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謀而合(2)
二人離開了居民樓,不知道此行算不算是一無所獲,薑沂快步朝前走著,似乎想甩開身後的男人,卻委實還是低估了邵鈞的腿長。
穿過這條巷口就是車流穿行的大馬路了,薑沂越發心急,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不想轉角竟然跟人撞上了。
這一撞不算痛,那感覺,像是半人高的軟骨頭撲到自己肚子上,薑沂低眼一看……是個孩子。
小女孩抬起紅撲撲的小臉,被不痛不癢的一撞給撞出了眼淚花,剛要開嗓,轉臉看見一旁的邵鈞竟然就給收住了。
女孩的臉頰越發紅潤,近乎快跟她細頸上的紅領巾一個色號,薑沂柔聲細語地安慰了她一下,剛想繞開這姑娘,就見從旁竄出了好幾個小男孩和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年紀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
大概是看見了熟人,女孩一下歡脫了許多,方才憂憂鬱鬱的眼睛忽地多了些光彩。
“哈哈,逮到你了吧!”一個憨憨胖胖的小男孩咧嘴笑道。
“你們這麽多人找我一個,你們耍賴皮!”
女孩撅了撅嘴,氣得雙手叉腰。
看著這些男孩女孩,薑沂似乎又體味到了些許那對自己而言已經很是陌生的孩子氣,目色不由變得很是溫柔,稍稍彎下腰跟他們搭話道
“小朋友,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呢?要知道沒有大人陪同,小孩子單獨在這種地方玩兒是很危險的。”
“大姐姐,我們,我們在玩兒躲貓貓!”小胖努著嘴道。
薑沂笑了笑
“哦,為什麽要在這裏啊?”
寸頭小男孩說
“這裏很大很好躲啊,而且空蕩蕩的都沒車子,也不會老是有人走過來走過去的!”
薑沂“可是這片區不久前有人跳樓了,你們不害怕嗎?”
一個紮著羊角辮小姑娘突然揚起頭道
“我們不怕,我們每天放學都來玩兒的!”
“每天?”薑沂揚了揚眉。
“對啊,我們才不會害怕呢,我們又不是賈暉。”
女孩話畢,站在一旁的孩子頃刻都笑了起來,小胖隨即附和道
“就是,賈暉那膽小鬼,那天像是撞見鬼了一樣,嚇得直接跑回家找媽媽!”
“哈哈,那慫蛋嚇得尿褲子,之後還好幾天都不敢來上學呢!”
見他們放肆地嘲笑著那個叫“賈暉”的孩子,薑沂思忖了一陣,神色有些嚴肅。
……為什麽會害怕?
“你們的遊戲,有規定躲藏的範圍嗎?”
薑沂看著男孩比手畫腳給自己描繪了一個相當寬大的界線,她的神色越發深沉了些,
因為看見了真相嗎?
“你們說的那個……賈暉,他最後和你們玩遊戲是什麽時候的事?”
小胖仰著頭一邊數一邊說
“好像是……七號,對,就是七號,六號我剛過了生日呢。”
墜樓的屍體是八號清晨發現的,但事故發生卻是前一天。
薑沂十分和善地一笑
“小朋友,那你們知道,賈暉家的地址嗎?”
“小暉啊,吃飯了。”
賈暉媽媽端著手裏的燒茄子往飯桌上走,伸長脖子望了望那個掛著飛鏢盤的小房間,房門緊閉著,裏麵的人似乎並沒有出來的意思。
她不知道好端端的孩子為什麽突然給嚇成了這樣,成天躲在家裏不敢出門,讓他去學校也死活都不肯,再這樣下去,恐怕就得再降一級了,她不由得懷疑起來,自己家的孩子,是不是當真智力有些問題?
想到鄰居家的孩子上了重點高中,同事家的女兒又考了全校前十,她心裏堵著的一口氣緩不過去……這孩子成天抱著那破手機幹嘛呀!
給賈暉約的心理醫生明天才會到,女人暗下歎了口氣,壓製住自己的情緒語氣盡可能地溫柔
“小暉啊,媽媽上樓去收曬在天台的被子,你自己出來吃飯啊!”
賈暉癡癡地擺弄著手裏的玩偶,“天台”兩個字讓他猛然間心頭一顫,他下意識扭頭看了看插在充電線上的手機,怔恐的神色像是看見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
女人脫下圍裙,隨即去到樓道間按下了電梯,收個被子的功夫,一上一下要不到十分鍾,所以家裏的門沒有關,隻是虛掩著……
男孩沒有出去,他不小心把超人的手臂折斷了,沒血沒肉的塑料玩具從接頭處斷開,他正在專心致誌地將斷臂給塞回上去。
咚咚咚——
房門處傳來一聲急促的敲擊聲,賈暉心一跳,斷掉的胳膊從他手心滑落,順勢滾到了床底。
“媽媽?”
無人響應。
賈暉吸了吸鼻子,躡手躡腳地朝前走去,
他稚嫩的手伏上麵前的鐵質門把手,緩緩往下一拉,靜謐的房間隨即響起一道輕輕的“咯吱”聲——
一張猙獰的臉伴著黑暗劈天蓋地朝他襲來,男孩來不及反應,撕心裂肺的喊叫便生生扼在了喉頭……
“轟——”
悶雷響過,薑沂抬頭看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那明顯是大雨將襲的態勢。
天色說變就變,完全不給人一點預留的反應時間,沒帶雨傘的人興許下一秒就會徹頭徹尾地被淋成落湯雞,薑沂沉了口氣,所幸一個路口就能拐進自己家的小區了。
然而她剛要抬腳,便聽邵鈞幽幽的聲音傳入耳畔
“要下雨了。”
“薑醫生不會拒絕我去你家躲雨吧?”
見邵鈞揚眉一笑,薑沂的心忽的就涼了半截。
莫名其妙的,邵鈞一個禮拜不到竟然去了她家三次!
薑沂先前是覺得,過於刻意的退避反而會顯得兩人的關係不自然,然而自己一次次的讓步卻讓對方越發沒羞沒臊了。
有的人就是如此,搭理一次,他就得寸進尺!
如柱的大雨在路麵積蓄,拖泥帶水地滾進了下水道,薑沂站在陽台,抱臂望著“劈裏啪啦”下響的大雨,心緒有些繁瑣。
她忽然聽見房間裏傳來一道水龍頭打開的聲音,驀地回過了頭。
邵鈞熟稔地從衛生間走出來,抬眼看著神色肅然的薑沂,淡淡道
“洗了個手,怎麽了?”
薑沂沒吭聲,徑自轉過了頭,兩人之間一來二去的糾葛讓她覺得有些不妙。
“薑醫生!”
“又幹什麽?”薑沂咬了咬牙,沒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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