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回避(2)
邵鈞朝前望去,視線正巧撞上鏡片下兩道森冷的目光,他忽然感到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梁骨。
邵廷淡淡地瞟了一眼對方的動作,隨即笑著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剛才出去處理一些事。”
見男人朝自己走來,邵鈞不由挺直腰背,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在對方眼中大概已經很明顯了,事已至此也沒必要遮遮掩掩,隨即掂著手裏的u盤對邵廷說
“這個u盤,貌似是我的吧。”
邵鈞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著他,沒想到對方隻是一笑,語氣平淡又裏夾著幾分不好意思道
“哦,是的,那是薑小姐撿到之後托我給你的,最近公司有些忙,我放到抽屜裏後來就忘記了。”
難怪薑沂那天會去見他。
看著眼前的男人,邵鈞又擰了擰眉,
是真的忘記,還是對方故意……
“東西我可以帶走吧。”邵鈞口氣冷淡地說。
“當然,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裏麵可是有關你的視頻……
邵鈞不由在想,u盤裏的東西他看過了沒有?
二人之間良久的沉默後,邵廷才突然提議道
“不是要說公司的事嗎,我們到會議室裏談吧。”
“好啊。”邵鈞淡淡應了一聲,隨即心思沉重地邁步走了出去。
見他的背影淡出自己的視線,邵廷和善的目光便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異常嚴肅的神情,男人的餘光瞥見了自己擱在桌上的手機,莫名覺得擺放的位置似乎與之前有一點小小的偏差,半晌後,他纖白的手將其拾了起來,臉色似乎有些陰沉。
約摸兩個鍾頭之後,邵鈞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公司大門,兩條長腿邁進駕駛座,然後便將自己鎖在了車裏。
他摸出手機,從相冊中點開了剛才拍下的那一串號碼。
盯著屏幕上的十一個阿拉伯數字,邵鈞莫名感到有些緊張,修長的食指放在撥打鍵上,遲遲沒有落下,他心下暗想著,照著這個號碼打過去,是不是就能撕開偽善之人虛假的外衣,挖掘到事情的真相呢?
於是他撥通了號碼,屏住呼吸靜待了幾秒,
“您好,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sorry,the……”
邵鈞驀地掛斷了電話。
沒料到自己會聽到空號的提示音,邵鈞無聲地罵了一句,隨後他又沉下心來想了想,覺得邵廷沒可能會保存一個沒有意義的空號,那個“c”字母的備注一定是有特別內涵和價值的,那麽號碼應該是貨真價實存在且使用過的,隻不過現在已經被注銷了。
他記得電話裏的提示音是空號而不是停機,如果說真是被注銷過的手機號,按道理來講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會從預注銷的停機變為正式注銷,而一個月前,差不多就是自己和薑沂去到賈暉家裏,第一次接觸到“c-beas”這個標誌的時候。
兩個時間點的重合是不是表征著什麽關係呢?邵鈞目色深沉地想。
奈何現在腦子裏有無數與邵廷有關的假設,卻抓不到對方一星半點的把柄,邵鈞禁不住猛地一拍麵前的方向盤,掌心傳來的陣痛讓他暴躁的情緒稍稍壓製了些許。
這種隻能摸到真相尾巴的感覺讓邵鈞感到十分窩火,他覺得自己好似置身在迷霧裏,周遭滿是謊言和惡意,真相卻藏在不見天日的地底,
就好像這個電話號碼,明明切實存在過,現在卻變成了一個無法追蹤的空號,在他不曾注視到的隱蔽角落,所有證據已然被抹去得不漏痕跡。
然而他所窺見的所有蛛絲馬跡,分明都指向那個男人——邵氏長子……邵廷。
邵廷這個人,手段老練毒辣,心思晦澀深沉,卻能裝得坦坦蕩蕩,光明磊落,邵鈞從來對他滿腹懷疑,卻無法撕破對方道貌岸然的嘴臉,
在邵鈞心裏,他不是披著羊皮的狼,是披著人皮的鬼!
雨下了一整天,最近正值冷鋒過境,氣溫驟降,涼人的晚風昭示著燥熱的盛夏已快過去。
邵鈞沒開車,一路步行溜達到了醫院,他撐著黑色雨傘走在密集的雨簾裏,高拔的身子在人群中尤其凸出,四下經過的人大多都會禁不住瞟他幾眼,有非常直接抬起眼皮看的,也有略顯羞澀偷瞄的,畢竟眉眼這樣標誌身材又這樣好的人在平日裏還是不常見到的。
水漬沾到了皮鞋上,甚至連褲腿上都濺到了腳跟帶起的泥點子,然而邵鈞的注意力全不在此,他敏銳的目光橫掃過去,恰好捕捉到了薑沂的身影,隨即加快腳步穿過擁擠的人潮朝前走了去。
用不著薑沂多留意,邵鈞那種放在人堆裏一眼就能看見的身形頃刻入了她眼眸,隻覺對方就連走路的姿勢和氣場似乎都和周遭的人很不一樣,所以就算是傘沿遮住了他的臉,薑沂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他。
邵鈞邁著長腿,“啪嗒啪嗒”踩著水走了過來,他一身商務西裝,白色襯衫貼著窄腰紮進西裝褲裏,微風一帶,腰線精致流暢的弧度便在揚起的外套下凸顯了出來。
薑沂擰了擰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將傘沿壓低了些,想從旁溜過去的時候對方便已然擋在了她身前。
“薑沂!”
男人的聲音伴著雨聲傳來,聽著有些低啞,
“你還……生氣嗎?”
薑沂一愣,還沒搭話,對方又接著說
“那個,上次是我話說重了,你能不能……。”
邵鈞幹噎了口氣,心說前一天分明才罵咧著說自己從此對薑醫生不屑一顧,現在這態度莫不是有些打臉?
薑沂抬眸飛快地瞟了一眼對方的臉,暗想看來他是不記得昨晚上給自己打電話的事情了。
“有事嗎?”
“嗯?”邵鈞“那個……聽說你分手了,為什麽?”
他其實很想聽對方說是因為自己,然而薑沂隻淡淡說道
“跟你沒關係。”
對她冷淡的回答倒也不意外,邵鈞隨即笑了笑,“其實還是有關係的吧?”
空氣仿佛凝滯了片刻,半晌沒有人再說話。
伴著天邊一聲雷響,雨勢驟然迅猛起來,“劈劈啪啪”擊在傘上的聲音明烈響亮。
“邵先生,我認為我們之間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她一麵說,一邊繞過眼前的男人,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喂,你聽我說……”
薑沂往後閃了閃,剛好避開了他來拉自己的手。
邵鈞怔怔地望著薑沂一閃而去的背影,她利索地收傘進了後座,而後出租車司機便一踩油門加速朝前開走了。
暴雨好似無聲,邵鈞攥緊了掌心下的塑料傘柄,神色嚴肅地擰著眉,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這份深情放在心尖上,可惜她看不見。
雨滴濕潤而冰涼,被風卷著飄打在他臉上,邵鈞閉上眼不知在想什麽,片刻之後,他忽地扔了手裏的雨傘,頂著瓢潑大雨朝那輛出租車飛奔了過去。
汽車刮著雨刷在暴雨中前行,恰逢交通信號燈由綠轉紅,司機剛踩下刹車,就見一身全套西裝的男人扒在了車頭,也不管大雨傾盆,被雨淋濕的烏黑鬢發耷拉在額角。
車上的兩人都是一愣,方聽邵鈞頂著暴雨在車頭衝裏間的人說道
“薑沂,我們經曆了那麽多,我以為你能感覺到,我以為你能看到我的改變,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你呢?你呢!”
“你知道那把刀從我肚子上捅進去的時候,我想的什麽?我怕你好不容易明白了我的真心,我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強悍的一拳猛然砸在鐵皮車蓋上,激動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
“我這麽高傲的人,都放下身段為你低下了頭,你就……就不能看我一眼嗎?”
滴——!
滴——!
司機摁了幾下車笛,本想驅散這個此刻略顯失控的男人,不想後者不動不搖站在原地,好像不把話說完誰人也轟不走他一樣,
“薑沂,我要跟你談談,麵對麵好好談!”
信號燈已經變色了,然而出租車卻被邵鈞攔在馬路中央,堵了後方一排等候著的車輛,暴躁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夾著“劈裏啪啦”巨響的雨擊聲,仿佛在大馬路上奏起了異常聒噪的交響樂。
薑沂沉了口氣,勉強冷靜下來,還沒想好下一步怎麽應對,方聽開車師傅語重心長地說道
“小姐,他是你男朋友吧,我看對你用情挺深的,有什麽矛盾你倆好好說唄,別鬧分手,看你男朋友嚎得撕心裂肺的樣子!”
“……”
“這年頭鬧分手自殺的可不少,我看這小夥子脾氣倔,逼急了估計啥喪心病狂的都幹的出來!要知道感情和睦的基礎是要倆人多溝通,像我跟我老婆結婚都十多年了,平時那點兒小吵小鬧很正常,但是吵歸吵罵歸罵,咱不能搞冷暴力啊!”
薑沂擰了擰眉“我們不是……”
她話音剛落,司機便打開車窗對外麵的人道
“小夥子要不你上來吧,再堵著後麵的車,那些司機師傅該來砍人了!”
車鎖隨即“嗒噠”一聲脆響。
車門被人從外打開了,飄飛的雨滴落在金屬框架上,頃刻濺起一簇水花。
邵鈞一腳跨進了後座,車廂隨即飄進一股淡淡的古龍香水的氣味,衣衫濕透的男人關上門忽然湊了過來,薑沂眉心一動,不由往旁挪了挪。
對方浸濕的西裝外套上還淌著水,空氣裏隱隱翻湧著一股潮濕的氣息,他輕輕一甩頭,發梢掛著的水珠就濺到了薑沂的唇角。
“小姐,那還去楓山公館嗎?”司機問。
“……”
“去!“薑沂還沒開口,邵鈞就先替她回答了,隨即心安理得地抱臂靠在椅背上。
“好嘞!”不知為什麽就十分自然而然地默許了兩人情侶的關係,司機一甩方向盤拐進了岔口。
飛旋的車輪碾過水泥路麵,隨行激起一路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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