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難圓
這該死的大號拖鞋！
一隻拖鞋被甩了出去，我光著左腳站在季秋晨面前，有點尷尬。
季秋晨臉上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嘴唇緊緊抿著，眼角已經呈現出微末的笑意。
我咳了一聲，跳著腳去夠那隻拖鞋，季秋晨卻按著我坐在床上，彎腰把還滯留在門口的拖鞋撿起來，放在我的腳邊。
季秋晨蹲在我面前，雙手撐著床墊的邊沿，仰頭看著我。房間的頂燈還沒來得及打開，只有床頭昏黃的小燈亮著，柔和的橘色燈光下，季秋晨的眼睛又黑又亮，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呃……你、你坐啊，你要喝水嗎？我拿瓶水給你……」我作勢要站起來，想離開他圈起的狹小範圍，屁股還沒離開床墊，就被季秋晨按住。
我聽到他極輕的嘆了口氣，然後站起身在我旁邊坐下，「我不喝水，我們談一談吧。」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一點，「好，你說。」
季秋晨轉過臉來瞥了我一眼，眸色暗了暗，卻不說話。房間里一下子靜極了，我彷彿能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微微加速的心跳。
我這不是心動的節奏，而是緊張。連我自己的都覺得訝異，和季秋晨的單獨相處，竟然會讓我慌張無措，我和他已經陌生到這個程度了嗎？
我不知道季秋晨在想什麼，他只是直勾勾的盯著我，驀地，他抬起一隻手向我伸過來，我本能的向後退，他的手便僵在半空。
怔了一瞬，季秋晨苦澀的笑了笑，「初夏，你現在這是防備著我嗎？」
季秋晨那樣哀傷的表情，低落的語氣讓我心口忽然一陣氣悶，「我……不是，我只是……現在不習慣這樣。」
「是不習慣這樣的親密，還是不習慣我？」季秋晨幽幽的說，連眼神都變得有些凄迷。
我腦中忽然閃過剛才李婭說的話，如果周燁霖沒有娶她，她現在就算不夠幸福，至少不會比現在凄涼，她和周燁霖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季秋晨是我愛了七年的人，就算我們的感情不得善終，至少我不應該讓他有一天也陷入這樣凄慘的境地。
「……季秋晨」我使勁吸了口氣，把胸腔中那股酸楚壓下去。「……我已經和徐彬蔚在一起了，所以……」
所以什麼，我沒有說下去，因為我不知道是該說讓他忘記我還是遠離我。
我和季秋晨並肩坐著，誰都沒有說話，彷彿一出聲就會碰碎這一室的安寧，連空氣都變得小心翼翼。良久的沉默后，季秋晨的聲音突的劃破了這滿室的平靜表象。
「你愛徐彬蔚嗎？」
「嗯。」我輕緩而堅定的應道。
季秋晨轉過臉來面對我，一雙幽深的眼眸牢牢鎖著我，「即使你知道我對你從未改變，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初夏，分開的這三年並不是只有你痛苦，我也一樣在煎熬，可我希望我們能有更好的未來，我們將來的生活可以更有保障……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吃苦。」
「……對不起。」我垂下眼帘看著自己的手指，「季秋晨，你走的時候哪怕說一句要我等你回來，們的結局都可能會不一樣。可是那時候你走的那麼決絕，別說是不希望耽誤我，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堅定了信念一定會回來嗎？你不讓我等你是不是也是因為你對未來根本沒有把握，你根本不敢肯定如果我等下去一定能夠等到你？」
「季秋晨，其實從你決定出國的那個時刻起，你就沒有把我和你連在一起。」
季秋晨告訴我他沒有和容芷珊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心底涌動著無邊的喜悅，那是因為我發現自己這麼多年的感情並沒有虛擲。
可在喜悅的同時卻又蔓延這莫名的失落，我一直不明白那股失落是什麼。後來我才清楚，那是因為我發現我和季秋晨之間的阻礙並不是徐彬蔚。其實早在季秋晨選擇離開的時候起，我們就徹底的切斷了連接彼此的那條繩索，就算勉強打個結連起來，那個疙瘩也永遠都會在，不會消失。
季秋晨漠然的站起來，緩步走到門口，一手按在門把上頓了頓，對我說：「我就猜到會是這樣，那天送你和徐彬蔚回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如果不爭取一下似乎不會甘心……雖然現在我還是覺得很難接受，但是，我會好的，初夏，別擔心。」
這一夜我做了很多夢，夢裡反反覆復都是李婭和季秋晨，過去的，現在的，他們兩個人依次在我面前變換著各種表情，折磨著我的神經，不得安寧。
幸好第二天已經沒有什麼安排，我一直睡到快要吃午飯的時候才醒。
因為下午大家就要離開，所以中飯也很簡單，吃過飯後有人提議應該拍幾張合影。今年能夠相聚的人，來年不一定還能出現，或許以後都再難相見，對於拍照的要求大家都欣然應允。
挑了山莊內最好的一處風景，翠竹掩映著高高低低的假山，我們擠在同一個畫面里，咔嚓一聲，屬於二十五歲的笑臉就此定格。
當大家都開始相互擁抱到別的時候，周璐突然高聲叫道：「李婭，你都結婚兩年多了，怎麼不生個孩子？」
我的心中突的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婭從昨天來到這就沒和周璐說過一句話，連個眼色都沒分給她半點。以周璐記仇的性格，她主動找上李婭肯定沒好事。
李婭看她一眼，懶懶的答：「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合法夫妻，什麼時候都能生孩子，我又不是等著靠孩子分財產。」
李婭的弦外之音大家心知肚明，眼見著周璐的臉色變了變，趙穎趕忙上去擁住李婭，「李婭，開車來的吧？我要做你的車，送我去車站。」
「行啊，走吧。」李婭勾住趙穎的脖子，兩個人正要離開，便又聽得周璐譏諷的笑道：「是合法夫妻不假，可誰能保證合法夫妻就一定家庭美滿？要是那樣的話，怎麼會有我這樣的人存在？李婭，你就別裝了，如果不是你有個身居高位的爸爸，周燁霖會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