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二章 阿婆原諒你了
看到他出來，阿果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往前走去，而韓楓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出聲，只是跟了上去。兩人就這樣沉默的走在山路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向著後山走去。
大概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兩人終於來到了後山的半山腰。這裡是一片平坦的土地，長著鬱鬱蔥蔥的樹木，然後被人工地開採出了一片空地，在這片空地上，立著一座座的墓碑，儼然就是山寨里的人的墓地。
阿果率先走了進去，走的時候，動作很輕，很慢，好象生怕會驚動在地下長眠的祖先。韓楓看到她這個樣子，也不敢怠慢，慢慢地跟在後面。
這裡的墓碑不比城裡的公墓做得那麼考究，基本就是找一塊大青石，然後打磨乾淨，在山面鑿出字跡立起來就完了，所以非常的不規則，星羅棋布，看不出一點門道。
可阿果卻似乎經常到這裡來，非常熟悉這裡的一切，來迴繞著，帶著韓楓在靠近山背的一塊大青石前停下，然後說道：「這就是老族長的墓碑了。」
韓楓看了一眼那塊大青石，緩緩地跪了下來……
「老族長，我是韓守義的孫子，我替我爺爺來看你了。」韓楓眼睛看著那塊大青石，低聲地說道。
阿果默默地站在身後，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卻沒有做聲。
樹林里颳起了一陣風，吹動樹葉，發出了「嘩嘩」的聲音，那感覺就好象是有人在揮舞手臂，歡迎他的到來一樣。
這現象雖然有點詭異，但韓楓卻一點也沒有害怕，還是繼續地跪在那大青石的前面。
「老族長，您跟我爺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您，他並沒有完全忘了這片土地，忘了您，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他一直嘮叨著，要回雲南，回麗江來看看，可他的身體卻不容許他那樣折騰了，所以才沒能來。但他叮囑過我，讓我一定來看看。現在我才明白，他是希望我能替他來看看您。」韓楓繼續地說著。
風更大了，吹動樹葉和樹枝劇烈的搖擺著，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那感覺就好象是有人在哭泣一樣。比起先前，更加的詭異和恐怖。
阿果有些膽怯地收緊了衣服，一股莫名的寒意慢慢地向她靠攏著，讓她心裡說不出的恐懼，似乎有什麼力量在無形的向她施加著壓力。
韓楓卻好象沒有感覺到這一切，儘管那風也吹動著他的衣服，使他的衣服都鼓舞了起來，他卻渾然不覺，還在繼續的說著。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發怒，會不開心，感情的事，的確不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人可以替代的，但我真的是很有誠意的來看你的，希望你不要生氣了。」韓楓很誠懇地繼續禱告著。
這番話說完之後，風真的漸漸地小了，就好象是老族長真的聽懂了韓楓的話，不再發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和煦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韓楓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小的時候，每次奶奶給自己唱兒歌，講故事的時候，那種感覺和現在好像，都是非常親切的感覺。
想到這裡，眼淚竟然不由自主地從韓楓的眼睛里流了出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這個時候，自己會這樣的傷心，難道僅僅是懷舊嗎？或者說，這種和煦的感覺，讓他覺得親切，多日來一直壓抑的神經，也終於得到了緩解和釋放。
「老族長，我可以叫您一聲奶奶嗎？」韓楓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說完之後，連他自己都感到非常的詫異，他怎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而站在他身後的阿果，則更加的驚奇了，先前的詭異氣氛和寒意，竟然隨著韓楓後面這幾句比較親切的話而消失了，她也感覺到了那種溫暖。
風徹底地靜了，樹林中再沒有一絲聲響，一切都變得異常的沉靜。就好象一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樣，再沒有一點波瀾。
「奶奶，您不出聲，我就當您同意了好嗎？」韓楓再次說道，樹林中還是一片沉靜，沒有聲響。
「您和我爺爺的事情，我聽阿果還有曲烏師父都說了。我真的只能替爺爺對您說句對不起。我現在也才明白，為什麼到了我這個時候，也對感情的問題，如此地徘徊和猶豫不決，原來是因為我的身體里流淌著爺爺的血脈，受到了他的遺傳。因為早在幾十年前，他也曾經痛苦得在感情方面做過選擇。」韓楓繼續地說著。
風又響了起來，雖然不大，卻很急促，吹在人的臉上，有一種隱隱的痛，那感覺就好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樣，力道不大，卻透著一種憤怒。
「奶奶，如果打我，能讓您消氣的話，您就儘管打吧，沒有關係，我來就是為爺爺贖罪的。」韓楓並沒有因為這下疼痛而退縮，還在繼續說著。
他的話才剛剛說完，又是一陣勁風吹過，吹在了他另一邊的臉上，好象是又抽了一記耳光。
阿果就在韓楓的身後，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風的吹拂，卻清晰的看到了韓楓的反應，這種靈異的現象，讓她說不出的害怕。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幾步衝到韓楓的身邊，也跪了下來，大聲地哀求著：「阿婆，不要打他，他是無辜的，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
韓楓卻一點也不領情，反而是冷冷地對阿果說道：「阿果，你走開，這和你沒有關係才是真的。我來本身就是贖罪的，我奶奶願意怎麼打我，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要管。」
「可是……」阿果還想說什麼，卻已經被韓楓打斷：「沒有什麼好可是的，你走開就是了。」阿果無奈地退開幾步，擔心地看著韓楓，卻又不好再上前說什麼了。
而兩人之間這樣鬧了一場，那風卻也停了，不再繼續抽向韓楓的臉，樹林中又恢復了安靜，沒有聲息了。
「奶奶，奶奶，你去哪兒了？繼續打我出氣吧，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好多的委屈，我真是來讓你出氣的。雖然我不能替爺爺償還欠你的感情，但是讓你打幾下出出氣，我還是可以做到的，你來打我吧。「韓楓大聲地沖著天空叫喊著。
可任憑他怎麼叫喊，風都沒有再颳起，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在這種情況下，阿果再次走了過來，輕輕地對韓楓說道：「阿婆原諒你了，不生氣了，已經走了。你起來吧。」
「不會的，這麼多年的委屈，怎麼能是這兩巴掌就原諒了。」韓楓卻不相信阿果說的話。
「你能有我了解阿婆嗎？我從小和阿婆在一起，她一直是個慈祥善良的人，我從來沒有看過她發脾氣，更沒有看過她打人，如果不是她真的氣急了，那兩巴掌她都不會打你的。」阿果向韓楓做著解釋。
韓楓這才有點相信了：「真的？」
阿果還沒有回答，微風又吹拂了起來，這次卻只是輕輕地吹動了樹葉，發出了一點聲響而已，似乎是在回答韓楓的話。
「這回你相信了吧？聽我的話，回去吧，阿婆真的原諒你了。」阿果繼續勸著韓楓，「我們不要再打擾她了。」
韓楓這才點了點頭，又回身跪在了大青石的前面，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說道：「奶奶，我走了，您多保重。」
風輕輕地吹拂起來，像是一隻溫柔的手在撫慰著他，使韓楓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起身跟著阿果向外走出……
夜幕慢慢地降臨了，寨子里又點起了火把，人們也開始在空地上忙碌著，看得出，一但天完全黑下來，也就要開始再一次的族規處罰儀式了。
從墓地回來以後，韓楓就變得非常的沉默，一路上也沒有和阿果說一句話，回來以後，就徑直回到了那所房子里，自己關上門呆著了。而美娜早在他和阿果離開去墓地以後，就被曲烏找人帶走了。
阿果看到韓楓失落的樣子，一直想上前跟他說點什麼，但是看到韓楓低落的情緒，似乎知道自己這時候再怎麼去勸說和安慰都是無濟事的，最後乾脆放棄了。
聽著屋外人們的走動和忙碌聲，韓楓的心卻是一片的空靈，沒有一絲波動，去過墓地之後，他替爺爺贖罪的心更加堅定了，原本美娜的一番哭喊使他躁動起來的心也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
終於，屋外的喧鬧慢慢安靜下來了，四周又恢復了平靜。韓楓的臉上卻現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終於到了。」
他的話才剛剛說完，屋門打開了，站在門外的卻不是曲烏，而是阿果。她默默地看著屋裡的韓楓，在她的身後還有幾個村民，不知道是出於保護她，還是看護的意思。
「沒想到是你來接我過去，不過也對，畢竟你還是族長，這些事還是該由你來主持的。」韓楓看著阿果，半開玩笑的說道，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在這個時候，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