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真正的原因
地下情人,見不得光。
這八個字無疑是沉重的巨石,落在了楚喬的心間。她望著對面而坐的江言遇,清秀英俊的五官,眉宇之間卻沒了那份往日的舒朗陽光。就連雙眼,都帶著怒氣,他的神情滿是質問,要她給一個結果。
到了今時今日,似乎也需要有個了斷。
如果這樣是最好的結果,那麼他們之間就該斷了那份念想。
因為,早已經今非昔比了。
於是,楚喬淡淡微笑。
她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只是開口說道,「如果你是這樣認為,那麼就這樣吧。」
聽及她這麼說,江言遇的眼眸一緊。
他竟是怒到了極點,無心的話又脫口而出,「你怎麼會這麼自甘墮落?」
「墮落?」楚喬呢喃出聲,神情依舊很淡然。
江言遇皺眉,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失態,他方才的話語,對她是有多麼傷害,他是如此懊惱,慌忙道歉,「楚喬,對不起,我剛才……」
「我知道的,你不是有意的,我沒有放心裡去。」楚喬接了他的話,她臉上的笑容更為清雅。
一瞬的沉默,在這午休的時光里,似乎唯有陽光才是最明媚的。
明媚到了,讓人不願直射。
江言遇稍稍冷靜了下,他又思忖了一切后,猛然之間想到了什麼,他立刻抬眸,那目光散著灼灼光芒,「楚喬,你有苦衷是不是?」
楚喬微笑搖頭,「沒有吧。」
「你不要再騙我了行不行?」江言遇低吼出聲,下一句話又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你剛才說你和他是五年前在一起的!」
「那又怎麼樣呢?」楚喬的手輕輕放下咖啡杯。
「告訴我!你會和他在一起真正的原因!」江言遇的聲音壓抑到不行,他凝重的雙眼,懇切地注視著她。
而這一刻,讓楚喬有些恍惚。她只覺得陽光如此燦爛,哪怕咖啡館里開著冷氣,可是那灼熱還是透過玻璃滲進來。就在那個盛夏,楚喬如此迫切如此渴望地奔跑著前去找他的時候,楚喬滿心的期望,所有的渴望,都放置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這個人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他先了一步,將所有的話都說盡了,讓她連繼續的餘地都沒有,而她只能在他的注目里微笑。
就如此時,楚喬也只能微笑。
「楚喬!」江言遇伸出手,一下就抓住了她的。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的,將她握牢在掌心。
有一瞬的溫暖,卻不能留戀。
楚喬淡漠的眼眸,輕輕的,不著痕迹的,從他的手中抽離了自己。
楚喬道,「言遇,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其餘的,剩下的,沒有來得及的,又或者是深藏在心底的,就讓那些全都淡卻。
「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去工作,先走了。」楚喬輕聲一句,而後起身離席而去。
在那窗口的位置,江言遇還坐在那兒,久久沒有動作。
直到面前的那杯咖啡,沒了熱氣,終是冷卻。
他這才握緊了拳頭。
卻是沒由來的一陣胸悶氣躁,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發泄心中的陰霾。
江言遇扭頭望向了窗外,午後的陽光如此的灼熱,整個城市都似沸騰了,有一層氣體漂浮而起。而那些陽光,直刺進眼底,彷彿要將他灼燒殆盡。江言遇這才嘗到了一絲苦澀的味道,那大概不是咖啡的味道。
◎◎◎
「小姐。」
「徐秘書。」
下班后的楚喬,走出了公司大樓,過了一個轉角,就往那輛專車而去。楚喬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她沒有注意前方。直到聽到那熟悉的女聲,楚喬抬頭一瞧,只見是徐珊。徐珊微笑著,替她開了車門,楚喬禮貌點頭,坐了進去。
車子慢慢行駛,楚喬默不作聲。
徐珊在旁道,「今天先生有個重要的會議去了外地,所以沒有來接您。」
「沒事,工作重要。」這是楚喬典型的回答方式。
楚喬望著前方,瞧著車子過了紅綠燈,筆直著一路而去。
徐珊忽而道,「小姐,明天下午一點,我來接您。」
「恩?」楚喬的心思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她輕輕地疑問一聲。
徐珊卻是詫異,「您忘記了嗎?」
楚喬側目,視線從那些掠過的模糊風景里收回,徐珊說道,「明天是周末,每個月的第一個周末。」
楚喬當下恍然醒悟,她微微有些懊惱,輕聲說道,「我記得。」
每個月的第一個周末,她可以去療養院看望父親了。
楚父自五年前那場變故之後,就病倒了。後來,一度生命危險,險些沒有救活。後來好不容易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卻也痴痴獃呆,更有些神志不清。據醫生說,這是受到刺激后,一厥不起所導致的。精神上完全無法接受現實,所以選擇了逃避。
楚父病了,也可以說是瘋了。
這幾年來,楚父一直都住在洛城近郊的療養院里。
楚喬是希望父親能和她一起住在靜園的,但是因為楚父身體的緣故,再加上精神方面的疾病,怕是無法好好照料,所以就只能在療養院了。再加上,楚喬原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人,莫征衍的一句話,就定了規矩,讓她無法反駁抗拒。
療養院的設備十分完善,也可以說是高級的。所有的醫療費用,包括衣食住行,連同自己在內,包括了楚父,全都是莫征衍的支出的,楚喬哪裡還能提出更多的要求。
楚喬唯有感激,父親仍舊平安健在。
前一天還是陽光大好,暑熱難解,隔天卻迎來的多雲的天氣。楚喬在徐珊的陪同下來到了療養院,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前往楚父所在的病房。
那是獨立的房間,一個套間,乾淨整潔。
只是房間里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只有床,椅子,桌子,一些簡單的傢具。
白色的牆壁,地上所鋪的瓷磚顏色都是白色,一推開門,映入眼帘的都是這片白。明明外邊很熱,楚喬站在門口,而裡面卻是一陣冷風撲面而來,讓楚喬不禁輕顫了下。
「小姐,你冷嗎?」徐珊察覺到了。
楚喬道,「這裡的冷氣太涼了。」
徐珊瞧了一眼,「這裡是中央空調,恆溫的,應該不會冷才對。」
楚喬信步走了進去,「徐秘書,去把窗打開吧。」
徐珊立刻走向窗口,將那緊閉的窗戶給打開了。平常的時候,如果沒人在旁,這裡的窗戶那是絕對不會開的,只怕病人會發生意外摔下去。此時,人都在這裡,也不會出事。
開了窗后,迎面是一陣濕熱的暖風,將房間里生冷的空氣給蓋過了。
楚喬的視野漸漸開闊之際,她終於瞧見了坐在搖椅里,背對著自己的父親。
光是看見那蒼老的身影,楚喬悄然之間,鼻間一酸。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她無法說明白,但是這幾年來,每次來瞧父親,楚喬總會感受到這種微酸的感覺。她的步伐邁的快了,立刻奔到了楚父身邊。
楚喬低頭瞧著他,慢慢的在他的身邊半蹲而下,她瞧著楚父獃滯的側臉,她的笑容是那樣酸澀。
徐珊在這個時候,悄悄的退下了,只讓他們父女兩人安靜獨處。
「爸爸。」楚喬開口呼喊他,很輕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他。
楚父並無知覺,依舊是獃滯的神情。
「爸。」楚喬又喊了一聲,去握他的手,那是冰冷的大手。
喚了幾聲后,楚父這才有所反應,他回過頭來。
楚父痴愣愣地望著楚喬,半晌之後,那混沌的眼睛里好似有了光明。
好半天,楚父才緩緩開了口,卻也只是扯開嘴角笑了起來。
那張曾經意氣風發,氣勢非凡的魁梧臉龐,此刻蒼瘦嶙峋,穿著藍白條紋的病服,就連胳膊都瘦的驚人,哪裡還有當年的英武姿態。如今在她面前的他,不過是一個病人,一個老人,一個她最愛的,也是最愛她的人。
楚喬握著他的手,在他的微笑里,她也笑了,「爸。」
那是她唯一的至親。
她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