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迷霧(4)
“去死吧!”
哢嚓——
射擊聲並未響起,空氣中徒有空槍扣動扳機的聲音。
見狀男人這才意識到,手槍裏隻上了三發子彈,
他原以為對付兩個人僅僅三發子彈就足夠了,沒料到工廠昏暗的光線讓他的精準度大打折扣,子彈用盡了還是沒能結果了二人,不過沒關係,對他來說用槍遠不如用刀利索!
預想中的死亡沒有降臨,邵鈞目色一凜,接著便抓住空隙抽身而出,不料對方的動作相當迅疾,他舉起手裏的匕首,下一秒便直直朝自己捅了過來。
滋——
邵鈞瞳孔一縮,清晰地感覺到刀尖穿破皮膚,在自己身體內停留了一陣才連帶著噴湧的鮮血抽離而出。
下一刀剛要落下之際,邵鈞卻覺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突然環住了自己,同時有溫熱的血液噴濺在自己脖子上,
利刃劃破衣料的聲音響起,麵前那副身軀隨即便癱軟了下去。
“哥!”他厲聲喊道。
鼻腔裏血液的氣味過於濃重,讓此刻本就呼吸困難的邵鈞越發難以喘息,然而他根本來不及回神,鋒利的匕首又一次臨近眼前。
邵鈞目光呆滯,恍然中他隻覺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靈魂和幾近分離,麵對前人的攻擊,他來不及躲閃,甚至已經沒有力氣再躲開了。
然而男人的動作還是被人攔住了,拚上最後一口氣,邵廷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身體,然而對方凶悍的一刀卻直接朝他喉嚨插了進去,
血管爆裂,鮮血刹時噴湧而出。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邵鈞怔恐地看著眼前一幕,隻見匕首從他喉頭抽出,邵廷隨即跪倒在地,身子仿若泄氣一般側倒了下去,
血泊中他的唇瓣微微張合,鏡片後的那雙眼睛直直望著邵鈞,想說什麽卻再也說不出了……
“媽的!”
男人踢開麵前那具身體,接著就朝邵鈞走了過來。
興許是受到了刺激,邵鈞這時候已經有些失控,他全然不管自己血流不止的腰腹,突然發了瘋一樣朝對方撲來。
由於赤手空拳並且腹部受傷的原因,邵鈞仍舊無法對抗眼前的人,男人跟他纏鬥一陣,隨即便握拳狠狠朝他砸過來。
對方狠厲的一拳速度極快,霸道的力量瞬間給邵鈞的後腦帶來重創,他眼前一黑,而後便失去意識仰麵倒了下去,
“真是麻煩!”
男人罵了一句,說著便走近地上的人,猛地揮起了手裏的匕首——
正這時,刺眼的手電光投射而來,
“警察!警察!”
“不許動,放下武器!”
“操!”男人爆了句粗。
……
……好累。
邵鈞意識渙散地平躺在地上,眼前是模糊一片,除了虛晃的光影他什麽都看不見。
有警察來了嗎?
恍然中邵鈞好像看見有身穿警服的人迅速包圍了自己,他想看清,卻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了。
他聽到警笛聲響起,然而大腦卻漸漸昏沉下去,視線裏隻剩下一片血紅……
“薑沂姐,能幫我個忙嗎?”
客廳裏,薑沂擱下手中的資料語氣隨和地說
“好啊。”
邵安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一步步走來,她舉目朝他望去,一眼看見對方手裏的剪刀,不由皺了皺眉。
“你,想幹什麽?”
邵安把手裏的東西托上前,笑著對眼前的人說
“薑沂姐,頭發有些長了,能幫我剪一下嗎?”
“啊?”薑沂一愣,她倒是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古怪的請求,
“這個,我不會啊,要不你去附近的理發店吧。”
邵安搖了搖頭,“我不去理發店,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薑沂還是有些疑惑,卻也沒再追問為什麽,接著聽對方又微笑道
“不過薑沂姐不一樣,因為……我很相信薑沂姐。”
衛生間,薑沂望著眼前的邵安一臉難色說
“你太高了。”
“我去拿張凳子吧。”
“嗯。”
望著對方的背影,薑沂不安地舔了舔嘴唇,雖然她覺得自己這樣做十分不妥,但又實在不好拒絕,
她總覺得邵安就好像一隻受傷的小貓,敏感而令人心生憐惜,讓人不由自主就想順他的毛,不論他提出的要求多麽不合常理。
待對方在椅上坐好,薑沂溫柔且細心地在他領口的位置圍上了一張毛巾,而後又十分沒底地說好中文吧
“我技術不好,剪毀了你可別怪我啊。”
邵安甜甜一笑,“不會。”
由於前段日子一直在醫院臥床的原因,邵安的頭發已經蓄得有些長了,加上他皮膚雪白又極度消瘦,模樣看起來多少有些萎靡,
薑沂打量了一下邵安掃到後頸的長發,拚命回想著以前的長度,纖白的五指輕柔地沒入了對方蓬鬆微卷的頭發裏,
她隨意地撥弄一陣,而後便用手裏的剪刀嚐試著剪下了一縷。
雖然薑沂對修理發型也不是一竅不通,不過她還是覺得邵安原本十分的顏值被自己這麽一通亂剪恐怕就得折半了!
她非常專注地修剪著,仔仔細細地觀察比對著每一縷發絲每一個角度,當湊近他正臉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了對方的臉。
這樣近的距離看著他,薑沂才發現邵安的眉心有一點很淺的紅痣,襯得他整個人的氣質越發妖嬈了些,
他濃密的睫毛微微上翹,細膩又白皙的皮膚簡直能說是吹彈可破,薑沂不由感歎天底下還有長得這麽清秀又斯文的男孩子。
她挪開視線,注意力又放在了修剪頭發上,盡管對方放心地把這件事全權交給自己,薑沂的手法還是很保守,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對邵安後來這段時間的發型負責。
狹小的衛生間內無人說話,隻聽聞剪刀開合的“哢嚓”聲響,越發顯得空氣異常靜謐,不過薑沂全神貫注地做著手頭上的事,全然沒有空暇分心去留意別的什麽。
邵安抬起雙眸,目光透過浴室鏡打量著她纖長的頸項和線條流暢的下顎,淺淺賞味了幾秒,隨後便又落下了視線。
二十分鍾後——
薑沂撥弄了一下他的頭發,隨即望著鏡子裏的人說
“差不多了。”
終於……
她總算鬆了口氣,動了動發酸的胳膊,又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量起對方來,隻覺自己這手藝雖然算不上多麽超凡,卻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差勁,至少邵安現在這發型看起來還是挺有模有樣的。
薑沂幹噎了口氣,有些緊張地問他
“嗯,你覺得怎麽樣?會不會有點兒……”
“很好,我很喜歡。”
邵安笑了笑,唇角揚起一道溫和的弧度。
“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薑沂看了看表而後對他說道。
“想讓薑沂姐多坐一會兒的,不過太晚了回家確實也不安全,”
邵鈞用他那種純天然無公害的笑容望著對方,
“薑沂姐以後有空可以多到我家,雖然不知道你喜歡做什麽,喜歡吃什麽,但我都會慢慢了解的,”隨後他又解釋道
“因為我想跟薑沂姐成為朋友,不是那種普普通通的朋友,而是能交心的摯友。”
聞言薑沂一愣……為什麽莫名覺得他對自己有些依賴呢?
他說他很信任自己,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嗯。”她點頭答應了。
……
待離開的人將房門合上,邵安才抬腳走進了衛生間,他拉下衣領,傾身將頭埋在了洗漱池裏,纖長的手指擰開水龍頭,讓涼水衝走了修剪時殘留的碎發。
時令已至冬季,刺骨的涼水舔舐過他細長的後頸,分明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嚴寒,然而他卻好似感覺不到溫度一般。
邵安簡單衝了幾遍,而後取下一旁的毛巾將濕潤的頭發擦拭了一下,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他站在窗邊掃視過小區每一處隱蔽的角落,此刻的目光無神而疏離,半晌後,他終於捕捉到了找尋良久的目標,
……他發現了薑沂的身影。
隔著百米,邵安纖長的五指落在了薑沂的位置,他眯起一隻眼睛,將那道身影圈在了他食指和拇指相觸而成的圓環裏,
看著那道身影在他的“圓環”中活動,他感到心情異常快活,甚至有些興奮,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愉悅過了……
客廳光線被調得十分昏暗,紫色投影燈詭異的顏色照得這間住宅看起來尤是森冷,邵安坐在薑沂方才落座的位置上,伸手端起那杯她喝了一半的檸檬茶,
他將杯口轉過一個角度,尋到薑沂碰過的位置,淡粉的唇瓣隨即覆了上去。
清甜的液體瞬間湧入唇齒,順著咽喉流入胃裏,高濃度的糖分仿佛浸透了身體每一寸毛孔,讓靜息的神經細胞變得異常活躍。
邵安纖白的手指解開黑色襯衫紐扣,胸口上大片結痂後留下的血紅色刀口和傷疤隨之赫然醒目,他的皮膚白得仿若吸食人血的惡鬼一般,淺粉的唇瓣輕輕張合,似乎在輕聲吟唱著什麽曲子,
他淺啜了一口杯裏的檸檬茶,而後頹喪地靠躺在沙發座上,好似一朵凋敗糜爛的暗黑玫瑰……
嘟——
嘟——
手機鈴聲猝然響起,薑沂正開著車,餘光一瞟屏幕……是醫院打來的。
她隨即騰出手接通了電話,
“喂,有什麽事嗎?”
“……”
半晌後,車身一個急轉彎,薑沂匆忙改道掉頭去往了市醫院的方向,臉色極其難看。
紅燈轉綠,薑沂麵色凝重地拉過方向盤,轉彎卻見正對一輛銀色汽車猛地朝她飛馳而來!
滴——
滴——
她慌亂地鳴笛,麵前的汽車卻仍舊速度不減,強烈的車前燈光照得薑沂睜不開眼,
車速太快,她根本沒有時間反應,甚至來不及轉過方向盤,對方已如惡獸般迎麵撞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