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救(二)
王劍鴻猛地撲到緊閉的鐵門前,借著走廊上的光亮,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三弟”王劍鴻激動的伸出手指,隔著門上的觀察口,兩個人的手緊緊拉在一起。
“二哥,你和世伯,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們會被抓到這裏?”辛老刀的眼眶已經有些濕潤了,他看著幾個月不見的王劍鴻,一張曾經英氣勃發的臉上,滿是淤青和傷痕,雜亂的頭發間隱約能看見幹結的血痂,心頭悲傷一時難忍。
王劍鴻見到老刀,也是萬般委屈哽咽在喉,“一句兩句無法說清,三弟你如何知道我在這裏。我以為你死了,你又是怎麽來到這牢中?”
“哎呀,你們兩個大男人,怎麽這時候還囉裏囉嗦,辛大哥快救人啊!萬一看守回來,我們還走得了嗎?”張倩兒在一旁已經急得跺腳,忍不住埋怨起來。
辛老刀一拍腦袋,回頭抱歉道。“妹子說的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說完他退後兩步舉著腰刀,對著門鎖,用力砍去,銅鎖應聲而開。
老刀拉開門,一把扶住站立不穩的王劍鴻,兩人忍著眼淚,彼此摟了摟肩膀。這時,王成也緩緩起身,他走近辛老刀,輕輕一抱拳說道:“賢侄,多謝了。鴻兒就拜托賢侄了。你們快些走吧!”
王劍鴻聽父親之語猛地回頭拉住王成急問道:
“爹,什麽意思,你不走嗎?”
“鴻兒,為父不能走,若走了,這倒在王家身上的髒水如何洗脫,難道從真要東躲西藏的亡命天涯?”
“父親你不走,兒斷斷不會獨自離開。”王劍鴻閃爍光芒的眼神瞬間暗淡下來,似已做出決定,監室內,一片安靜,隱約能聽見遠處有救火時的呼喊聲。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辛老刀急的如湯鍋上的螞蟻,“世伯,你若不走,二哥斷然不會走,既然你們是冤枉,隻有先出去,才有可能洗脫冤情,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王成見兒子決議不走,心中也沒了主意,猶豫片刻才歎了口氣說道:“也罷,若再不走,倒是辜負了海平的一番苦心,我們這就出去吧!”
王劍鴻聽父親答應離開,才轉憂為喜,四人趕緊出了監牢,轉身來到山牆前,老刀拿出繩索,係在王成父子腰間,自己先帶著張倩兒躍上牆頭,這才將那父子二人慢慢拉了上來。正待要跳到院外,隻聽不遠處山牆那頭有人驚呼,“何方賊人,竟敢劫獄”,話音未落,隻見月光下對麵的屋頂上一個黑影如夜梟般騰身一躍,直向牆頭掠來。
老刀四人,見被人察覺,也顧不得多想,趕忙跳下牆頭。黑暗中,隻聽“啊······”的一聲,王成腳下一軟栽倒在地,
“父親”王劍鴻見父親癱軟在地,猛的驚叫著撲過去,隻見王成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用手緊緊捂住右腿,
“鴻兒,我這隻腳,隻怕是斷了,你們不要管我,快走。”王成不由分說的抓住兒子的衣襟猛的發力,將他推的一個踉蹌退出幾米遠。
見兒子又想上前,他猛地抓起地上一截樹枝,直指咽喉道:“你若不走,我現在就自盡在你麵前,快走!海平,快帶他走!走!”
“父親!”王劍鴻此刻已是淚流滿麵,被辛老刀抱住身子,將他像遠處拖去。
卻聽到黑暗中,響起一陣刺耳的冷笑聲,像是破紙袋被捏在手中反複揉搓。
“嗬嗬嗬······好一個父慈子孝,既然如此情深,那便一個也不要走了。”那嘶啞又尖細聲音像是用刀尖在刮鍋底一般,聽的老刀忍不住汗毛倒豎,張倩兒更是難受的堵住耳朵。
王劍鴻猛的站起身擋在父親身前,“誰,出來,藏頭露尾的算什麽好漢。”
老刀和張倩兒也趕忙抽出腰刀,三人背靠背站著,將王成圍在中間。
“小子,有大麻煩,那人與你一樣,也是異人,他體內的初源之力雖不算太強,但是他已經是兼明期的實力,你打不過。”老刀體內的初源突然開口傳音。
“你廢什麽話,我就知道關鍵時候,你派不上用場,要是沒辦法,你就給我閉嘴。”老刀此刻精神極度緊張,對初源說話,哪裏還有半分客氣,不覺中身體中開始隱隱透出金光。
“哦,看不出來,這個小子原來是道大補的食材,我體內的神力已經餓很久了。既然如此,我先對付你好了,等我吃了你的神力,剩下這一老一少還不是手到擒來,那後麵還有一個小丫頭,吃飽喝足,抓了要犯,順帶還能有個暖床的佳人,豈不妙哉。”
“費什麽話,老子不怕你,雜碎,來吧。”老刀大吼著猛地將手伸到背後,抽出裏麵藏著的魚槍,握在手中,隻見體內一縷金光如水流順著他兩手皮膚緩緩蔓延至魚槍上,瞬間裏那槍尖槍刃上便如金色霧氣升騰。
“哦?”那聲音似有些疑惑,接著便見一個圓乎乎的身形從一地落葉中慢慢站起身來,看情形不像趴在地上,倒像是鬼魂從地下憑空冒了出來。待那家夥站直身子再看,竟然是個長的像隻長腿蜘蛛般的怪胎,高有6尺,腿卻足有四尺長,細瘦的像戳在地上的竹竿,兩條胳膊也極修長,一直垂到膝蓋。長腿上,頂著個圓如西瓜的身軀,胖到看不見脖子,渾圓碩大的腦袋也比常人要大出一圈,和圓滾滾的身體湊在一起,像極了溜光的葫蘆。
“咦,你長得也太磕磣了,上輩子是不是燒烤丸子投胎的?還是斷了腿的章魚兄弟?”老刀一句話,竟讓緊張的手心出汗的張倩兒忍不住笑出聲。
那家夥聽了老刀的奚落,眼神閃過一道紅光,聲音更是低沉幾分說道:“一個將死之人,還想呈口舌之快,膽子倒是不小,不過,也沒什麽要緊,反正我也不會放過你。”話音剛落,隻見那家夥揮動四肢猛地如陀螺般原地旋轉,跟著身形一閃,不見蹤影。
老刀本做好禦敵的準備,正待揮舞手中魚槍,卻一瞬間失去了目標,突然聽到腦中初源示警“小心”,話音未落,他隻覺左肋之下一陣劇痛,便如被一柄重錘狠狠擊中,隻聽“嘭”的一聲,老刀立時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向另一側橫著飛出足有十多米遠,肋下鑽心的疼痛,讓他一瞬間停滯了呼吸。
那蜘蛛人不知何時竟然來到他的身側,冷笑道:“太讓我失望了,不過用了三成力氣,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不堪一擊,沒有實力卻敢大言不慚,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臉皮太厚,還是腦子太蠢。”
老刀躺在地上,疼的連視力都開始模糊,耳朵裏隻感覺嗡嗡作響,正恍惚間,聽見腦子裏響起驚雷般的怒吼,“起來”。
瞬間他便感覺體內一股熱氣升騰,迅速充實四肢百骸,又轉向他受重擊的左肋傷處匯集,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感迅速消減了大半,老刀知道是初源之力正迅速修複傷處,他身體原本強健,剛剛一腳雖中要害,卻因為骨頭被初源之力震碎重鑄,堅固程度遠遠超過一般人,減輕疼痛感後,他便可以勉力以魚槍支撐身體,踉蹌著又站起身來。
“呦,有點意思,你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蜘蛛人,見老刀站起身來,頗感意外的上下打量老刀,“你這娃娃功夫雖然低微,但是體內之神力真是讓人垂涎三尺。”他稍稍停頓,似在冥思苦想。
老刀不敢大意,此時他已經全神貫注的盯著一動不動的蜘蛛人,正待要發力將魚槍刺出時,隻聽腦中初源再次示警“這家夥善於迷惑心智,眼睛看見未必真實。”話音未落,老刀已然感覺背後一聲刺破空氣的響動,他不敢大意,猛地低頭一個懶驢打滾,手中的魚槍卻向背後揮出,隻覺一股力道順著魚槍傳到手中,他回頭一看,槍尖居然被蜘蛛人幾根細長的指頭牢牢夾住,半分動彈不得。
“嗯,倒是機警了些許,也是難得,不過實力太弱,這些取巧的手段,又能怎樣。”那蜘蛛人用手指夾住槍尖,不過輕描淡寫的往回一拉,老刀便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順著魚槍傳遞過來,魚槍竟然脫手而出,飛似的釘在了監牢石牆上,插入半尺來深。老刀隻感覺手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卻也顧不得皮肉的疼痛,就在魚槍脫手的一瞬間,他已經借勢向左前方一躍而起,在碗口粗的樹上猛的踏了一腳,一個空中騰躍,從蜘蛛人頭頂越了過去,刹那間飛出七八米遠,正落在石牆前,兩手抓住插入石牆的魚槍,用力一拉,又將魚槍攥在了手中。
隻是,他速度雖快,奈何那蜘蛛人,早已棲身上前,一條長腿,橫掃過來,將老刀連人帶槍踢出了十多米遠,身體劃過地麵,竟在地上犁出一條深溝,這一次,縱使老刀重鑄的筋骨也受不了如此之大的力量,他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湧,一陣惡心,嘔出一口鮮血。
“辛大哥”,張倩兒見老刀吐血,趕緊跑過去,一邊抽出腰刀護在老刀身前,一邊扶住老刀的肩膀輕輕搖晃著想要喚醒老刀。
耳邊隻聽那蜘蛛人刺耳的冷笑聲“呦,還是個重情義的小丫頭,見你這嬌滴滴的模樣啊,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下手,看起來你的辛大哥隻怕是不行了,你不如就跟了我吧。”話音剛落,他隻一步,便見人影一閃,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張倩兒身旁,一手握住倩兒拿刀的手,一邊卻摟住了倩兒的脖子,大圓腦袋便要猴急的湊上前去。
突然空中一聲劃破空氣的裂響,這蜘蛛人,見四人傷的傷殘的殘,本已鬆懈,不曾料到身後竟有人偷襲,他猛一把推開張倩兒,順勢身體向後滑出十多步,一道刀風擦著他的身體劃過,不遠處桌腿粗細的小樹,竟被刀風齊齊削斷。他一回身,隻見身後一個老者靠樹而立,手中握著一把精鐵腰刀。
“好你個王成,戴罪之身,居然敢偷襲我?”蜘蛛人冷笑說道:“就憑你如今半殘之軀,還想擋我?”
王成雙手握刀,毫不在意的說道:“我不需要你擋住你,隻要拖住你便夠了。”話音未落,隻見王成猛的深吸一口氣,刹那間,他周身騰起嫋嫋真氣,一地落葉自在他周邊飛舞而起。隻見他左手在胸口似流水擺動,握刀的右手,則猛然上舉,刀尖向前,一道白光從王成體內像刀中湧去。
蜘蛛人,隻感覺心中一陣寒意,驚歎道:“不虧是八百裏海疆第一人,世人皆知你的風雷槍法厲害,卻不曾想到,你居然還會這高山流水的刀法。更不會想到,你已經可以鑄魂為刃了。老家夥,你可真夠能忍的,若不是今日你兒子在此,恐怕你也不會亮出這點保命的手段。”
王成冷笑道:“你到也有幾分見識,當世見過這高山流水刀法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說完他大喊道:“鴻兒,你帶著海平和那姑娘先走,爹隨後就到。”
王劍鴻此時已經奔至老刀身邊,他回頭喊了一聲父親,卻見王成平日堅定而嚴厲的眼神中,竟然帶著一絲懇求的望向自己。他已知父親心意已決,不由的淚如雨下,當時便蹲下一把拉住老刀的雙手,將他拉到背後,背了起來。
那個蜘蛛般的怪人見到手的獵物便要丟了,哪裏肯放,忍不住便一個縱身想要擋住諸人去路,隻是他剛剛提氣縱身,便覺背後寒光一閃,隻見王成左手猛地後拉,右手揮刀向前,緊接者左手順刀勢前推,一整刺目的光芒從刀尖射出,瞬間化作萬千光刃,竟在蜘蛛人身前方圓數米內形成一道密密的光牆。
那蜘蛛人身在空中,..隻覺眼前一閃,數道刀光隔空而至,猛的抽身向後退去,沒曾想,那密密刀光如漁網般,雖王成刀鋒一轉,竟向他退後的方向追來,刀網更是擴大了數倍,竟將他整個保衛在其中,那蜘蛛人,眼見不妙,猛地一個轉身,身形再次消失不見,王成見他消失,隻得猛的刀勢向當中收縮,隻聽一聲裂空響聲,拿出空地上數十棵小腿粗細的樹木,被瞬間砍成二尺來長的數段木棍。刀勢一頓,王成一口鮮血也吐了出來,身形一晃,萎靡的靠坐在地上。
下一刻,隻見包圍圈外一棵柳樹上,那蜘蛛人,猛地閃身出現,一條胳膊已經鮮血淋漓,他狠狠撕下衣襟包裹住傷口,飛身落下。“老東西,若不是朝廷要你活著,我現在非把你砸成肉醬不可。”說完他轉身看了看王劍鴻等人逃走的方向,哪裏還能看見人影。
耳畔隻聽見王成有氣無力的笑著道:“朝廷要的是我,不是我兒子,你們抓他不過是借此要挾我罷了,如今他既然去了,我便不逃了,但你們若去抓他,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活著走到梁京,這個交易,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