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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第270章 八劍

  劍冢無青天,這片昏暗世界終年死寂,此時卻劍土飛揚,遍地的死劍連同大地一併震顫,頓時,劍爐中飛出六道流光,劍氣激得周圍八柄巨劍上的符文鎖鏈劇烈晃蕩,它們在上空盤旋之後齊飛西南。 

  在八荒之一荒沙的孤風窟,有個無臂青年駐足默默目送這六道流光遠去,身後已背了行囊。 

  穿過萬里蒼穹,眼下八卦山上空正被花火燒紅,高聳八峰之下人未散去,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兩個身影上。李灝然伸著手,掌心懸有一物,散發出蘊含浩瀚生氣的鬱郁綠光,而宗陽的後背有陽紋戰元焚燒黑衫,出現一個五角星加圓的圖案,正是五行封印,即九面神紋中位於後背的「畜生」紋。 

  「蟲蟲,別讓他死了!」元賁急道。 

  「當然不能死,這可是大人情,有了這顆木丹,加上元賁你手裡的金丹,宗陽哥哥的五行丹終於集齊,可以一口氣進入仙尊境了!」蟲蟲臉上歡喜,手中的金剛界曼陀羅錫杖則閃耀出金光,只是在左手劍指凌空畫出金光封印陣后,又遺憾道:「不過我只能暫時封住他的神魂,肉身是保不住了。」 

  「有我呢。」任真陽抬手摸起下巴,思索中望了一眼八卦山的桃樹,說道:「到時就用這八卦山的桃木給他做一具傀儡。」 

  蟲蟲點頭嗯了一聲,徑直閃到李灝然身邊,將其帶回原地后劍指點在靈台,收手時拖出一道金色流光,隨後用金剛界曼陀羅錫杖將它收入其中。李灝然的身體依舊站著,眉心的印記卻漸漸褪去,整個人再無半點精氣神。 

  反觀宗陽那邊,黑衫被陽紋戰元焚出五行封印后,轉瞬黑色的封印陣法出現在身周,如水珠滴落水面激起的波紋那般蕩漾而開,五角星加圓,五角上各有一字神文,陣法層面內有白光閃現出玄奧符文,如紙灰中閃過的火光。木丹初始是安靜懸在宗陽身旁,當封印陣法出現后,在封印陣法力量的驅使下飛至「木」位,由神文「木」將它封印,最後封印陣法消失,被封印的木丹飛入宗陽後背。 

  主殿前幾大道門領袖目睹了整個過程,只有迄綾閣主因曾經聽宗陽說起過五行丹之事,所以並不陌生,其餘幾位就大為驚奇了,卓凌超向幾人中符陣造詣最高的太陰宮上問道:「太陰師侄,你可看出了此陣的玄機?」 

  太陰宮上如實道:「若我沒有看錯,這陣法中蘊藏的乃是神文,但我也只能看到這個程度。」 

  「那出自何門能有個大概么?」卓凌超嘴上繼續問著,心裡卻很是駭然,一個剛出世的小子竟能掌握世間罕有的神文,這是何等超凡天賦! 

  太陰宮上無奈搖頭,只嘆道:「不會是神州道門,也該不是中央雲界和星海。」 

  「那有沒有可能是東皇世離那類?」卓凌超鎖起眉頭,雖然太陰宮上稱得上八大道門第一符修,但對中央雲界和星海的符道不是完全領略,只不過中央雲界的符道極具標誌性,就連卓凌超也能輕而易舉地認出,所以可以直接排除。至於星海,以及所謂東皇世離那類,是指在星海中有一些隱世道門,凌駕於劫仙盟又不為凡界正道扛鼎,因為他們自詡為修真而非修道,所修之法即古樸又深奧至玄,這些道門偶有修鍊出強大境界的弟子行走天下,往往驚為神人。 

  太陰宮上笑道:「所以我用了應該二字,但我用神識窺探下隱約能感受到此陣透著股妖氣。」 

  「恩。」卓凌超心中瞭然,大快道:「身負妖魔氣,道法邪異,又與妖類為伍,非魔即妖!」 

  俞占繇一直在旁聽著,當聽到卓凌超這句的語氣時,知道這位劍冢冢主還沒斷了殺念,只好警告道:「卓冢主,今日之事算是了結了,灝然也已身隕,赤陽門上下接下來有諸事要料理,忙亂下難免招待不周,不如就請改日再來做客。」 

  俞占繇再朝怖道仙人為首的另幾位抱歉道:「怖道師兄,太陰師侄,迄綾閣主,還請見諒。」 

  太陰宮上趕忙轉身作揖還禮,怖道仙人則側過一張古井無波的臉說道:「俞師弟不必哀傷,你那大弟子的神魂還在。」 

  堂堂怖道仙人不會看錯,更不會說錯,俞占繇聽聞之下由驚轉喜,可才松出一口氣,卻被下方的一聲如雷咋呼吸引,是那猿妖少年在呼喚宗陽。 

  「別碰宗陽哥哥!」蟲蟲阻止道。 

  「大哥怎麼了?」元賁圍著宗陽團團轉,神色火急,抓耳撓腮之下忽猛然暴怒,揮動定海神針,力道剛猛,指著主殿方向吼道:「你們一個都別想走!要是我大哥有事,我非殺光你們!」 

  蟲蟲視線不離宗陽,眸中流露憂色,「簡單說來,宗陽哥哥有兩個神魂,一個神一個魔,現在兩個神魂在相互爭奪體魄,到了只存其一的境地,若受外物干擾,那麼極有可能魂滅魄散。」 

  元賁聽完趕忙收斂氣機,一手捂緊嘴,整個人都縮了起來,悄悄說道:「那我們為大哥護法!」 

  不遠處的花衣女子在竭盡全力破除自己額頭封印之餘向蟲蟲說道:「沒用的,就算不受干擾,他的神魔兩魂也會同歸於盡,已是死局,他的本魂呢?」 

  蟲蟲當然記得這個在妖界冥肺山見過一回的女子,還與宗陽哥哥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不過蟲蟲沒想到她對神魂也有這麼高的感知力,但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所以她閉上眼用神識再次進入宗陽的靈台,幾息之後神色明顯變得吃力,臉頰都劃過晶瑩汗珠,彷彿她的神識進入了一個極為危險的世界,好不容易才抽回神魂,回道:「宗陽哥哥的本魂被封印了,我只看到一個「卍」字。」 

  「果然是忘心咒!」花衣女子臉色變得凝重,在她第一眼看到宗陽額頭出現「卍」字以及種種跡象時,其實她已然有了猜測。 

  「忘心咒?!」元賁和蟲蟲同時驚詫,不知為何。 

  花衣女子一對異於凡人的烏瞳大眼極認真的望著宗陽,輕念他真不知好歹,竟然敢這麼亂用咒法不惜命,其實心底正默然生出遺憾,因為沒在他生死抉擇的時候一同面對,要知道在跟隨爺爺修鍊的時候,自己幻想最多的就是怎麼跟他一起浪跡天涯。想著想著花衣女子搖搖頭,暫時拋開這些思緒,果決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時間越拖下去他就越有危險,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怎麼個死馬當活馬醫?」任真陽呼吸一滯,陰陽輪也戛然而止,他當然也很焦急。 

  花衣女子沒有直接回答任真陽的問話,而是望了一眼主殿方向,冷靜道:「那幾個臭道士還擺著不會善罷甘休的架勢,小猴子你說的很對,要好好為你大哥護法。」 

  元賁虎目一凝,眉角的疤痕平添戾氣,應道:「包在我跟平天大聖,還有神羅身上!」 

  花衣女子又望向蟲蟲,問道:「長腿妹,你前面說他只要集齊五行丹,就能破境,是吧?」 

  「啊?」蟲蟲對這個陌生的稱呼一愣,待反應過來趕忙應了聲是。 

  任真陽恍然大悟,不用花衣女子自己便想到了答案,不可思議道:「所以你說的死馬當活馬醫,就是讓宗陽大哥破境,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破境,他會直接面臨雷劫,而以他現在所處的境地,渡劫會危機萬分!」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么?」花衣女子反問道。 

  任真陽擰眉不語,掃了一眼身邊幾人,發現蟲蟲和元賁對這花衣女子並不質疑,心裡也增加了幾分信任,無奈之下只好向她確認道:「真的只能這樣了?」 

  花衣女子因被封印無法點頭,只好動了動眼神來默認,並解釋道:「我了解過忘心咒,所以眼下只有這麼一個選擇。」 

  這時候,元賁四人同時默默望向素影,是請她做最後的決斷。 

  素影有些茫然,因為以她的境界修為根本不懂他們所說,不過她相信花衣女子,是因為前面她已經捨命相救宗陽,更因為女人的直覺,所以她點了點頭。 

  四人相視一眼,任真陽便閃向宗陽正前方,兩尊神羅傀儡擋在他身前同時雙手合十,肅殺各方。元賁和牛魔王居於左右,一個血紅元氣衝天,一個藍色元氣如海,大妖的霸道氣勢讓劍冢還站著的弟子紛紛往主殿撤。蟲蟲則先閃向素影,以地藏妙法將她送出八卦山,然後再閃向花衣女子,不過人家直接丟了句「不用管我」,蟲蟲也就閃至宗陽後方,手持金剛界曼陀羅錫杖眺望主殿,相比前面三個要悠然的多。 

  「這是要幹嘛?」卓凌超再無氣機外露,但神色明顯異常專註。 

  在卓凌超的疑問下,元賁從口中吐出一顆烏黑如星辰的元丹,頓時場內所有金屬被它吸引,元賁冷然看了一眼這從螭角大鵬氣海挖出之物,甩手扔向宗陽。 

  已經消失不見的五行封印陣法再次出現,接著神文「金」將這顆元丹封印並進入宗陽後背。 

  「又是一顆金丹。」太陰宮上陷入沉思,他還在推究五行封印陣法的奧妙。 

  就在瞬息的寧靜之後,宗陽驀地睜開雙眼,與此同時氣機如隕星撞地轟然席捲而出,神魔相臨! 

  背上「畜生」紋如烙印般發出五色光芒,五股五行元氣在全身流動,使得全身經脈也變成了五色。 

  宗陽仰天狂吼,驚動天地引來空中無邊烏雲,與漫天花火焚成的火燒雲混合相間,畫面既恢弘又玄奇。烏雲轉眼就聚集成巨大漩渦,電閃雷鳴,如末日一般,天地驟暗,唯有宗陽背上的「畜生」紋光芒萬丈。 

  「好一個十方道君直接破境渡劫。」怖道仙人在徒然生起的狂風中仰頭觀望,其實他還有半句話留在了心裡,雖不語但臉上流露出細微不可察的讚歎,因為眼中的這幕劫雲,不止是比師兄,更是比六甲當年所經歷的劫雲還要厲害數倍。 

  所有人都在仰望蒼穹,只有俞占繇收回了目光,面色極為沉重,嘆了口氣,只念今日之事看來還未結束。 

  時光稍縱即逝,可劫雷不會有任何拖沓,這是須彌對窺道之人的懲罰,只見黑雲漩渦中劫雷跳動愈演愈烈,那些個已經渡劫的仙尊至少還能泰然自處,但大多數未曾見過劫雷之輩早已如同被這天象攝了心魄一般,心理承受力不強者更是連氣都喘不出了。在這一片死寂中,第一道劫雷驟然衝破雲層恐怖轟下。 

  宗陽不動如山,身周則第三次出現五行封印陣,不過與前兩次不同的是,五角之上各懸著五行丹,它們開始靈動飛舞,守護在側,而第一道劫雷如期而至從宗陽頭頂轟入,頓時全身雷電跳動,有部分劫雷轟入地面,並順著溝壑向四周傾瀉,轉眼八卦山整個地面雷光大作,化為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卓凌超無心去看這一柱擎天的劫雷,雙目無焦,只是沉聲道:「怖道師兄,觀這等氣象,看來年輕一代不止你們龍虎山趙六甲,相信就連星海也無人能出其右,中央雲界的妖星怕是也有所不及。留下此子終究是個變數,如今妖魔崛起,為了正道的氣數,我等絕不能姑息。」 

  怖道仙人遲遲不語,但龍虎山這位以天下一切妖魔皆惡為信條的小山主,最終還是微微點頭。 

  迄綾閣主冷哼一聲,又諷刺道:「你這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吧,生怕桃神劍帶不回劍冢?你一口一個魔,就憑你是以正道自居?!一個道字,我看你修得比那赤陽門大弟子差遠了!你如此,中央雲界如此,星海亦如此,正道正道,呵呵,妄我曾經高看了!」 

  迄綾閣主說的激動,一旁的太陰宮上聽得駭然,之前只覺得迄綾閣主與卓冢主因為不對路,所以只是言語上的爭鋒相對,可此時聽了迄綾閣主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真是驚出一身汗來。 

  但卓凌超不知為何緣由,聽了不動氣,也不說話。 

  倒是怖道仙人問了一句:「迄綾閣主,你與他是何淵源?」 

  迄綾閣主笑看一眼正在渡劫的宗陽,毫不猶豫回道:「沒有他,我就不能站在這裡。」 

  怖道仙人嗯了一聲,忽然移步向前,邊走邊說道:「魔由心生,心若無魔,何來魔相。迄綾閣主,你還是置身事外吧。」 

  怖道仙人說罷縱身一躍,張開雙臂身如蒼鷹,徑直飛向下方。 

  一直神經緊繃的任真陽見狀立馬抬起右臂,中指上的十方戒閃現光芒,同時身前兩尊神羅傀儡同時身形一弓,作勢騰空。 

  迄綾閣主在狂風中張動嘴巴,說了一句話,當是回復了怖道仙人的話。 

  而卓凌超正好聽進耳里,嘴裡不禁呼出一口悠長濁氣,應該是完成了什麼大事,身周八劍忽合為烏莫巨劍一飛衝天,正巧歸入從東北方如彗星襲月般飛來的六道流光,它們全數釘在了牛鼻峰頂,原來飛至的是六柄神劍。 

  一柄是劍脊空空的青劍,是謂古心。 

  一柄是劍身叉分為二形如牛角,是謂聽琴。 

  一柄是形如樓塔層節分明,是謂剎虎。 

  一柄是鍛壓密密麻麻符文的赤劍,是謂靈文。 

  一柄是質地如玉的霸劍,是謂骨脊。 

  一柄是劍身鏤刻諸多圖紋,是謂天吟。 

  七劍釘在古碑林內,被圍在中央的一塊古碑兀自龜裂,在七劍劍氣的躁動之下,一劍破碑而出。只見其劍長無鐔,柄由桃木雕刻,劍身藏有桃花圖,劍刃鋒利無匹。 

  正是八卦山鎮道之劍,桃神劍。 

  至此,劍冢八劍齊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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