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狹路相逢
楚喬在這個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
狹路相逢。
就連自己都感到有些局促，還有些好笑，卻是如此的應景。
莫征衍並沒有上前，只是在遠處佇立，他似乎是在給他們空間，又似乎是在等待楚喬。
楚喬的目光從遠處的莫征衍身上收回，隨即又是望向了江言遇。
她微笑著，淡淡問道，「言遇，找我有什麼事么？」
江言遇沉默，在那一瞬的注目里，掠過了太多的風景，彷彿四季都不過是在這裡。
「楚喬，當年我爸找過你？」江言遇低聲問道。
楚喬很平靜，「是，江叔叔找過我。」
「你拒絕了他？」江言遇凝眸，他不曾料到她會如此坦然的承認，而事實上，在他的心裡，甚至還懷揣著某種可能。恨不得去認定，這根本就是父親的謊言，是他欺騙了自己。可是，楚喬卻承認了，她承認父親曾經去找過他。也無疑打碎了他最後的希望，父親不曾說謊，這是楚喬自己的決定。
「為什麼？」江言遇的聲音更為低沉，有些壓抑的沉悶。
楚喬的眼中，是傍晚夕陽的光輝，她整個人亦是被那金光籠罩著，「我之前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想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她簡單一句話，不曾說明緣由，卻是那樣堅決而又決絕的，讓他無言再繼續。
「謝謝你今天替我送自行車過來，不過我已經不需要了，還要麻煩你，將它扔了吧。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拜拜。」她輕聲說著，不需要揮手，卻帶走了無數的雲彩，讓他的世界變為了黑白色。
楚喬轉過身去，她朝著莫征衍的身影走去。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她聽進江言遇那樣低沉的，壓抑的，飄渺的男聲，「為什麼，楚喬，我說過等我回來。」
楚喬的耳朵一陣嗡嗡的鳴響，忽而什麼也聽不見了。
夏日的風，迎面而來都是炙熱的，只在外邊站了一小會兒，就有汗水滲了出來。楚喬感覺有些濕熱，有些潮濕，有些說不出的灼熱感。她不曾回頭，不曾再多說半句，也不曾去回答他，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莫征衍的面前。
「可以走了。」楚喬輕聲開口說。
莫征衍點了個頭，視線穿越過楚喬，落於遠處江言遇的身上。
只是一記注目，彷彿是打了照面，而後護著楚喬上了車，自己也進了去。
又是一次，江言遇留在了原地，被留在了遠處，瞧著他們坐上了那輛車遠離。
瞧著車尾試過了轉角，江言遇凝眸握拳。
手機在衣服口袋裡響起鈴聲，江言遇接起了電話，那頭是江靜知的聲音。
江靜知急急問道，「言遇，你在哪裡？今天晚上有個重要的飯局，你難道忘記了嗎？」
「知道了，我現在過來。」江言遇應了一聲，不等江靜知在說些什麼，徑自掛了線。
他就要上車，一回過頭，視線晃動之中，瞧見了腳邊的自行車。
那輛被人遺棄在此處的自行車。
江言遇微怔，不想去理會，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開出幾米遠，卻又倒退回來。
江言遇再次下了車，將那輛自行車摺疊好，又放進了後車廂里。
◎◎◎
「他今天怎麼會過來找你。」車子里，莫征衍在旁沉聲問道。
楚喬坐在他的身側，輕聲回道，「他來還我自行車。」
莫征衍想起方才的確是有輛自行車，眸光又是一凝，「那你怎麼沒拿回來。」
那輛自行車，可是被留在原地了。
楚喬道，「我本來就不想要了。」
「為什麼？」莫征衍問道。
「因為已經很舊了。」楚喬如此說道。
腦海中記憶起來，這輛車也已經有八年之久了。當時楚喬在得到了父親的准許后，那樣激動欣喜的準備著騎車去上學。原先的自行車已經很舊了，款式也已經改革多代。江言遇就約了她周末出來，陪著她去車行買的新款。當時是最新的款式，可是如今，也已經是陳舊到不行，已然是骨灰級別的老古董了。
確實，是很舊了。
莫征衍聽見她這麼說，低聲應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帶你去買輛新的。」
「不用了。」楚喬輕聲拒絕。
「阿勇，去車行。」莫征衍卻吩咐了司機，楚喬的拒絕，他全然沒有聽進去。
楚喬默然，只是望著窗外，不再有異議了。
洛城最大的車行，坐落在大型的戶外運動商場里。商場里有顧客在選購閑逛，莫征衍帶著楚喬進了商場，立刻就有店員跑過來，為他們做嚮導，「先生，小姐，很高興為你們服務，請問需要些什麼呢？」
莫征衍道，「帶我們去看看自行車。」
「是，兩位這邊請。」那人比了手勢，做出了請的姿勢。
莫征衍輕輕扶過楚喬，就帶著她，跟隨著那人去了。
來到了商場三樓，c區域這邊全都是自行車，玲琅滿目的一整排。放置在地上的，也有半懸空吊在牆上的。這裡的自行車款式繁多，顏色種類也是應有盡有，瞧的人眼花繚亂。
「先生，小姐，不知道想要什麼顏色，什麼功能的自行車呢？我們這裡的自行車很齊全……」店員熱情地做著介紹。
莫征衍的手扶著楚喬的肩膀，他側目問道，「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款式？」
楚喬瞧著眼前那些自行車，她一言不發。
店員也望向了楚喬，等待著她的回答，然而她面無表情，一貫的恬靜，在此刻竟然有些冷然，讓人望而生畏。
「楚喬。」莫征衍喊了一聲。
楚喬這才開口，卻是說道，「我不需要。」
店員這下是尷尬了，沒想到等來了這麼句回答，「這……」
莫征衍朝那人笑了笑，而後又是說道，「既然來了，就選一選吧。你只需要回答，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款式就行。」
「既然不需要，我為什麼還要選。」楚喬又是吐出一句話來，那態度不可謂不冷淡高傲。
店員都犯難了，只覺得這位小姐是極其難伺候的顧客。
「你去選幾款熱賣的來，讓她瞧瞧。」莫征衍對著店員吩咐，對方立刻應了聲，就去挑選了。
莫征衍扶著楚喬，走向了休息的沙發。
「坐下來挑吧，這裡有這麼多款，你一定能挑中喜歡的。」莫征衍說道。
誰知道，楚喬卻像是杠上了一般，她抿了抿道，「我要回去了。」
楚喬就要走，莫征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麼用力的一握，楚喬的骨頭都咯吱作響，她吃痛不作聲。
莫征衍眼神很深沉，「坐下來挑。」
他沒有命令，卻是祈使句。
楚喬並不肯妥協。
五年之中，一直逆來順受，不曾反抗過，不曾有過半句異議，不曾提出過任何請求的楚喬，在五年之後慢慢有了變化。她不僅要去外邊工作，還開始隱瞞說謊，此刻更甚至是公然的拒絕他，不順從他，在她安靜的外表下，那尖銳的刺凸顯出來。
莫征衍差點就忘記了，她本來就是富家千金。
自小就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想要什麼，都可以擁有，從來都不缺過什麼。她就是一個小公主，骨子裡是傲氣的。哪怕家敗之後，她不復從前。可是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就如此刻，她如此望著他，一言不發的模樣，渾身透出一骨子冷冽來。
她沉默，不代表她順從。
更有時候，沉默是代表了她在抗議。
而她這樣的態度，讓莫征衍愈發不肯鬆手。
更是步步緊逼。
「如果你不想出去工作了，那麼大可以現在就回去。」莫征衍這一句話，亦是說的突然。
楚喬怔了下，在她冷然的面容下，有了一絲不甘情緒。
他是在警告她！
如果不順從，那麼她連工作都要失去！
她連最後的自由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