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是恩是仇是別離(二)
周楚清聞言,大驚失色,急聲問道:“來人有沒有說欣賞一本什麽樣的書?”
趙生搖頭道:“所有來賓的信箋上除了名字不同以外,內容都是一樣的,但奇怪信上卻並未寫明欣賞一本什麽樣的書。”
這時一旁的秦凱突然插話道:“不過近幾日裏我常聽有人提起《素經》,想來多半就是這本書了吧!”
周楚清心中一凜,握著韁繩的手也在此刻微微發起顫來。
慕北亭驅馬走到了三人的身旁,又向趙生問道:“你身上可帶有邀請函?”
趙生自然認識慕北亭,隻是他先前隻顧注視眼前的周楚清,並未留意後麵的人,此刻突然得見,心中歡喜莫名,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口中寒暄道:“慕大俠!小人可是有許多年未見到您啦!”
秦凱也喜道:“就是!家主也常常念起您呢!要是家主見到您風采如昔,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慕北亭伸手接過信封,對他二人報以微微一笑,說道:“勞煩二位將後麵的馬車牽到後院去,再將我的夫人安頓到北院廂房。”
趙秦二人領命應諾一聲,便向後走去,等來到馬車旁側時,又見到了正處在暗影裏的同澤大師,當即歡喜更增,也齊齊向大師行禮問好。同澤大師也同樣微笑著合十還禮。
隨後他二人引著車夫向側門行去,待馬車經過慕北亭身旁時,荀黛兒突然掀開車了門簾輕喚了慕北亭一聲。
慕北亭側目望去,微笑道:“你先把荀兒安頓睡下,我稍後便到。”
荀黛兒目露關切之色,欲言又止,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旋即放下門簾。
慕北亭打開信封取出信來,借著門梁上燈籠發出的光亮看了起來。信書內容極簡,隻寫道:“淩風吾兄:見字如麵。吾蒙上蒼厚恩,得臨幸運,受賜絕世奇書一卷,實感福報至焉。然欣喜之餘,吾又自心惶惶,自覺不可獨占此幸,該當與賢兄共享之。遂定八月初七於敝府設宴置席,邀兄共賞此書,萬望賢兄不辭駕臨。林宗汜親筆。七月二十七日。”
慕北亭將此信來回看了三遍,在確認是林宗汜的筆跡無疑後,心中驚疑莫名,轉眼望向已然在側的同澤大師,說道:“大師,楚清,二位請看。”說著將信遞了過去。
同澤大師伸手接過,周楚清也湊上前來,二人借著光亮細看過一番後,均是吃驚不已。
周楚清急道:“此信定然是假,此書在府上雖已有些時日,但其身份卻一直懸而未定,直到七月二十七日的夜裏才算確定下來,而當時屋裏僅有家主和我,這…這肯定是有人模仿了家主的字跡偽造出來的!”
同澤大師皺眉疑道:“真是奇哉怪也,這究竟是何人所為呢?”
周楚清脫口道:“莫不是那賊寇所為?”可話剛出口,又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肯定不是那個賊寇所為,他若能知道這些消息,又何必再行劫持之舉?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慕北亭緩緩低下頭去,看著信箋上的字在搖曳的光亮下明暗不定,心中忽然生出了不詳之感,沉聲道:“或許府裏真的出了奸細宵小之輩…”
周楚清又連連搖頭,篤定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府裏的每個人我都知根知底,他們沒那個膽子,更沒有那個本事!”
眼看周楚清如此篤定,慕北亭隻好歎了口氣,說道:“此事霧隱蹤迷,且敵暗我明,想要在短時間裏捋出個頭緒隻怕是不容易了。”說著隔衣摸了摸懷裏的《素經》,又道:“咱們自此刻起,言行舉止都得慎之又慎,萬不能讓此事引起武林動亂!”
同澤大師深以為意,頷首道:“《素經》之事已然天下皆知,想要避人耳目已絕無可能。咱們倒不如坦然處之,先將此間的實情告之到訪眾人知曉,想來大夥也必會同仇敵愾,一起齊心協力去營救宗汜妻兒。”
慕北亭翻身下了馬背,讚同道:“大師所言甚是。咱們這就進去會一會到府的各路英雄,以便再對請柬之事詳察一二,到時再相機行事!”
同澤大師和周楚清自無異議,也翻身下了馬背。三人將坐騎牽到大門旁的栓馬樁上栓好,然後邁步進了府去。
剛即進院,便聽得陣陣喧鬧之聲自東麵遠遠傳至。周楚清自然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動靜,當即皺眉道:“他們在‘芫花廳’裏!”說完頭前先走,疾步往“芫花廳”奔去。慕北亭和同澤大師也緊步跟了上去。
“芫花廳”是豐府最大的宴客廳,能容納下兩三百人同場開席。最近幾日來,“芫花廳”每日三開席,接待著“受邀”前來賞書的各路武林豪俠們。
眼下雖已是半夜時分,但廳中仍是熱鬧不減,六七桌人還在喝酒耍錢,玩得不亦樂乎。林府的傭人們也極具涵養,對這群留席熬夜的英豪依舊禮數有加,也並不上前勸退,而是派了專人在旁伺候,添茶加水,取酒熱菜,樣樣不落。
穿徑過廊,轉眼周楚清三人便到了宴廳門口,可還不待周楚清發聲,便聽有人驚叫道:“啊!慕大俠?同澤大師?周先生!快…諸位快看啊!”
慕北亭尋聲看去,隻見說話之人乃是自己的舊識,此人名叫程海群,江湖喝號“洛陽雙刀”,常在中原一帶走動,倒也頗有些名頭。
廳中眾人聞聲向門口看去,也都是一愣,旋即就是嘈雜聲起,也紛紛起身相迎,七嘴八舌地向門口三人行禮問好。
慕北亭和周楚清一一拱手還禮,同澤大師則是合十示意。待眾人稍安,慕北亭才朗聲說道:“沒想到今夜竟能在此得見諸位佳友,真乃人生幸事啊!”
站在人群之前的洛陽“千秋指”樊餘軍與慕北亭是舊識,兩人曾拜過把子,此時兄弟得見,樊餘軍自是歡喜無限,連忙搭話道:“慕老弟,你我多年未見,可真是想煞老哥哥啦!”
他說到此處,忽然又咧嘴壞笑起來,挑了挑眉,續道:“想來若不是因為《素經》之故,你我兄弟何時得見那就未能可知咯。來,來,趁此機會,快快過來與老哥哥喝上幾杯。”
慕北亭見樊餘軍主動提及《素經》,心中大喜,當下卻故意長歎一聲,緩緩道:“承蒙老哥掛念,小弟深感五內,本來你我兄弟相見,確該把酒言歡,直喝上個三天三夜才甘罷休。可兄弟此番前來卻並非是為了賞《素經》而來,而是為了另一樁大事。此事若是不了,我實難把酒喝得暢快啊。”
樊餘軍聽聞此言,胸中豪氣頓生,當即伸手拍了拍胸脯,朗聲道:“今日當著眾位英豪的麵,老哥哥我放話在此,無論北亭老弟遇有何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樊某人也決不推辭,必要與你共赴之!”他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先引頭叫了聲好,跟著便是叫好之聲迭起不斷。
慕北亭抱拳躬身,感謝道:“樊大哥古道熱腸,俠肝義膽,那自不用說。隻不過我所說的那件事,卻也和《素經》有些關係。”
眾人一聽與《素經》有關,目光霎時間都變得灼熱了起來,而在被這些目光盯上後,饒是性穩如山的慕北亭也不禁感到了心頭一凜。但在深吸過一口氣後,他便恢複如常,旋即坦坦道來,從《素經》的由來講起,又到林宗汜妻兒是如何被倭寇挾持,再到自又為何出山,全都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其中略有不詳之處,則由周楚清與同澤大師出言補充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