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蓬門今夜為君開
陌上舒華冷入骨,五聲五弦命不終。
終究是響了五聲。嗡、叮、咚、鏗、鏘!只是也終究止步。不是資格不夠,而是在最後連續兩聲夾雜著還未散去的叮咚聲時,徹底萎靡了精神,被沁悠在半空中接住。連琦三人跟隨著消失在了此時此地。虛凡之下,多年未曾聞五聲。不世出,今有雲城盪心谷。
在強撐著意識,見到諸多面色焦急又帶著崇拜之情的人時,雲城瞅到了姨奶嚴慧。微微一笑,暖心,立時昏迷下去。他知道,自己應該無礙了。隨著最後的檢查之下,無內傷,全是外傷之後,嚴慧抱走了雲城。敬告了代理掌門一聲,要了最好的外傷良藥,朝著風清素所在的偏偶處送去。
許多人仍舊不忘的是那滿身血跡和一張冰冷無比的臉頰,深邃的眼神中,在閉眼的那一刻依舊清亮無比。悄然掩蓋時的那抹獨自散發的冷意,澆熄了所有想要拜見的心思。傳功執門——傳功執掌。這一刻,實至名歸!其實在三聲之下,已然是佩服無比了,不過是17歲的年紀。算起來是黃口小兒而已。
若非為了前掌門能夠出山見一見門內諸人。也不會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儘管雲城心裡很清楚了,但這個險卻不得不冒。只為了能夠親眼看一看,家裡的老老頭是否真的安好?前世和今生都未曾見過的奶奶,是否真的存在。信是一回事,見到又是一回事。
青衣華髮,三千勾勒半腰身。一張不屬於嚴慧的美麗容顏,多了滄桑之意。突兀的出現在宮殿之中,驚起了無數人的跪拜。代理峨眉的掌門人,猛然掉落下了眼淚。望著那完全波瀾不驚的面容,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默然無視了過去。幾步出塞印雪花。踏下的腳印都無人願意去掩蓋,怔怔的望著那個身影遠走,走向那偏偶一處。
門內在這一刻已然爆發出了無數的驚喜,結綵掛紅燈,燃燒半截的紅蠟燭全部撤去。香柱換新,一根一根的排列成不懂的符號。猶自新生?是如新生!或者多年以後,還會有人在想起今夜的喧鬧。忘記那抹突現的身影,但忘記不了的是那張萎靡不振,卻含著寒芒的雙眼。
欠下的一份大人情!從此真正走入了峨眉核心之中。也是繼峨眉少主雲絕靈之後,又一個男人以大毅力和不屈服,進了峨眉的心。對於最後是如何響起的那兩聲琴弦,無數人有無數疑問。詢問沁悠等人,換來的是一記記的白眼。然後都決定了閉口不言下去,成了峨眉一道不可捉摸的神秘禁忌。
只是太多眼力超群的老怪物,已經看出了不同。無人敢跨越的第五步,那道滿是血跡的身影,似乎有所不同了。具體的說不上什麼不同。各有各的理解。或者前一秒說出的不同和后一秒的感覺,竟然會如此的不相像。或者連連改口,最後辯證之下,還是找不出一絲痕迹。
定了心思,等傳功執掌恢復了再不恥下問!
漫漫入夜,多是漫漫吵雜的心思。而此刻被寬衣解帶,全身赤【裸】放入木桶清洗的雲城,絕計想象不到,在他的周圍是一雙雙梨花帶雨的眼眶。九兒倒是想要清洗,已經有了出嫁隨夫的覺悟。風清素也沒拒絕。露西更是擔憂不已的連連自責。三個女人一台戲。可三個愛成痴纏的女人,也有常人所想象不到的溫柔美麗。
最後還是那驚到嚴慧都開始流淚的身影,才讓房間里悲傷的氣氛消散出去。擺了擺手,關上了門。嚴芸緩慢幾步,坐在了床頭,雙手真正摸到家裡的乖孫時,再平靜的心裡,也泛起了無數的憐愛。不知道開口該說些什麼。所有的錯綜複雜,讓家裡第三代的唯一男丁買單。可想而知,這數十年的蒼老是有何而來?
捏了捏被角,憐愛的抱著乖孫的臉蛋親了一口。幾多滄桑印記,雖未如嚴慧一般雍容華貴,渾身的氣勢也非常人能抵。當了數十年的幕後年,做了十多年的峨眉掌門。若說風清素的冰冷,是從小培養而起的。那雲城的冰冷,卻來自於眼前的婦人。雖然是隔了一代,可是這般冰冷中能使人又想要親近的,除了雲城之外,只有這到來的婦人身上才有。
出門,落雪小院落。嚴芸孤立的站著,背對著跟出來的幾個人。九兒有那麼一陣恍惚,似乎站在那裡的並未是小城城的奶奶,而是小城城本人。這種感覺很是奇特,卻也摁下了初吻姨奶所說的震驚,十分恭敬的站立著。
「姐姐,怪門內么?」
嚴芸轉身,似笑非笑,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面容,卻偏偏不存在任何一點皺紋。這才是最為厲害的駐顏!宣揚出去,定會讓世間驚嘆。冷眸掃視,雖是婦人,可那強勢外露的氣勢,居然和雲城那麼像。而早已習慣了嚴芸這般作為的嚴慧,也在似笑非笑。姐妹的感情很深,能一眼就看穿了強勢的外表下,那最柔軟的心境。
「姐,我一直沒有告訴小城,說他很像你。」嚴慧繼續喃喃,「初見清素的時候,我還在恍惚,怎麼這般冰冷的氣質會這麼像。原來,都是跟在你身邊的關係。」
嚴芸嘴角露出一點點的苦澀,聲音好像四面八方傳來,又好像傳散到的四面八方:「一轉眼,當年的小丫頭也長大成人了。城兒有如今,他的性子、品德、……一切,都是靠的他自己。他和我們不同。他不需要誰的引導,也不需要我們的提醒。一步一個台階的走上的,比起那死老頭把一切都交給他來的更好。」
入耳的不是有多冰冷的話語,明明是關心,可是聽起來的偏偏令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話語中明明是驕傲此刻雲城的一切,卻又帶著幾分失落和無奈。看透了塵世間的悲歡離合。好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就這麼停在眼前。看不到山頂,望不到山巔。雲里霧裡的無端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嚴慧含笑,走到嚴芸的近身處,兩姐妹的再一起擁抱,看起來好像自然,卻又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稍傾,嚴芸看向了風清素等人。眼神中毫無波瀾,說出的話語卻是那般權威的令人拒絕不能。
「小素,你怪我么?」
風清素搖搖頭。咬著嘴唇,眼中含著複雜,心緒波動的厲害。她怪么?其實她怪的!若非從小被離開了,她的一身,或者能陪伴著雲城等人一起成長起來。或者早已經有了孩子。可是她又不怪的!這世間或者真的再也找不出除了雲城以外的人能夠配的上她。若非誤打誤撞之下,此時的她,依舊是孤身一人。心裡也不會有雲城的身影。
比起這般而言!風清素不怪了!當所有的仇怨埋恨,對比起那個可以坦誠相對,並且能在獨處時撒嬌,疼愛的身影。多久的仇恨都能在此時散去恩仇。此一生,惟想在抬頭時,可以看見如己般冰冷。低頭時,有一雙冰冷卻不失溫暖的掌心,將她擁入懷裡。
「好!」嚴芸眼神帶笑,看向了九兒,「古玩圈子裡,隱匿世間九門人。不願家裡的安排,在外流浪多年,卻能執掌整個亞洲圈子的九兒丫頭,你想好了?」
「是!」九兒清冷的淡聲而出,直接跪拜下來,「這一輩子,陪在小城城的身邊,便是九兒的幸福。」她不像風清素那般的沉默不言,她也不懂究竟有多少的恩怨情仇在其中。她也不想知道太多。卻用一個「是」字,表達所有。這一跪,當同雲城一跪已無異了。
「好!」嚴芸再露笑容,「他日,當你們衝破規矩的時候,我為你披上紅蓋頭。」
九兒聞音起身,清冷的臉龐,緋紅漸生。痴纏眉眼,透著卻是誰都能看懂的情根深種。比起所有人,九兒的劍穗,是陳老奪下來的。但卻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被認同。只是她未必知道,前面已經有了風清素。江湖人有江湖做法。比起社會中的生活條條框框,一向的你情我願之後,才會去徵求長輩的同意。
最難處理的是露西,連站在一旁的嚴慧都頭疼的用手撫上眉梢。嚴芸靜靜的看待幾眼,心裡未嘗沒有苦惱。其他人倒也罷了。偏偏這還是個皇室的繼承人。大勢之下,還需得回國盡孝。
「小媛,跟著你的心走吧。一切看你自己怎麼想。」招來風清素和九兒,對著嚴慧點頭之下,靜悄悄的離開了。
嚴慧嘆了一口氣,笑臉看向露西:「小媛,小城交給你了。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的。」
露西張了張嘴,眼中複雜的看向了離開的眾人。本以為只有風清素才懂的心思,這會兒卻也不得不羞澀起來。讀了那麼多的點墨,再不明白支開九兒是給自己機會的話,露西就是傻子了。
關上院落門,打開屋內房門。吹滅了蠟燭,窗外雪花依舊,嫩綠枝椏悄悄綻放,重疊的人影,訴說著蓬門今夜為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