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8章 不知面不知心
在一座老寺里埋葬魔教人物,也算是恰到好處,赤岐後來才說,屍妖道人是赤月七十二散魔之一。
魔刀與烏鴉有緣,赤岐也就借花獻佛成一樁美事,烏鴉為了回禮,將火叔打造的松紋劍贈予了赤岐夫人。
喝了作別酒,兩撥人下山後就分道揚鑣了,赤岐要帶夫人去昊天帝國雲遊,宗陽三人則前往浮風城,那裡有方舟可回到無罪城。
……
浮風城的出處,是因為這座大城坐落在盆地中央,風吹不進浮於城池上空,故因此得名。
這日白雲層層鱗次櫛比,以蔚藍天空作底色,好一個秋高氣爽。
在城中某處靜僻的小街上,有轎子緩慢穿梭,由四名裸露上身的精壯漢子抬著,轎子說不上華貴,卻有銀飾包邊,轎子前後的四根轎桿上掛有青銅鐘,轎子雖然在動,但青銅鐘紋絲不動,顯示出四名轎夫的深厚內力。在轎子的四周,總共有八名奇裝的高手護衛,不過他們有一個共同之處,後背都有白色的鬼字。
街上行人甚少,遇上這排場的轎子知曉分寸的都避讓了,一戶門前有石獅的大宅院里種了棵老梧桐樹,樹葉飄落在街上,隨風吹拂後到處都是,讓本就清冷的街平添幾分蕭索。
在離街不遠的高樓頂,悄無聲息的站著三個身影,中間是個下唇穿環的女鬼,在她左邊是個裹獸皮的魁梧漢子,右邊是背黑髮劍的白無常。
一陣風吹起,轎子迎著風前面的帘子輕輕擺動,依稀可見轎內平躺著紫裳的女子。
轎內如軟榻,空間寬敞,窗下有張小台,放了一隻八腳紅玉香爐,女子淡妝濃抹,或許是秋風帶涼意,她嗯喃著醒轉過來。
女子起初是夢醒時的渾噩,清醒后神情明顯驚詫,慌亂中手按在了木壁上。
四名轎夫聽覺過人,誤以為是主人發令,停下了腳步,這讓八名高手莫名警惕起來,環顧四周。
女子發覺不能發出聲音,一手捂著喉嚨,心跳雖然急促,但整個人還是冷靜了下來,眸光流動,陷入沉思。
嗡——
有一柄裹了青色元氣的黑髮劍穿巷而來,拐到街上后,當先兩名背劍的高手倉促祭劍迎上,其餘六名高手紛紛祭兵器拱衛。
由靈域境高手控制的飛劍怎能敵過十方道君控制的黑髮劍,他們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抵抗,是因為不如此拚命的話更是必死無疑。但江湖就是這般無情,黑髮劍擊飛這兩柄飛劍時,兩名高手遭反噬吐血,可下一瞬就身首異處了。
其餘六名高手,包括抬轎的轎夫,他們的眼中唯有驚恐,此時只能寄希望於轎內之人出手。
嘭——嘭——嘭——
有東西在不停的衝撞建築,由遠及近,地面顫動的越來越明顯,這些原本可以在江湖四處橫行的高手驚恐的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汗流浹背。
不知是誰乾咽了一口口水,喉結滑動的剎那,一個魁梧身影終於撞開了街邊的院牆,磚石激飛中,他止住了身形,喘著粗氣轉過身來,雖然是一副八字眉三角眼的尊榮,但這些高手誰也笑不起來,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前有黑髮劍,後有怪人,他們決定逃命,但結局已經註定。
殺戮在慘叫中發生,當鮮血在街面石縫中匯聚時,四下死寂的落針可聞。
轎內的女子再也無法冷靜分析,她決定孤注一擲,一鼓作氣衝出了轎子,當她看到面前的白無常時,右手一揮,四指間夾的三根鋼針旋起氣浪釘向白無常,而她趁機躍上旁邊的樓頂,卻見樓頂早已站了個眼窩嫣紅的女鬼,近在咫尺險些面貼面,又有白刃裂空而來。
好在女子反應快,腳下急蹬踏,身子如鷂鷹飛起后掠,躲過女鬼的雙刃后兩袖一擺,八根鋼針襲向女鬼后袖內再伸出紅線,如有靈氣般頃刻間聚成一柄紅線劍,女子踏劍飛遁。
站在街上的魁梧漢子暴喝著隔空打拳,一個個元氣凝成的拳頭如彗星轟向空中的女子。
女子閃避不及,被元氣拳頭擊落。
魁梧漢子獸性大發,掄起轎子就砸向墜落的女子。
女子袖內飛出數十根紅線,如一朵花般綻開,瞬間將轎子攪碎。
女子輕盈落地后,選擇了沒有利刃的魁梧漢子作為突破口,雙手數十根紅線如觸鬚般游向魁梧漢子,魁梧漢子難以避開似蛛網的紅線,立馬被纏成了紅粽子。
女子自斷紅線后又用新的紅線聚成劍,頭也不回踏劍離去。
樓頂的女鬼冷漠的注視著女子飛遠,這是貓玩弄老鼠的眼神。
白無常和魁梧漢子抬頭望向女鬼,女鬼冷道:「不用活捉了,帶人頭回去復命。」
……
浮風城外的高地懸崖上,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座浮風城,有三人燒起了篝火,上面烤著整隻脂油金黃的野兔。
元賁抹了黑炭的兩手托著臉,淚眼汪汪的蹲在篝火邊,宗陽讓他好好看著野兔,一會半隻野兔歸他,宗陽和烏鴉則坐在崖坪邊緣下著五子棋,三兄弟其樂融融。
宗陽的白子佔了中間大好河山,已經形成了氣候,烏鴉的黑子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他忽然抬頭仰望天空,眼色帶著驚奇。
宗陽好奇的順著烏鴉的視線仰望。
就在此際,烏鴉迅速的低頭,快速的挪了幾顆黑白子的位置,然後一本正經故作沉思,宗陽低頭后看了眼棋局微微一笑,殊不知他早已將每一顆黑白子的位置記下,不過他沒有戳穿烏鴉的把戲,依舊專註下棋。
自從築體后,烏鴉性情大變,他雖然沒有過多提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宗陽明白定是人生大悲之事,看到此時的烏鴉回歸了曾經的放蕩本性,心裡多少有些欣慰,感嘆那個天九還在,只是成熟了太多。
又走了几子,宗陽留的後手如異軍突起,烏鴉終究要敗下陣來,這時,烏鴉又抬頭看天。
宗陽笑而不語,烏鴉卻認真喚了聲:「大哥。」
宗陽察覺到一絲異樣,再次順著烏鴉的視線望去,果然看到了四個人影,明顯是三人在追一人,當先的紫衣女子也發現了宗陽他們,不知怎的,居然筆直飛來。
後面三人的速度明顯要快於紫裳女子,她窮途末路之下將宗陽等人視為最後的救命稻草,落地俯身時,飛舞長發下是一張急切求救的臉。
烏鴉與紫衣女子有瞬間的對視,兩人都有似曾相識的錯覺,但又明明很陌生。
空中有一個元氣凝聚的巨大拳頭砸來,烏鴉魔刀斬出,刀元如潑墨,巨大拳頭立馬被斬成兩半,轟擊在崖坪兩側,炸出兩個巨坑,整個崖坪都有坍塌的危險,頓時泥石飛濺。
「敢打擾小爺吃野兔,想死么?!」元賁怒不可遏,扛著黑戟衝到懸崖邊,就算眼前來了諸天神佛也得轟幾拳出氣。
三人懸在空中,白無常踏黑髮劍出列,雙臂高高舉起,一柄青色元氣凝聚的巨劍指向天空,他目光陰冷神色倨傲,呼吸間,巨劍剛猛斬下。
元賁神猿虛影附體,神猿的覆甲幾近實質化,在三藏寺與屍妖道人一戰,元賁雖然敗北,但境界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后大幅提升,白無常這一劍堪比十方道君境大圓滿,元賁將黑戟插於地面,抬首用雙手去夾。
此破釜沉舟之舉,元賁若擋不住這一劍,那麼神猿血脈今日就徹底斷絕了,但兩邊的宗陽和烏鴉都沒有動,皆抱胸豪氣站著,這是對小弟的相信。
「你娘的!」元賁臭罵著雙臂霸氣發力,神猿怒吼,音浪席捲中,巨劍碎裂成片。
白無常怔怔的傻愣在黑髮劍上,臉無氣色。
一段沉靜后,女鬼睜著死人眼,冷聲道:「你到底跟陰陽宮有什麼關係?」
她在問宗陽。
宗陽也認得女鬼,在東門廣場曾有一見,當時氣氛並不融洽,好在陰陽宮的陰陽雪妃坐木鳶出現,這才替宗陽擋去了無妄之災,這也讓女鬼有了宗陽與陰陽宮有關係的誤會。
「我不必告訴你。」宗陽特地賣了個關子,借陰陽宮這棵大樹乘個涼也無妨,反正他又沒承認與陰陽宮確實有關係。
當然女鬼只會多想。
甚至連紫裳女子也認為宗陽與陰陽宮有關係,聽到這個消息,她興奮的喊著:「我——我——我——」
因為喉嚨還是啞著,她無法說出想說的話。
元賁撓著頭望向這個屁股挺好看的娘么,不懂她要說什麼。
女鬼見識了烏鴉和元賁的實力,雖然各只有一招,但深淺已露,何況對方還牽扯著陰陽宮,她棄了一併殺了的念頭,繼續問道:「我們要的是那女子,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元賁緊接話茬質問道:「說清楚誰是井水?!誰是河水?!」
女鬼被元賁問的一愣,皺起眉頭有不解,有不悅。
「有區別么?」白無常語氣陰陽怪氣。
「當然有區別!河水明顯比井水要聽著厲害。」元賁義正辭嚴,天然萌的氣質暴露無遺。
場面有些冷,這個冷笑話更冷。
宗陽轉身望向紫裳女子,真巧,宗陽也認得她。
宗陽天生記憶力超凡,他清楚記得,在凰圖城乘方舟前往無罪城時,在方舟的甬道上,她與一名穿黑色貂皮大衣的白髮男子同行,兩人還有過對視,不過依此刻看來,她是完全不記得宗陽了。
「回答我。」女鬼不耐煩了。
宗陽回過身,直視女鬼,淡淡說道:「你們走吧。」
女鬼殺氣暴漲,白無常和魁梧漢子也凶相畢露,她囂張說道:「你要知道,得罪我們,或許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宗陽無視殺氣,神識大開,無形中竟壓得三人臉色難看,傲然道:「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