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良苦
副總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看著我，呵呵兩聲，說：「林副總，咱們談的是眼下的麗景灣吶。」
「是呀。」我點點頭，「可是如果麗景灣都做不下去了，鼎盛還能談到以後嗎？遠華這次說是和鼎盛合作，可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吧，難道還稱不上是為鼎盛的發展出了分力？」
要說這副總聽不出我之前那句話的意思我才不信，他不過是想著我不會把話說的這麼透，多少會留點面子。現在我都說出來了，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我怎麼聽著林副總的話有幾分討人情的意思？」徐彬蔚一臉譏誚的笑看著我，淡淡道：「但我向來是公私分明，既然談的是利益，就不摻雜個人恩怨。」
個人恩怨？
這四個字倒用得好，我和他之間現在真說不清楚是有恩還是有怨。
「那當然最好了，說真的我還真擔心徐總會顧念太多。」我轉向徐彬蔚，毫不避諱他的眼光，在他發作之前轉入正題，「我們在商言商，以鼎盛目前的情況來說，想要尋找一個實力相當的合作夥伴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遠華初次涉足地產行業本來應該力求穩妥，願意冒這個風險，一來是我對麗景灣前景的了解，二來是我相信徐總有力挽狂瀾的氣魄和能力。但是如果不能確保遠華的利益，我又何必在這裡浪費資源呢。」
一室的人都靜默不語，眼光齊齊看著徐彬蔚，我也在等著他的回應。
終於徐彬蔚抬起頭，面色沉靜，眼波如水，看著我淡淡的說：「林副總，既然是誠心合作，就說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數字吧，無論如何，以遠華這樣苛刻的條件，這份合約書，我不能簽。」
我不是第一次見識徐彬蔚和人談判時候的氣勢，卻是第一次坐在與他相對的位置上。他給我的壓迫感沒有平日里他對待別人時那樣強大，可當他鬆口后，我還是忍不住悄悄呼出一口氣。這樣動腦筋比起單純的想要贏過對手，可是難太多了。
最終雙方以遠華提供足夠的資金支持為前提，鼎盛答應讓出二十八個點達成協議，正式的簽約儀式會在三天後舉行。
坐進車裡，程偉笑呵呵的說：「如果他們知道最開始我們的合約書是什麼樣的，只怕這會兒都會遺憾的捶胸頓足吧。」修改之前的合約書，遠華要求的利潤佔比只有二十二個點，給與鼎盛的支持卻是百分之百的。
我依舊轉頭看著窗外，沒有回應程偉，秋琳沖著程偉罵了句笨蛋。程偉不服氣的反駁道：「我怎麼笨蛋了？我開會前就猜到咱們最終能達成協議的點數是二十八了，你說是不是！」
秋琳很嫌棄的切了一聲，「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那你明白副總為什麼把合約書改成三十五個點嗎？你當我們不知道那個點數太高啊。」
程偉怔了怔，支吾著說不出原因。我突然覺得他們好吵，叫司機停了車，推開車門便要下去。
「副總，你去哪？」秋琳急忙的問。
「我自己走走，回去也沒什麼要緊事。」關門時，我聽到秋琳輕輕嘆口氣，低低地說：「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你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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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氣溫還不夠低，所以前兩天那場雪雖下的大，也沒能積攢起來，很快就都化成了水。今天太陽很好，路面也沒有那麼泥濘。
我順著街邊慢慢往前走，沒有觀看路邊的景物，也沒留心身邊的人群。景物我已經太熟悉了，沒什麼可看的，人群，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更沒什麼好注意的。
我一路低著頭數著腳下灰色的方磚格子，他們的花紋都一樣，紋路很清晰，整整齊齊的排列成六排，一路向前延伸。如果人心也能這麼簡單該有多好。
一個多月前，明明覺得對徐彬蔚已經恨得要死，在j市的那些天里，恨意卻一點一點的減少，思念越來越盛。想念的厲害時，心痛也會湧上來，就接著恨，如此周而復始。直至看到新聞的時候，心裡又狠狠的揪了起來。
想來想去放心不下，就琢磨了各種理由說服董事會來參加麗景灣的項目。到了這裡還要想盡辦法讓他接受。
如果一開始就拿出那份二十二個點的合約書，他必定知道我就是來讓他渡劫的，就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我就知道他不會答應。偏偏要經過這一番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為了幾個點數掙得臉紅脖子粗，讓他覺得自己是憑著實力說服了我才能答應合作。
男人可笑的自尊，有時候真是幼稚的讓人頭痛。
可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做一件可笑的事？
其實原本我是想著，只要我回來，只要徐彬蔚心裡有我，他總該來找我的吧。就像從前那樣，他總會想出各種辦法，編造各種理由黏上我。可我回到海濱快要半個月，我們只見過這三次面，他連電話都沒有主動打給我一個。
就算我不辭而別讓他惱火，可他也確實把我放我一邊了。
打著另一番算盤來的，沒成想反而是真真切切把遠華這個合作案做好了。
呵，也算是成了一件事，不是么。
「看來林副總對合約很滿意，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默然的抬起頭，剛才臉上的一抹苦笑早已變得和今日的陽光一樣明亮。
「是啊，很滿意，比我預期的好很多。」我看著徐彬蔚面無表情的臉，心裡懊惱極了，怎麼不知不覺又走回來了呢。「工作時間，徐總不在辦公室準備簽約文件怎麼在外面閑晃？」
徐彬蔚冷淡的勾了勾唇角，輕哼一聲，「文件自然有秘書準備，我正巧看到林副總還在樓下，特意來告訴你，簽約儀式結束后鼎盛會安排一場酒會，林副總可千萬別急著回去，務必待就會結束后再返回j市。」
「好啊，那麼我就讓秘書把機票定在第二天。」我淡笑著應。原來你也知道簽約結束后，我就要走了。「酒會，我一定參加。」
徐彬蔚眯眼看了看我，臉色倏的沉了下去，轉身就邁著大步走了，連一句再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