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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73章 相忘於江湖

  在無罪城死一個人很平常,殺一個人應該也容易,何況是一個在東北門差不多隻手遮天的傢伙,仇家會少么? 

  當宗陽和元賁告訴天九此事時,天九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言那羅是個例外,他竟然沒有仇家,曾經是的都死了! 

  天九讓宗陽和元賁離開無罪城暫避風頭,南宮未娘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言那羅在她眼裡或許地位不重,只是一個斷袖寵男,但有人敢在東北門殺了她的人,這是一門地皇的顏面受到了挑釁。宗陽經過一番思慮后決定出城,卻不是坐方舟回外面的世界,而是去天棄之地,尋找那個讓元賁一直南望的地方。 

  不過宗陽還有一事擔憂,南宮未娘若能查到他和元賁,那麼就能查出小狗和天九的關係,天九明擺著脫不了干係,他和元賁一走了之,天九當如何? 

  一起走,這是宗陽的想法。 

  天九一言拒絕,他只說了句,他不能離開無罪城。 

  男人間話不用多說,不過天九為了寬宗陽的心,特意長篇大論分析利害,說無罪城雖然不講究情義,但在恩怨糾葛理不清的地盤勢力之間還是極其護短的,只要他不去東北門瞎晃送死,南宮未娘也不敢來東門撒野,再者兇手又不是他,到時候說宗陽和元賁坐方舟逃走了,南宮未娘又能如何?再者,他天九是東門地皇的乾兒子,小狗就是東門地皇的干孫子,要算總賬,還是南宮未娘理虧。再退一萬步說,人都死了,兩大門之間還為死人再死人,這在無情的無罪城就不是明智之舉了。 

  就這樣,宗陽和元賁被天九倉促的送出了城。 

  而大言無禍事的天九後腳被請到了青木崖。 

  青木崖上的青木搭建成了氣勢恢宏如天宮的紫央宮,紫央宮中除了青木,皆是紫色,紫瓦紫磚紫帷紫雕紋,連宮女護衛皆紫衣。此宮非南宮未娘所建,而是上任東北門地皇的傑作,可惜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天九跪在紫央宮大殿中央,整個大殿鋪著紫花錦貂毯,其奢華與殿內的古樸擺設形成鮮明對比。 

  殿中青燈迷離,除了天九,殿內還有兩人,高階上一人慵懶的躺在一張紫檀軟榻上,右臂依著金絲枕,紫衣素雅,一頭長長青絲天然去雕飾,唯有臉龐著濃妝脂粉,紅唇厲眉盡顯妖媚,搭配身後一張綉拖尾紫孔雀的屏風,讓整個大殿充滿了妖氛鬼氣。 

  另一人站階下,紫衣廣袖,面容清冷,額頭有罪人刺字。 

  天九抬頭大大方方的打量著這位權傾東北門,曾是男兒身如今美如妖的南宮未娘。 

  南宮未央右腿一抬,在紫紗下整條露了出來,十枚腳趾甲抹了紫色甲油,在紫衣相襯下肌膚更如雪白羊脂。 

  天九盯著南宮未央胸前的起伏,腹誹一句男人被閹了還能長這玩意?!是不是跑進陰陽宮求了什麼丹藥。不料一時血脈噴張,壓在喉間的血咯了出來,大罵自個腦子不正常之際,趕忙伸一手去接,猩紅鮮血從指間溢出。 

  「別髒了我的地毯,不然你別求活了。」南宮未娘終於開口了,天九想過她是膩味噁心的假裝女聲,或是公鴨嗓子,或者直接是男人的聲音,誰知道她的聲音比女人還女人味,只不過帶了點英氣韻味。 

  南宮未娘的凶名東門誰不知,簡直是深入人心,天九毫不猶豫乖乖的拿左手去接滴下的血。 

  那位刺字女子冷冷的走到天九面前,從廣袖中露出一隻鐵手,遞過一塊手帕供其拭血。 

  天九邪笑,兩隻手猝不及防的抓在了刺字女子的裙擺上。為何要如此對她,只怪是她把天九從東門請上了青木崖,堂口裡還死了十幾號弟兄,天九這血不就是她給踢出來的! 

  刺字女子陰冷俯視天九,但沒有出手,因為她不能在主子面前放肆。 

  天九反正破罐子破摔,也不差再吃你幾腳,見得逞了,心情大好的朝南宮未娘說了句:「您真漂亮!」 

  南宮未娘帶著妖媚味掩嘴笑了起來,既然做了女子,怎會不因一句誇讚而高興。 

  「既然見過了東北門地皇的花容,小子就告退了。」天九到哪都耍得痞樣。 

  「你敢起來,就別求活了,呵呵。」南宮未娘的笑聲繞樑不去,讓人聽的發怵。 

  天九心中暗罵一句求活求活求你妹!可心念雖如此,天九還是滿臉堆笑的說道:「皇爺,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南宮未娘挑了挑眉,眸子另有深意的望著天九。 

  天九被看的渾身不自在,避開南宮未娘的視線,一屁股坐下,反正你只說過別站起來,那我不跪坐著總沒錯,順了口氣說道:「想必皇爺已經一清二楚了,人是我春風大街的兄弟殺的,雖然是皇爺您的人先結仇,但您是一門地皇。」 

  說到這天九朝南宮未娘拱拱手,繼續說道:「不是我區區一個沒名氣的堂主可以比的,但有句話悶在心裡不吐不快,我乾兒子在皇爺您眼裡連狗都不如,包括我也是,但在我的眼裡,言那羅同樣如此!說句文縐縐的話,莫欺少年窮,我是要成為一門地皇的男人,我以未來地皇的身份跟您撂一句,一命還一命,此事當揭過可否?天下之大,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我天九自命不是什麼英雄,活的還很糟糕,但今日我扛一次義字大旗,俗話說玩物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您真要追究,我咬去兩根手指頭謝罪便是。」 

  天九沒有說女子如衣服,是忌諱了南宮未娘如今的身份,順便提醒她只是一個寵男玩物而已。 

  南宮未娘起身坐在榻上,殿里飄散著她的媚惑香味,她手背托著下巴,像是在看一個猴子耍戲,淡淡的問道:「說完了?」 

  天九調侃一句:「本來準備了好多話,被那小娘子踢的忘了,能說的都說了。」 

  刺字女子冷笑。 

  「呵呵。」南宮未娘笑起來絕對魅惑眾生,她說道:「你還真大方,不用兩根,咬掉那一根就行。」 

  天九後背一涼,知道南宮未娘所指何物,才思敏捷立馬訕笑著回到:「不好意思,咬不到。」 

  南宮未娘徹底被天九逗笑了,整個紫央宮都被她的笑聲覆蓋,經久不息,所有的宮女護衛都面色沉重,因為主子一笑,無常便來收命。 

  笑完的南宮未娘正色的說了一句:「你說了一堆廢話笑話,但那句莫欺少年窮,說的很好,很對!」 

  她目光滄桑,興許是想起了陳年舊事,這一句莫欺少年窮確實引起了她的共鳴。 

  天九察言觀色的眼力極好,這會呼出一口氣,感覺氛圍緩和,命估摸著能保住了。 

  誰知南宮未娘話鋒一轉,說道:「既然你要扛,那我給你機會。誰都說你有九條命,今夜你便接我一招,若能活下來,這件事就與你無關了。」 

  「你娘的!」天九暗罵,你十方道君要殺我半招都嫌多。 

  南宮未娘已經下塌,赤腳步步金蓮,沒有過多的扭動水蛇腰,紫衣悠然飄動。她祭起了一柄巨劍,巨劍瞬間一分為八,如有靈氣般指向天九。 

  天九怔怔的望著一劍七刃,他當然熟知東北門地皇兵器的傳聞,此劍名八方,今夜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皇爺,你要我死,我站著讓你殺便是,不用這麼麻煩。」天九憋著一口被人玩弄的惡氣,怒道。 

  南宮未央作妖女媚笑,打趣道:「再不跑,必死無疑。」 

  天九嘴唇動了三下卻沒發聲,猛提一口氣便往殿門外衝去。 

  一劍七刃帶著紫光緊追而去。 

  此間,一位黃衣中年人踏劍飛至紫央宮上空。 

  「慕容扶蘇,你飛那麼高,不怕陰陽宮的人找你麻煩?」南宮未娘站在大殿外,抬頭仰視,在她身後刺字女子靜立。 

  此間,一劍七刃正在大殿前的廣場上追殺天九。 

  黃衣中年人踏劍飛下,長長兩鬢各束了一節銀飾,他面相普通卻和善,獨眼示人。 

  「知道你會來。」南宮未娘面無表情,沒有對天九時的和顏悅色。她知道眼前這位東門地皇看似大好人一個,其實深藏不露,只要看過言那羅死的那條街,便知殺言那羅的人里,至少有一個十方道君,慕容復甦怎會錯過收攏人心的機會,而且還是十方道君! 

  慕容扶蘇走下飛劍,笑容可掬道:「那就不需要動手了。」 

  「是他自己救了自己罷了,我真要殺他,這個時候,他早就涼透了。」南宮未娘言下之意是,你慕容扶蘇別自恃。她御回一劍七刃,它們在途中合而為一,化一道紫光入殿歸鞘。 

  天九的殺牛刀斷了,全身被劃開放血數處,口子大如魚鰓,但沒有一處致命,他如血人撐著一口氣晃至南宮未娘身前,真誠道了聲謝謝。 

  慕容扶蘇接住倒下的天九,可憐天九掉了一隻靴子,左腳丫子露在外面,當慕容扶蘇夾著天九踏劍騰空時,眼尖的南宮未娘注意到了天九腳掌的一塊胎記,雙眸霎時迸****光。 

  天九被慕容扶蘇送回春風大街堂口,慕容扶蘇將其扔在院子里便走了,堂口裡的人立馬圍上,副堂主掐住天九的人中,將其弄醒。 

  天九對柳絮過敏,吸了一口大打噴嚏,牽動全身傷口血流如注,看得手下們心驚膽顫,豈料天九哈哈大笑道:「老子命真大!」 

  …… 

  幾個時辰后的翌日凌晨,在無罪城東南門的某個小院屋內,也有人對柳絮過敏,打了一個大噴嚏。 

  此人身材修長,面容沉靜稜角分明,斂著一股非凡氣勢,卻是一身布衣,正推著石磨。 

  身旁有位同樣衣裳樸實,面容姣美卻稱不上不凡的女子忙著將黃豆倒入磨孔,磨盤下白白的豆漿瀝出,流入一個木桶。 

  男人痴痴的望著女子,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伸出手兩指去將女子散落的長發綰回耳際。 

  女子羞態畢露,如此更惹人疼愛,她放下盛黃豆的竹篾簍子,走到白燭亮著的桌邊,捧起一碗水,送到男人眼前。 

  男人把這碗水推至女子眼前,女子抿嘴一笑,小小飲了一口,再遞還給男人,男人這才大口喝下。 

  磨完豆漿再煮漿點漿,終於忙完的男人女子溫馨的依偎在小院子里看皓月星空,再說幾句情話。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天破曉之後,女子忙著做出一層層的豆腐,男人喝了碗只覺是世間最美味的豆漿,挑著兩擔豆腐與女子一併出門趕早市了。 

  來到固定的攤子上,男人替女子張羅好一切后,沒有說任何話就悄悄離開了。 

  女子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會心一笑。他曾說過會娶她,她便靜靜等候,哪怕是一輩子。 

  女子孤身一人生活在無罪城,卻無比安全,但凡對她有所覬覦或騷擾的人,都悄悄橫死暴斃了。 

  她不知男人的姓,只知他叫君臨。 

  男人走出熱鬧的早市,一位錦衣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慈眉善目默默跟著,衣上的晨露表明老人在露天待了小半夜,其實周圍還有暗中跟行不下十人,同樣晨露濕衣。男人信步來到朝陽大街盡頭,那裡停著一輛極豪華的馬車,因為天色尚早朝陽大街還不見人影,男人鑽進馬車,老人上車驅馬回東門。 

  當馬車行駛至東門廣場,大門豁然敞開,門前卻站了一位嬌美女子,賣豆腐女子與她相比就遜色太多,哪怕讓賣豆腐女子同樣穿上華衣,化上美妝,依然不及。 

  「君臨,你去哪了?」嬌美女子朝馬車喝問道,氣勢咄咄逼人。 

  老人不下馬車,如一尊石像紋絲不動,進了馬車的男人推開車門負手走出,卻早已穿上了象徵地位超凡的貴氣衣衫,英氣逼人,加之俊美面龐,豈是帝國內王侯將相之子可攀比。他負著右手,拇指上帶著一枚價值連十城的玉扳指,回道:「只是出來透個氣撒個尿。」 

  「騙人!」嬌美女子不悅。 

  「走!」男人冷著臉一聲令下,老人駕車沖向大門,若嬌美女子再不閃開,就要被六匹寶馬踏死。 

  …… 

  黃昏時分,出了無罪城的宗陽和元賁在無人煙的天棄之地發現了一間客棧。 

  客棧插著的旗子上寫了名字,叫緣來。 

  當宗陽帶著元賁走近客棧門前的小湖時,見到了站在湖邊的素影。 

  相忘於江湖,此時的江湖卻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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