你說謊！」話音未落，楚喬喝出聲來，「八年以前，你們就一起去美國留學了不是嗎！你們就在一起了不是嗎！」
八年前，在楚喬尚未認識莫征衍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而在更早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相識。
此刻他說沒有，楚喬覺得惶恐荒蕪。
他一定只是在哄她。
莫征衍卻是沉默。
耳邊唯有冷風呼嘯而過，吹拂著頭髮，吹拂著耳畔，吹拂著楚喬已經顫抖冰冷的心。
在他的沉默里，楚喬感覺到自己的心，被風吹裂了。
到了此時此刻，他沒有一句解釋，竟然連解釋的念頭都沒有。彷彿，宋晨曦這三個字，這個名字，那個女孩兒，對於他而言是一個禁忌。因為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只能用來憑弔，只能在記憶里思念的人，更甚至的，這個女孩兒，是他心尖上不容旁人去觸碰的所在。
在許久的沉寂過後，莫征衍又是道，「楚喬，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
果然，果然是他不願意回首的往事。
不願意碰觸的禁忌。
「我只想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看作別人。」莫征衍的目光，在楚喬韻開的水霧裡，瞧清了那注目，是誠懇的是深沉的，可是楚喬卻再也不敢去相信，不敢去確信，這沉澱的眼神，此刻究竟是望著她，還是望著別人。
楚喬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她不想讓自己哭。
因為沒有必要，因為自尊不允許，因為她的驕傲不讓自己這麼做。
所以，她強忍著，將眼淚全都咽下去，將淚水逼回眼眶裡。
「楚喬，你相信我！」莫征衍再次出聲，那男聲里有一絲急切。說話之間，他已然邁開步子，往前一步。
可是楚喬，卻往後退了一步。
她下意識的退卻，讓莫征衍凝眸，他有所驚詫，他的神情，在此刻焦慮而急切起來。
「楚喬！」莫征衍又是喊她。
楚喬卻聽不進去了，他的呼喊，她全都不想再聽。她只是咬著唇，只能搖頭。
「楚喬，你說過，你相信我！」莫征衍卻不容許她在這個時候退卻，他一下就衝到她的面前，雙手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臂。許是因為激動，所以說話的時候，他不禁搖晃起她的身體。
楚喬的身體晃動著，有些頭暈目眩。
楚喬開口，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好似不是自己的。
「莫征衍，我沒有辦法再和你繼續在一起了。」楚喬喃喃說，那聲音有如死寂，沒有了半點活力，沒有了半點情緒。
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話語，莫征衍整個人一怔，深墨色的瞳仁擴張。
「不！楚喬！我不會同意！」莫征衍焦慮而怒聲喝道。
楚喬只是微笑，嘴角的弧度，是一抹淡然的上揚。
她尚且能笑的出來。
只有自己知道，那笑有多苦澀。
多麼的苦澀。
◎◎◎
在這之後，無論莫征衍說什麼，楚喬都聽不進去了。無論莫征衍做什麼，她都是無動於衷。楚喬也不和莫征衍說話，就算是他呼喊她，她也不理不睬。楚喬已經將他當成了透明人一般，這樣的決然，這樣的徹底。
莫征衍耐心盡失，他怒吼道，「楚喬！你究竟要我怎麼樣？」
兩人已經回到了公寓，楚喬就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從回來以後，一直一言不發，不曾開過口。
直到他吼了這麼一句，楚喬這才有所反應，她漠漠抬起頭來，開口說道，「我想你離我遠點，你做的到么？」
莫征衍好不容易聽到她說話，卻不料她說了這麼一句，這樣的楚喬，冷漠至斯，著實讓人心驚。
可偏偏，就是楚喬會有的性子！
莫征衍在她對面的茶几上坐下，他去握她的手，那麼冰涼的一雙手，握在掌中的時候，怎麼也暖不起來。
「除了這個，怎樣都可以，我做不到！」莫征衍低聲道，他是如此無奈！
楚喬的眼眸清澈一片，平靜無波，她望著他，又是一笑。
那笑容是這麼美，美到了讓莫征衍卻感到心也連帶著糾結在一起，打了結后再也無法解開。
「既然你做不到，那麼就讓我走吧。這裡留給你，我走。」楚喬動了動唇道。
莫征衍握住她的手也是一僵，驀然之間，她那雙手冰涼的溫度，傳遞過來，讓他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他分明瞧見她眼中的決絕！
她一向都是如此決裂的女子，早在之前她決意離開靜園，從他身邊離去的時候那一刻，莫征衍就知道，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誰也不可能將她留下來！但是，他怎麼做得到，就這樣放開她？
他怎麼能做到？
可是，如果他不放手，那麼她又會如何？
如果只是禁錮她，那麼這和折磨她，又有什麼區別？
莫征衍望了她好一會兒，他的手始終還握著她，「楚喬，我們之間難道真的要這樣嗎？」
楚喬又不說話了，她微抿的唇，那抹微笑尚在。卻不知道在笑什麼，是在笑他，還是在笑自己。
最終，兩人對視了良久，在互相的注目中，卻是莫征衍率先敗下陣來。
莫征衍道，「好，我走，我離開這裡。」
「但是，楚喬，這並不代表我對你放手了。」莫征衍又是一句。
楚喬仍舊只是沉默，彷彿沒有聽見一般。
莫征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聽不進去了，但是他也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莫征衍只得再次打了陶思甜的電話，而後去請她過來。此時，已經臨近下班時間，陶思甜在接到電話之後，立刻應允了。
她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聽見莫征衍詢問她有沒有空，請她過來，她狐疑著，還開起了玩笑，「莫征衍，你又怎麼惹楚喬生氣了？」
莫征衍不曾多言，只說自己現在不方便開車，只請她自己打車過來了。
陶思甜聽見他電話里的聲音，有些低沉，當下隱隱覺得不安。
等她趕到楚喬的公寓后，才發現事情有些嚴重。根本不像是之前，兩人吵吵架鬥嘴那麼簡單。
公寓里的氣氛壓抑到讓人感到窒悶，楚喬坐在沙發里一言不發。
而開門的人是莫征衍。
在陶思甜的印象里，莫先生一向都是沉穩篤定的，有些無所不能的神明姿態，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居然那麼凝重。
陶思甜眼下是沒有心情開玩笑了，進了屋后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更不知道問什麼。
莫征衍道，「還要麻煩你陪她幾天。」
陶思甜雖是狐疑，也只能沉默點頭，「好。」
莫征衍隨即就要離去，臨走的時候，莫征衍扭頭瞧向楚喬。而楚喬不為所動，只是這麼坐著，視線不偏不倚只是望著前方。
莫征衍道，「楚喬，我走了。」
楚喬不理睬，不回應。
陶思甜感到不可思議，但是她也說不上話來。
莫征衍又是不放心，朝著陶思甜道，「有什麼事情就聯繫我。」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陶思甜應了一聲。
莫征衍這才開門離去了。
莫征衍這邊一走，陶思甜靜靜來到楚喬身邊，她坐了下來。陶思甜太了解楚喬了，真當是有事發生的時候，到了難過到極點的時候，她反是什麼也不願意說的。無論誰問都沒有用，除非她自己願意。
就好比當年，楚家家變，就好比當年，楚喬的無助和彷徨，她都不曾提過半句。
陶思甜就這麼靜靜陪著楚喬坐了好久好久。
眼看著天色都要黑了，陶思甜輕聲問道，「楚喬，你餓不餓？我煮飯給你吃好不好？」
楚喬不應，陶思甜作勢就要起身。
楚喬卻拉住了她，陶思甜只得僵住。
半晌，楚喬才彷徨微笑，帶著沙啞的哽咽，望著陶思甜問道，「思甜，你告訴我，我真的只是一個替身，只是別人的影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