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
老刀一夜未歸,老孫頭心中著急,剛要出門尋找,迎麵正撞見失魂落魄的辛老刀
“刀子,你這一夜去了哪裏,可把我極壞了。”
老刀看見老孫頭,不由心中又羞又愧,想起自己連累著滿村慘死,便是待自己親如父子的老孫頭也家破人亡,忍不住抱住老孫頭放聲大哭。老孫頭不解,問老刀也不見回答,隻當他是因為想起自己的母親、弟弟,便也隻能安撫幾句,陪著流淚。一老一少哭了良久,方止住眼淚,老刀突然往地上一跪,說道:
“孫叔,你從小看我長大,一直待我親如骨肉,今天,我想拜你為義父,從此以後孝順你、照顧你,將來給你養老送終。”
老孫頭聽罷,悲喜交加,想起自己愛女雖逝,卻幸遇見一位重情義的準女婿,感動的濁淚滾滾,當時便點頭答應,又請來隔壁的葉素娥做見證,老刀擺下香案對天立誓,又跪拜老孫頭,這才算正式認下義父,當晚三人設了酒席,葉素娥做上幾個小菜,辛老刀又打上一壺老酒,三人圍坐桌邊,氣氛溫馨熱烈,正喝著酒,隻聽屋外響起敲門聲。老刀開門一看,卻是衙門裏的餘班頭,班頭見了老刀,趕忙恭恭敬敬作揖道:
“辛先生,白天來尋你幾次不見,可讓我好找啊!”
老刀見餘班頭一頭白毛汗,是真的著急,問道:“餘班頭,你找我是何事啊?”
“哎,先生啊,不是我找你,是我家大人有請,還請您務必移駕,馬車就在門口呢。”
老刀見餘班頭急迫的樣子,隻好回身和老孫頭、葉素娥打了招呼,跟著餘班頭上了馬車,一路上一番詢問,方知道因由。
原來是府台張希儒的寶貝女兒張倩兒,之前得了驚厥之症,夜夜被噩夢困住,張大人請遍了城中的大夫,吃下不知多少安神湯藥,總不見好。後來張希儒聽人說驚厥之症多半是衝撞了鬼神,便又去城外一天觀請來空虛道長,道長說了乃是城中妖孽作祟,遂起了法壇要做一場收妖法事,也無甚作用,空虛道長還說,非是道法不濟,實在是前世溯源等等。張希儒無奈,婦人張錢氏更是整日裏以淚洗麵,眼見著女兒日漸憔悴,師爺突然進言道:
“大人如此煩惱,和不讓那位墨玉金仙前來診治?”
張大人聽言,愁眉不展道:“前日裏,剛拿了人家來府衙問案,此時隻盼人家不要怪罪才好,如今怎麽拉的下臉來去求人?再說此人來曆不明,我心裏實在拿不定主意,隻怕求人辦事,回頭授人以柄啊!”
“大人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俗話說,人在屋簷下,怎能不矮頭。那一日我們是親眼目睹了此人的神通,甭管是神是魔,隻要能治好小姐的隱疾,便是在世菩薩,如今還是小姐身體為重啊。”
到底是師爺一番話打動了張希儒,他摸了摸胡須,無奈的點頭答應,這才將老刀請到了府衙,老刀在車中之時也將事打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這邊悄悄在心中喚醒了初源。
“你可會治病?”
“你看我長得像大夫嗎?”初源一副懶洋洋的語氣。
“能不能正經點?”
“別急啊,治是能治,不過,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治?”
“求你個叉叉,你不救,我穿了幫,咱們一起完蛋。”
“知道了,不就是救個姑娘嗎?我這救人的法子可不容易做到,我出法子,救可就看你了。”
“怎麽救?”老刀趕忙默念
“去了就知道了。”初源賣起了關子
馬車一路,行至府衙,師爺史青山已在門外等了多時,趕忙迎上前來,恭敬行禮,老刀也不多話,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大刺刺的直往裏去,史青山趕緊一路小跑著前頭帶路,幾人一直來到府衙後院,張希儒的住處,前麵早有衙役稟報,張希儒立於院前,見到老刀,趕緊施禮道:“上仙駕臨,有失遠迎,隻因外麵人多口雜,望上仙贖罪。”
老刀兩手一抱拳,說道:“大人不必客氣,我現在就為小姐整治。”
張希儒,一聽忙令人去請小姐出來。片刻,便見張倩兒在丫鬟的攙扶下,病懨懨的來到客廳。幾人坐定,老刀這才硬著頭皮走到張倩兒麵前,他哪裏會治病,隻能裝模作樣仔細打量小姐的麵色,張倩兒也是大家閨秀,如何被這般年輕的後生如此近處打量,當時便麵露羞色,扭捏的不知所措,老刀此刻也是如坐針氈,按部就班的聽著初源的話,湊到小姐麵前,幾乎鼻尖對鼻尖,實在不符禮法,張希儒看了,幾乎屁股就要離座,最後還是生生壓製了噴湧而出的怒火,心裏暗想,若真是大仙救了小女一命,倒也作罷,若是個登徒子,就是神仙附體,我也非砍了他不可。當下隱忍不發。
老刀這頭已經急的額角出汗,暗暗道:“你究竟看好沒有。”
“快樂快樂,你在把姑娘的裙子掀起來看看·····”初源又促狹說道
“滾你娘的蛋,你他媽的······”老刀已經氣的臉色鐵青,嘴裏自言自語已然說出了聲音,因為離的稍遠,張希儒聽不真切,忙問道:“上仙需要什麽?”
“不不,我在念咒,念咒。”老刀趕緊掩飾,一隻手早已摸在胸口,拉住鱗片,輕輕一揭,隻感覺腦子一正麻木,一聲尖利的叫聲在腦中響起,初源熬不住疼,又是大罵不止,老刀又是用手一摸胸鱗,初源這才老實下來“別別別,我治,我治還不行嗎?遇見你這種不怕死的我真是到了八輩子血黴。”那東西又接著說道:
“這個女人,也多虧遇見是我,她體內竟然藏一份初源之力。”
老刀聽了大驚,“她怎麽也有初源?要不你問問你那同胞,可願意出來?”
“出來?去哪?契約已定,除非宿主身死,無法可解。”
“那如何施救,難不成殺了再救?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別急啊,雖說不能殺她,但是我可以和她體內的初源談判。這個初源隻怕涉世未深,也或者常年在些異獸身體流轉,從來不曾和人類打過交道,不知什麽緣故,被這女孩繼承,一心想要控製女孩。我之前不是說過,人類不同於動物,心智之強不遜於初源,又怎麽會甘心交出身體控製權,如此一來,兩下裏天天打仗,時間久了,人便廢了,輕則得了癡傻之症,重的直接自絕而亡。”
“你就別廢話,趕緊想辦法治,我快撐不住了,”原來老刀此時,正圍著女孩,拿出村裏過年祭海神時跳的舞蹈,一邊嘴裏念念有詞,一邊手舞足蹈。老刀常年打魚,也不曾學過巫術,一雙外八字的大腳,滿地撲騰,那舞姿著實是慘不忍睹。
“坐下別動”初源說道,老刀依言,趕緊盤腿坐下,隻見他四肢及頭頂不斷生出黑色霧氣,霧氣連綿不絕,在半空中,彌散開,形成一張黑色大網,不急不慢的向張倩兒頭頂蓋去,張倩兒心中恐懼,心中似有聲令她躲開,張倩兒咬牙堅持,不過片刻功夫,黑色霧網已將她團團圍繞,張倩兒麵露痛苦掙紮之神色,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兩個聲音在她腦中同時響起。
“你想幹什麽?你是誰?”張倩兒身體裏的聲音問道。
“我想救你。”
“你救我?我何必要你救,再有三五天,這個身體就是我的了。你不要多管閑事。”那聲音不耐煩的回答。
“你是新人吧,看你的道行,不過三五百年光景,你真以為你占的了這個女子?”
“怎麽不行?”
“你若在強行占據,隻怕不出三日,此女不是發瘋,便是自戕。難道你察覺不出她的神識已經恍惚?”
“我管不了那些,讓我為奴為俾,我做不到,誰讓她倒黴,若不是她的馬車碾碎我的龜甲,我又怎麽會擾她清夢。”
“你竟然躲在烏龜那種蠢東西身體裏?”
“烏龜怎麽了,別提多乖,沒事曬曬太陽,餓了捉些魚蝦,若不是她,我別提多快活。”
“哈哈,果然是個新人,居然對宿主有了怨氣,難怪如此不安分。”
“那有如何?”
“如何,我看你死期不遠。”
“胡說,我是不滅的。”
“若是宿主自戕,你沒了繼承,又如何不滅?”
“這······”
“再說,宿主強,初源力量越大,幾千年來,源力越來越少,正是因為初源與宿主一直是操控和被操控的關係,從來不曾真正合作,若是你還要一意孤行,世上不過是再少一個我的族人罷了,初源之力生而不易,人類卻生生不息的繁衍,若不會與人合作,隻怕最後,我們的種族也將永遠消失於世。”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騙我吧。”
“你可知我活了多久,在人類出現前,我便已存在,經過無數興衰更替,若是騙你,我自然應該殺了你的宿主,把你吞噬下去,又何必勸你,我並不想害你,我隻是為初源一族而悲傷,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同族了”初源說完,竟真的沉默下來,絲毫沒有平時的油腔滑調,那女子體內的力量似也感到初源語出真誠,幽幽歎息道:“你說的也對,自我出生,便不曾見過同族,也罷,我便蟄伏一陣,不過,你需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你我的宿主,既為一男一女,我想讓這兩人婚配,你必須答應我促成此事。”
“你為何有此想法?”
“這是最好的選擇,他們的生命既然注定不凡,就算此女婚配,我也不會留那人太久,既然早遲如此,不如與你的宿主結合,至少我也多一個夥伴。”
“我和我的宿主,關係有些不同,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盡力一試”初源想到老刀會揭鱗片,忍不住心裏打了個寒顫,心裏卻也沒有幾分把握,
兩股力量討論完畢,卻發現張倩兒麵露驚恐,嚇得口不能言,兩人的對話,倩兒聽的一清二楚,卻隻當是腦中妄想,暗暗叫苦。
初源見與同伴講妥,自然受了黑霧,回到老刀體內,張倩兒此時心中惶恐,看見老刀立刻想起剛剛心中的聲響,又怒又羞,亦無法說明,隻是慌慌張張帶著丫鬟退回閨房去了。
老刀心中暗暗問初源情況如何,聽聞已妥當,一顆懸著的心才緩緩放下,便對問詢中的張希儒拍著胸口打了包票,當下也不停留,借口天色已晚,婉拒張希儒的答謝,自行出了府衙。
走在街上,他心中默問初源,這才知道治療經過,心中覺得不妥,卻事已至此,當下悶悶不樂回到家中,葉素娥已經回去休息,他自拜見了義父老孫頭,老頭心中高興,今日多喝了幾杯,暈暈乎乎也看不出老刀有何不妥,便自去休息了,留下老刀一人躺回床上,卻滿腦子都是齊琦的影子。
“你喜歡早上那個女子”初源問道?
“胡說”老刀嘴裏回答,心中立刻想起孫玉珠,心中立刻愧疚起來,他忍不住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胸口,腦中更加煩躁,幹脆用被子捂住腦袋,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