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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116章 黑傘之後是黑劍【上】

  南門的夜空中有兩個身影一前一後飛過,之後落在了天棄之地。 

  當先的身影有丈余高,體格恐怖,覆烏黑厚實的牛頭甲,背負一根紫金棒,雙手抱胸站在荒野中,氣勢洶洶。其後跟來的踏一柄巨劍,身上蟒袍在夜色中妖異,豎起的蛇瞳更是泛著幽幽綠光。 

  「青鸞,放了那孩子。」八臂天王聲音醇厚。 

  「讓給你?」青鸞那肥肥的身軀坐在巨劍上,咧著森然白牙興奮道:「你也見識了這隻猿妖的能力,吃了他,絕對大補。」 

  八臂天王搖搖頭,一雙虎目如皓月般望著青鸞,言簡意賅的問道:「聽過齊天大聖么?」 

  「聽過。」青鸞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問道:「莫非這猿妖是他的子孫?!」 

  「是。」八臂天王目光灼熱。 

  青鸞明顯倒吸了一口涼氣,齊天大聖稱霸妖界五百年,威名震懾天下大小妖,據傳還曾惹怒了天上的神仙,還因此與神仙大戰,光聽這個名字就讓他心生懼意,可驚愕良久后,青鸞忽獰笑起來,說道:「這又如何?!齊天大聖已經隕落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只是他的子孫,有什麼好怕的?!」 

  八臂天王鯨吸一口氣,胸腔鼓起更顯威猛,他沉聲嘆道:「大聖與我有恩,你明白了吧。」 

  青鸞猙獰著臉,不悅道:「你八臂天王這是要仗勢欺人了?我們內鬥,你可別惹怒了他。」 

  這個他明顯分量極重,八臂天王聽了后虎目眯起,牙關緊閉,但經過短暫的心理掙扎后還是決絕道:「惹怒他也沒辦法,我但求問心無愧。」 

  「哈哈。」青鸞的笑聲響徹天地,怒道:「好一隻狴犴!簡直又臭又硬!」 

  八臂天王右手握住紫金棍,往肩上一壓,紫金棍這就扛在了肩上,他身上青色元氣升騰,正色道:「你也不用隱藏了,放馬過來吧,若是輸了,就放了那孩子。」 

  青鸞起身,脫離巨劍凌空站立,這是他第一次在北門地皇面前展露陸地神仙修為,蛇眼盯著八臂天王身上的烏黑牛頭甲,「你穿著牛魔甲,就不用打了。」 

  言罷,八臂天王直接收了齊天大聖送給他的這件寶甲。此甲乃是妖界一大凶神牛魔王的本命甲,牛魔王與齊天大聖有八拜之交,可惜死在了殞仙坑,不過此等妖界之事,神州大陸知聞甚少。 

  狂野上狂風起,兩者的氣機暴漲,八臂天王全身長出青紋獸毛,化成虎面,頭頂長出彎曲犄角。青鸞則雙袖中游出幾條灰色元氣凝聚的蟒蛇,而他肥碩的頭立起,化成了有黑色眼紋的白蛇頭。 

  …… 

  沒人親眼見證天棄之地這一戰,也無人知曉當八臂天王回到南門時,從香宵城地下密室裡帶走了全身血淋的元賁。 

  黑夜終要臨來破曉,當黑暗還沒有完全褪去,有兩人卻風塵僕僕的來到了霜凍的天闕大街。 

  南門的閑雜人等不能親臨天闕大街,但離此千丈外周圍一帶的青樓酒肆早已是人聲鼎沸,能讓這些人從溫柔鄉的被窩裡爬出來,全是因為東南門地皇這招牌。就在前陣子,有個中年人夾著柄黑傘來到這裡,面對密密麻麻的南門高手,就那麼一路殺過去,直到最後全身沒有一塊好肉,但還是往前爬,愣是爬到了終點,可惜最後還是斷氣了。臨近天闕大街的千丈範圍內只剩空樓空巷,敢在千丈外觀戰已是南門喊得出名號的大小人物了,十方道君死戰,離得近了那不是尋死。不過這些人討論的不是東南門地皇能不能闖出天闕大街,而是東南門地皇在死前能闖到哪一步。 

  天闕大街時常要死人,因為這是南門地皇青鸞的遊戲。 

  至今,沒有一個人可以闖過天闕大街。 

  宗陽兩眼布滿血絲,烏鴉也好不到哪去,他們一人一壇萬鯉樓的醉神七步。 

  很巧,那個夾黑傘的中年人,上路前喝的也是醉神七步。 

  長長的天闕大街上,或站或靠或坐或蹲,戴斗笠或奇裝異束,密密麻麻站滿了南門傾巢而出的高手。雖然四下很靜,但靜的可怕。 

  宗陽拍開酒罈的封泥,提起酒罈猛灌,烏鴉則蹲在地上,同樣拍開封泥猛灌。 

  「烏鴉,有你這個兄弟,我很開心。」宗陽提著酒罈子,哈出滿口火熱之氣,右手抹去唇邊的酒漬,豪氣瀟洒。這樣的一幕,不知是多少江湖兒郎夢寐以求的。 

  烏鴉提酒罈與宗陽手裡的酒罈撞了撞,笑道:「大哥,你什麼時候婆婆媽媽了?我們一定能救出元賁。」 

  其實烏鴉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最後一句他只在心裡念著:「哪怕代價是我死。」 

  放眼穿過天闕大街,盡頭是香宵城的闕門,頂上放了一張黃金椅,青鸞慵懶坐著,身邊左右站著的都是十方道君境大圓滿的手下。 

  青鸞掐著赤精金掛珠,朝遠處的宗陽烏鴉放聲道:「聽好了,規矩很簡單,黑旗之前不能動用任何修為,黑旗之後便可以。」 

  聞此言,宗陽放眼望向天闕大街中央的兩面黑旗。 

  天空偶有雪片飄落。 

  「烏鴉,要上了。」宗陽淡淡道。 

  「恩。」烏鴉重重點頭,緩緩起身。 

  兩人喝盡壇中酒,砸碎酒罈,踏步上前,而前方的高手紛紛亮出兵器,殺氣畢露。 

  宗陽長吸一口氣,手仗大黑劍,腳踏雪白霜凍下的漆黑石面,迎上了呼呼擁上的南門高手,既然不能動用修為,正好可以一展平生所悟劍法,身後所挾勁風捲起零星雪片,黑衫身影身陷凶煞幾人中,但大黑劍狂走龍蛇,頓時有猩紅鮮血祭奠亡魂,殘肢斷體砸落地面。烏鴉眼眸注視大哥身影,銀面冷酷,魔刀豁然往前擲出,貫穿了眼前閃避不及的那位后,黑鏈繃緊,飲血魔刀回到手中,黑鏈嗦嗦中,烏鴉腳下旋步,魔刀不留餘地的將身側一位劈成兩半,嘭的血霧起,沾在銀面罩上讓烏鴉看起來更加凶戾。若宗陽是霸氣強攻,他便是收割周圍所有敵人的性命,一個不留! 

  生死戰,在沒有想太多時開始,也容不得你停下來,唯有殺。 

  闕門上,青鸞背後相貌俊逸的一人兩眼熾熱盯著宗陽,念道:「他的劍道,應該是登峰造極了。」 

  另一人覆銀色軟甲,鷹鉤鼻,面容陰沉,不屑道:「那又如何?」 

  俊逸男子輕點頭,笑道:「是啊,被數百稱得上小宗師的靈域境高手圍攻,任你是劍道究極,也有氣竭的時候,何況裡面還有不少外門功夫宗師級的十方道君。境界,越往上就越返璞歸真,但招式卻恰恰相反,一位墊底的涅身境劍士,若所學劍招不俗,在劍法上大可以蹂躪一位不用修為的十方道君。」 

  青鸞只笑不語。 

  此際,宗陽烏鴉身後屍橫遍地,霜凍早已被滾燙血液融化,因為天氣冷,鮮血凝固覆在地面上,踏足勢必沒過鞋面,空氣中血腥味更是令人嘔吐。有位十方道君境的大宗師用魁梧的身軀撞開不知躲開的數人,橫練數十載的肌肉讓人側目,其手持一面厚重鐵盾,憑藉衝力和蠻力撞向廝殺中的宗陽。被鮮血染濕黑衫的宗陽將大黑劍交與左手,右手豎掌迎向鐵盾,嘭——宗陽止住了這頭蠻獸的來勢,五指用力,在盾面硬生生抓起一團鐵疙瘩,右臂頃刻灌力,將這面鐵盾以絕對壓倒的力量扯飛,可憐有位提劍撲來的小宗師被鐵盾砸中,成了一團肉泥隨鐵盾飛走,砸進了後方天闕大街外的樓里。這名大宗師踉蹌著還沒緩過神,就被宗陽一掌轟在小腹,脊椎骨震斷的同時倒飛出去,卻被前方待戰的高手們分屍殆盡。 

  「這?」剛才還風度翩翩的俊逸男子驚愕住了。 

  銀色軟甲男雖然沒發出聲音,但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鸞陰鷙笑起,點評了句:「妖人!」 

  世間回到破曉前,在被陰陽宮隔開的北門,在夜色下還未蘇醒,某座恢弘大殿內,燈火徹夜未泯,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對席而坐,中間堆了凌亂的骨架,如小山一般。 

  一聲飽嗝如驚雷震顫整座大殿,被紗布纏裹嚴實的元賁摸摸隆起的肚子,心滿意足,對面的八臂天王抓著一根只能是妖獸才有的骨頭,咬去上面最後一塊肉,嚼著說道:「怎麼樣,吃了一頭大補的藏地年獸,是不是恢復的差不多了?」 

  「恩!」元賁用蠻力捶捶胸,誇道:「比老爺子的丹藥還管用!」 

  「呵呵。」八臂天王對這位故交的後人大為志趣相投,將骨頭扔到中間的骨頭小山中,「這藏地年獸可不比神品丹藥差,不過主要還是你體內的伏羲血胎髮揮了作用。小賁,事不宜遲,你且隨我去一個地方,然後速回南門,我怕你的大哥小哥為了救你會有不測。」 

  元賁聽了猛拍腦殼,終於想起大哥小哥還不知道自己的去向,頓時心急起來。 

  八臂天王領著元賁來到另一座不被人踏足的孤殿內,裡面空曠,但地面明顯有古怪,只見八臂天王站在中央某個位置后,地面嗡的出現了符文大陣,頓時四下變得金碧輝煌,元賁兩眼用不過來,因為地面符文大陣開始發生變化,地下應該有龐大機關在運轉,喀喀聲不絕於耳,半響后,地面中央有一圈下陷,而最中心有一層圓蓋懸浮而起,圓蓋下方有符文陣形成的光壁,最後光壁內出現石台,上面坐著一隻拳頭大小的金色小神猿。 

  「齊天大聖曾託付我,若有幸尋得你,就將它傳與你。」八臂天王神情肅穆。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感應,元賁杵在原地忽淚流滿面,喘著怒氣問向八臂天王,「究竟是誰殺了我老子?!」 

  「它會告訴你。」八臂天王回道。 

  元賁腦海中浮現起元聖在天棄之地血湖底的頭骨,腳步沉重的走向金色小神猿。 

  天闕大街上,宗陽烏鴉殺的正酣,離黑旗還有十幾步。兩人都受了些輕傷,滿身血污,在飄落的雪片中格外醒目,變態神體和魔神之體已經洞穿了剩下南門高手的靈魂。 

  退是死,沖也該是死,但還是後者死的乾脆,剩下的高手們如困獸猶鬥,皆在臨死前瘋狂怒吼,千丈外的人聽了毛骨悚然。 

  兄弟二人毫不留情送他們上路。 

  跨過黑旗,後半段天闕大街人影稀少,只有區區五人。 

  青鸞身後兩人也同時盯向那如鬼的陌生五人。 

  青鸞冷道:「他們是陰陽君臨身邊的人,雖然小猿妖被八臂天王搶走了,但今日這場遊戲很盡興,最讓我意外的是,陰陽君臨居然會花代價來跟我談條件,要我殺了東南門地皇和身邊的烏鴉,真是有趣。」 

  那五人,正是陰陽君臨的死士魑魅魍魎魈,皆是十方道君大圓滿的修為,每人一柄陰陽宮絕藏神兵。 

  雖然沒有元賁感知這五人修為,但宗陽本能覺得他們不容小覷,後背赤紅一陽即現,用金烏熾炎焚去身上污血,因為這一段人少,街面積起了薄薄的雪層,可在太陽之力的照耀下,宗陽身周積雪融化。烏鴉也瀰漫出黑氣,同樣吸去污血,魔刀被壓制許久此時得已展露實力,微微顫動低吟表現得格外興奮。五人中當先的覆面女子祭起一柄霸劍,同時氣機壓迫向宗陽,展露出不是陰柔而是陽剛的氣勢,踏雪如奔雷閃向宗陽,宗陽暴出幾道炎月,梨開了街面,切開了兩側的高樓,挾滾燙氣浪斬向她,卻被她一一用霸劍挑開,正中一劍遞向宗陽。 

  面對大漲的劍芒,宗陽凝劍意甲的同時在大黑劍上凝炎月巨劍,與其爭鋒相對。 

  轟—— 

  劍芒崩散了炎月巨劍,瞬間殺向宗陽,只見宗陽雙臂上暴出密密劍意,雙掌夾住劍芒的同時被其震飛。 

  魔刀帶著黑氣橫斬向佔了上風的覆面女子,卻事先又有兩劍出鞘,攻向烏鴉。 

  宗陽落地時大黑劍插入地面,穩住身形后右臂再拔劍,大黑劍飛在空中,宗陽則後背十陽現,太陽神頃刻附體。 

  擋住了兩人攻擊的烏鴉也開啟了左眼太極,長發舞動間,瞥見覆面女子左臂上刺了一個「魑」字。 

  剛才攻向烏鴉的兩男,是魍魎,還未動手的一男一女,是魅魈。 

  五人早有預謀,逼出了宗陽的太陽神附體,知曉連大圓滿也壓制不了的道理,魍魎棄了烏鴉直追向宗陽,向來負責主攻的魑正面殺向烏鴉,而後方的魅魈速來增援,魅與魑攜手圍殺烏鴉,而魈的目標是宗陽。 

  大圓滿境的十方道君廝殺,天闕大街眨眼滿目蒼夷。 

  魍魎魈以三角位置圍住了宗陽,一同御劍遠攻宗陽,本尊則紛紛吞下一顆疑似神品的丹藥后快速結印,躍向空中霎時布起了一張三角形黑白符文陣,壓向被飛劍拖住的宗陽。宗陽抬頭望向符文陣,右掌立即凝出一顆小炎陽,試圖轟破符文陣。誰知此陣非同尋常,可以轟破極武台禁制的小炎陽竟然奈何不了它,魍魎魈落地,符文真則蓋住了宗陽。 

  見此一幕,青鸞不禁端坐,詫道:「那不是陰陽宮的神品丹藥神魘么?!總共才五顆啊!陰陽君臨是多想殺他?」 

  符文陣縮向宗陽,裡面的三柄神兵則從陣上拖出符文帶飛至魍魎魈,這三人席地打坐各結怪異手印,三柄神兵懸在中間,符文帶連在他們結印的手上。符文陣最終變成了爐鼎形狀,內里燃起陰陽火,似乎要煉化了宗陽。魍魎魈念咒入定,身上出現了一尊似神似鬼的魔相,宗陽在爐鼎內拚命掙扎,可毫無用處,表情越來越痛苦。 

  「啊——!」宗陽大吼。 

  與此同時,烏鴉與魑魅大戰到了天闕大街外,千丈外的人們已經驚恐撤離,三人在南門轟出了大片廢墟。 

  「陰陽宮的人打起來真是毫無顧忌,這樣下去,大片地方要被他們毀了!」闕門上的俊逸男子抱怨道。 

  「呵呵。」青鸞笑道:「我坐擁東南門所有財富,又有陰陽君臨會補償,這點算什麼,何況,就算整個南門沒了,也不重要了。」 

  青鸞最後那句讓身邊兩位猛然正色思忖,可又不敢過多揣度。 

  烏鴉聽到了宗陽的吼聲,見大哥有危難再無心戀戰魑魅,絕塵趕去。 

  在爐鼎內,如泥菩薩過江的宗陽黑髮狂舞,顫抖的右臂握緊不嗔,已經到了要開劍三的絕境。 

  烏鴉已落在爐鼎外,朝宗陽焦急吼道:「大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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