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對不起
就在黑夜中，有車不斷呼嘯著駛過身邊，前方打來的前車燈，慢慢由遠及近，一輛又一輛。這個城市那麼喧嘩，霓虹閃耀的如此絢爛，楚喬卻覺得此時此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安靜到了，她都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明明剛才還很安寧。
可是為什麼，就在一瞬間有了波動。
那樣不受控制。
楚喬抿著唇，她望著面前的江言遇，這個曾經陪伴在她身邊整整三年的男孩兒。
在他留學之後，他們再也沒有了聯繫。偶爾之間，楚喬才會從陶思甜口中得知有關他的消息。諸如他已經在波士頓定居，他開始在麻省理工大學就讀，他放棄了原本屬意的新聞系，卻改念了經濟管理學……終於，在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楚喬也開口喊了停。
楚喬對陶思甜說：「思甜，以後不要告訴我，有關江言遇的事情了。」
陶思甜當時沒了聲，過了半晌才點了頭。
在這之後，楚喬再也沒有從陶思甜口中聽說過任何有關於江言遇的事情。
就算是在學校里遇見季向陽，就算是偶然間和季向陽出去吃飯，他也沒有再提過一丁半點。
大概是陶思甜的緣故，所以季向陽才會守口如瓶。
月復一月，年復一年，一眨眼就到了大學畢業。
在大講堂裡邊，楚喬聽見校長在主席台上感慨致詞，宣布祝賀他們這一屆已經畢業。
耳畔全是學生們的呼喊聲，熱烈叫囂著「我們畢業了」！
然而，當時楚喬的心裡邊，沒由來的，那麼忽然的，就想到了江言遇。
江言遇，明明他們說好要一起畢業的。
楚喬一直以為這幾年來，自己不曾如何想念過江言遇。她的生活是如此平淡，她的日子如流水一般是靜止的，她甚至和他沒有再通過一次電話，寄過一封信，又或者是email郵件……所有的聯絡，都從他離開的那一天起，就此畫下了終點。
可是如今，江言遇重新站在她的面前。
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樣鮮明。
楚喬不起波濤的心湖，還是因為他而被攪亂了。
楚喬不知道要怎麼去訴說，也知道自己不能，她早已經沒有資格，然而，思念就像是清晨的露珠，雖然會消失，可卻是存在的。
楚喬的唇，抿得更緊了。
她一言不發的模樣，在燈光不斷閃過的光影里，讓江言遇感到胸口一陣作痛。
「楚喬。」江言遇的聲音如此低沉，更是難掩自責，深深的歉意，「我知道你怪我。」
就在楚喬的背後，又有車駛來，車燈打的太亮，將江言遇的臉龐一下子照亮。那光芒甚至將他的臉龐淹沒，變成了一片慘白，就像是曝光的照片，定格映入楚喬的眼底，成了久遠的畫卷。
沉默了半晌，楚喬卻只是微笑反問，「言遇，美國的nba籃球好看嗎？」
這一句話出了口，江言遇英俊年輕的臉龐上，閃現過了太多的情緒，是驚愕，是不舍，是惶恐，是悲傷……太多的神情交織而起，讓他再也沒有了笑容。江言遇不能自己，忽然上前一步，就將她抱緊了。
江言遇的擁抱，依舊是溫暖的，楚喬貪戀著他的溫度，也貪戀著他的溫柔。
「楚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江言遇在她的耳邊，不斷重複著這三個字，他那樣急急的訴說，讓楚喬的心也揪緊了。
「言遇。」楚喬開口喊他。
江言遇卻還是痴痴地說著「對不起」，楚喬輕聲說道，「我不怪你。」
江言遇的手一緊，楚喬感受到了身體被他愈發抱緊的力度，她鄭重說道，「真的。」
江言遇沒有放開她，只是他沉默了。
楚喬也不推開他，聞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她微笑道，「言遇，你還沒有告訴我，美國的nba籃球好看嗎？」
「楚喬，我沒有去看nba，五年來，我一場都沒有看。」
「為什麼？」
「不是說好的，我要帶你一起去看，我怎麼能一個人去。」江言遇孩子氣的話語，那樣固執地說道。分明他們都已經長大，不再是十八歲任性的年紀，跨過了五年之久，應該成熟才對。可是此刻，他僅是一句話，就讓楚喬的心，柔軟到不行。
「楚喬，我們說好的。」江言遇頑固許諾，更似是在提醒她，也要兌現諾言。
楚喬的心，終於也在此刻，柔軟到沁出水來了。
她的身體全然地靠向了他，她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她一直垂下的手，也終於抬起，慢慢的回抱住了他。
是的。
江言遇，我們說好的。
我們，說好的。
感受到她的回應，江言遇心中一熱，手輕撫著她的頭髮，在她的發梢落下一吻。
……
馬路對面不遠處的那輛車中，降至一半的黑色玻璃車窗，男人微眯著眼睛，沉默地注視著他們。瞧見了他們一起散步，瞧見了他們停下步伐，也當然的，瞧見了他們在交談，更甚至是互相的擁抱。
男人英俊魅惑的五官，淹沒在黑暗中，眸光卻是發亮。
帶著危險的訊息。
「阿勇，開車。」男人衾冷的薄唇輕啟，車窗也隨即徐徐升起。
「是，先生。」司機領命。
兩人在步行走回停車場的路上，楚喬接到了徐珊的電話。楚喬接起了，徐珊說道，「小姐，車子已經到了古井食樓，您在哪裡？」
楚喬卻是詫異，明明剛才，她已經說過不用派車來接，她自己會回去，可為什麼還要來？
楚喬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應道，「我在附近散步，正在走回去，馬上就到了。」
「好的，小姐，那我等您。」隨即，電話被掛斷了。
江言遇在旁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車子來接了。」楚喬簡短說道。
江言遇笑道，「楚叔叔對你還是那麼保護啊。」
哪怕是江言遇，當年在和楚喬走的近時，也遭到了楚父的盤查審問。所以江言遇知道，楚父對楚喬，是絕對保護的。那種保護，比起一般孩子要嚴厲許多。陶思甜也搖頭直說，楚喬在楚父的眼中，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看來沒有辦法送你回去了。」江言遇又是說道，楚喬只能點頭。
等到走回了古井食樓附近，楚喬就瞧見了那輛熟悉的轎車，牌照上的數字，楚喬早已經記熟。
「言遇，我的車在那邊，那我先走了。」楚喬微微停步，打了聲招呼。
「好。」江言遇應道。
瞧著她轉身，江言遇又是喊道，「楚喬！」
楚喬回頭，江言遇微笑道，「記得代我向楚叔叔問好。」
楚喬漠然允諾，「恩。」
楚喬穿過馬路走向了路邊的轎車，江言遇瞧見有個女人下車，替楚喬開了車門。
江言遇佇立於原地，注目著那輛車遠去。
車子很快的，就進入了車流里。
楚喬問道，「徐秘書，剛才不是說過不用來接我了嗎？」
徐珊道，「小姐，是先生讓我來接您的。」
楚喬心中頓時一驚，「他回來了？」
「是，先生回來了。」
「什麼時候？」
「一個小時以前。」
「那他在哪裡？」
「他在靜園等著小姐。」
夜幕中的靜園，真正是名符其實的寂靜。車子在公館門口停下，楚喬下了車。
走進公館，管家立刻回道，「小姐，莫先生在您的房間，請您回來了就上去。」
「我知道了。」楚喬輕聲應道。
而後她走上了樓去。
那本是她的房間，楚喬只需要轉開把手進去就可以。但是莫名的，對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忽然就有了莫名的壓迫感。
她遲疑了下，還是扣了門。
聽見他低沉有力的聲音，隔著門傳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