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陰差陽錯
遇見顧西洲,是一次陰差陽錯。
那年北原的天下還姓許,她是被父親許督軍捧在手心兒裏疼的明珠,是北原城人人攀而不得的公主。
與災星相識的前一天是新華國十二年三月初九,第二天便是她生日。
許知意像往常一樣在馬場裏泡了一天,暮色降臨時才戀戀不舍的回來,接她的小汽車路過仙樂斯舞廳時,裏麵爆發出幾聲蓋過聲樂的槍響,接著就是女人慌亂的尖叫聲,舞廳的門口湧出逃跑的人群。
許知意還沒來得及催促司機快走,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悶哼一聲倒在了方向盤上,太陽穴上的黑窟窿滴滴答答往下淌著血。
北原那幾年並不太平,許家江山未穩,各大勢力虎視眈眈,想聯合吞掉北原這塊肥肉,亂黨的殘餘在也暗處蠢蠢欲動。許知意沒想到自己竟撞上了,她飛快的跳下車,護著頭往一旁的胡同裏跑。
跑了好一會,她才看到遠處的點點光亮,許知意不由得鬆了口氣,就在她以為沒事了的時候,幾聲高昂的叫罵從一旁漆黑的小巷傳來。
“顧西洲,我看你他媽活膩味了,還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
蹲在石頭後的許知意豎起了耳朵,她認得領頭的人,是仙樂斯老板的兒子葉三,在這亂世中立住腳跟並且做大生意的不僅僅要有錢,還得有幾杆槍和幾隊賣命的人,北原的咖啡廳和舞廳早已被葉家壟斷,其勢力可見一斑。
那夥人火拚了很久,濃稠的腥味和刺鼻的燒焦味在空氣裏彌漫,最初罵人的葉三在胡同裏倒退了出來,正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步步緊逼,葉三正哆哆嗦嗦的求饒,“洲哥,洲爺,我有眼不識泰山,您饒了我,饒我這條狗命。“
借著朦朧的月色,許知意看清葉三的眉心正抵著一把短槍,持槍的男人氣場凶悍,一雙幽邃如鷹隼的眼眸,邪魅又陰險。
許知意瞬時心涼了半截。
葉家依附許家,見到葉三,她還以為那男人必死無疑了。沈知意捂好口鼻,大氣也不敢出,她顧不上害怕,心裏盼望那男人趕快離開。
那男人聞言未發迅速叩響扳機,一聲槍響後,葉三直挺挺栽倒在地上,他雙眼圓睜,似乎還沒回過神就歸西了。
許知意嚇得閉緊了眼睛,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等到腳步聲遠去了,她才敢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查看周圍的情況。
地上一灘暗紅的血仿佛一朵放肆盛開的紅蓮,腥氣直直的向她撲來,許知意打了個冷顫,她不敢去看葉三,拖著發軟的腿往前挪著。未走一步,她便感覺到後頸處一涼,那把解決掉葉三的手槍精準的對準了她。
許知意冷不丁的抖了下。
“看到什麽了?“
低沉威懾的男音暗藏殺機,許知意一霎間渾身僵硬,結結巴巴的說,“沒,沒看到。
“
槍口緩了兩分力,驀地向下滑去,隔著旗袍戳了戳她的屁股,許知意以為他把自己當作了仙樂斯的舞女,臨時起了色心,為了周旋,她隻能豁出去厚著臉皮道。“老板,可以去你家做嗎?外麵太冷了。”
她故意裝傻,企圖蒙混過關,隻是想著要拖延時間,這個時辰她不回家,父親一定會派人來找,她的車離這不遠,想必找她也用不了多久。
身後的人沒應聲,冗長沉寂靜中的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她不明他的意思,又怕他殺人如麻滅了口,隻好硬著頭皮猶豫說,“不,不要錢也行。”
他好像信了,許知意明顯感覺到他收了槍,但他依舊沉默,她也隻好咬著牙,祈求上天能讓自己挺過這關。
許久後,許知意才敢小聲試探道,“老板?”
無人回答她,她豎起耳朵仔仔細細聽了一會,確定沒有聽到除自己外的任何呼吸聲,才戰戰兢兢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早沒了人影,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冷汗也落了下來。
三月的北原,總是滿天星光的傍晚,風彌漫著春末時節的最後一絲花香。這是許知意第一次遇見顧西洲,她甚至記不清他的臉,也混混沌沌想不起他的聲音,隻有那攤血跡,在她心裏深深紮了根在不午夜夢回時,成了她逃不掉的魘。
而她怎麽也想不到,他與她的孽緣卻遠不止於此,往後他的出現,也會將她的生活攪的天翻地覆。
兩年後。
璀璨的霓虹籠罩著長長的街道,炊煙繚繞成雲,歌舞廳前的人群絡繹不絕,從古到今,無論經了多少戰事,城市依舊生生不息,未失一絲一毫的熱鬧,而權謀的爭鬥也從未停止。
聽下人說沈少帥要回來,許知意特地早三天開始準備。
甜而不膩的梅花糕,細嫩可口的脆皮鴨,糖粥,酥餅,桂花芋苗,從點心到主食,她樣樣備的齊全。這些吃食並不稀罕,南城的街上隨處可見,貴重之處在於從洗菜製作再到裝盤,都是由她親手做的。
西施洋鍾剛敲了十一下,有副官小跑著推門進來,也許是著急,額頭浮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許姑娘,少帥今天在軍營留宿了,他讓您早些休息,不用等他。”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隻是心虛的不敢抬頭。
聞言,許知意倚著桌角,眉目慵懶打量著,隻是眼底剛生出兩分希冀的光瞬時破滅了。
副官的頭更低了。
“知道了。”她紅唇輕啟,語氣難掩失望,不過好在她困了,沒時間為難他。
“退下吧。”
副官如臨大赦,應付了幾句匆忙退下。
“許姑娘,這次少帥回來又帶回一個女人,據說那女人,是中原歌舞廳最響亮的頭牌。從走到回來的這段日子,都是她在服侍少帥。“下人小梅低聲解
釋著。
許知意眨了下眼,不動聲色地掩好眼裏的落寞,開口時漫不經心,卻又篤定“少帥不過是圖一時的新鮮,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梅還想勸她些什麽,許知意打了個嗬欠,瞧著一桌子精致的菜肴說,“我累了,把這些東西照老規矩處理了。”
“是,許姑娘,明早送來的菜,還要按今天的備全嗎?”
許知意點頭,攥緊了自己被燙傷的手。
她沒那個資格矯情或是鬧脾氣,如今,她已不再是北原城許督軍的寶貝千金,而是南城沈少帥背著正室養在府外的許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