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章
風信子不在乎嗎?或許吧,只是面具下的臉有些燙燙的,明亮的眼睛有些躲閃,袖子里的手微微在顫抖,她現在必須毒個人,否則心跳的太快了,平靜不了……
「四皇姐的問題我回答完了,接下來,該是皇姐為自己說的話付出代價的時候了,原來呢,我也不打算讓你失明,可是你說我是逼迫至親的魔鬼,似乎不做些什麼還對不起皇姐這個美稱了,放心,我不要你的眼珠,你還是會美美的,我可不忍心讓你像三皇姐那樣沒人要!」風信子一步一步緩緩走近四公主,周身帶著鬼魅的寒氣。
「你,你、你不要過來!」四公主坐在地上,還掙扎著一點點往後挪移,直到背後抵著沉重的青銅案幾,再也移動不了半分。
風信子只是揮了揮手,四公主便昏了過去。
「月兒!」万俟慶大驚,從主位上慌慌張張的跑了下來,抱起四公主的身子一陣搖晃,沖左右喊道:「快傳太醫!」
「父皇不用搖了,我用毒你放心,除了眼睛看不見了,其他絕對都是正常的。」風信子冷冷的說,看來這個平日里不怎麼受寵的公主在万俟慶心裡有些分量呢。
「父皇?」四公主緩緩睜開眼睛,突然抬起手來胡亂的晃了兩下,美麗卻黯淡的眼睛里寫滿驚懼,她開始拚命的掙扎、嘶喊,直到聲音有些沙啞了,才落寞的苦笑道,「父皇,我看不見了。」
万俟慶老淚縱橫,握著女兒的手,異常的平靜,道:「父皇知道,父皇對不起你,孩子。」
看著父慈女孝的場景,風信子漠然的走過去,蹲在風月面前,撫摸著她沒有了焦距的眼睛,冷冷地說:「八年前,三公主練拳打紅了你一隻眼睛,於是你夜裡跑到了扶柳宮,讓十多個宮女嬤嬤輪流打我的眼睛,那一次,我險些失明,我記得當時你說過,無論你受到怎樣的苦,我這個賤丫頭就必須十倍嘗之,如今,當年的賤丫頭,果真十倍償之了。知道嗎?我多想放了你,因為你可悲,可惜,你錯過了!我不知道當年看到被打的我時是什麼感覺,但是現在,我並不感到快樂,只是覺得,活該!」
風信子確實不快樂,或許是風塵的身體,還對這些人有些朦朧的感情吧,不過,這一切,與她無關。
她覺得自己算得上是仁慈了,因為她只記住了一次傷害而已……
「送她回寢宮吧,擇個良辰吉日,讓她下嫁丞相家的大公子莫榮景。」
冰冷決絕的背影,讓万俟慶心裡止不住的生寒,月兒說的對,她就是個魔鬼,要來索回皇家虧欠過她的東西,可他作為皇家的主人,卻無能為力,為了自己的江山,他總得要放棄些什麼,不過是女兒,他有很多……
「來人,送四公主回寢宮!」
万俟慶的聖旨很快就寫好了,這是風塵的命令,也算是他對月兒的補償,雖然,這遠遠不夠。
而做完這一切的魔鬼風信子,早已經乖乖的在屬於鬼面冥王的椅子上坐好了,一直耷拉著腦袋也不出話,万俟聖昕有些心疼,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安慰,因為她的過往,是他難以想象的。
正當万俟聖昕不知所措的時候,風信子突然抬起頭,銀色的月紋面具下,一雙流光溢彩顧盼神飛的眼睛,正淚汪汪的看著他道:「夫君,我餓了。」
万俟聖昕覺得心底某處被輕輕撞了一下,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卻又如此清晰。
「皇帝陛下的宮宴,可是開始了?」言下之意,該上菜了!
原本万俟慶聽到風信子那句話已經膽戰心驚了,如今鬼面冥王又開口,他忙吩咐左右準備上菜,也怪今晚事多,算是他當皇帝二十幾年來最難過的一個宮宴,若能順他心意,只盼著早些散了,但看風信子的神情,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是很多人的不眠夜啊!
紫衣的宮娥端著一盤盤精緻可口的菜肴進了御花園,照例應該先給皇帝上菜,現下卻變為了給九公主殿下,端著盤子的宮娥靠近兩個戴著面具依然有著致命吸引的男女,心跳得極快,手也有些顫抖,放下盤子時不慎將油漬濺到了風信子的手臂上,純白的紗,亮油油的金色格外顯眼。
「奴婢該死!公主饒命!」那紫衣女子慌亂的跪下地上,一個勁兒的磕著地面,她可是剛剛目睹了晚宴的一切,知道這時候寧可惹到皇上也不能惹了九公主,儘管這殿上的,她一個都惹不得。
「又是該死又是饒命的,我到底該恕你無罪,還是治你死罪呢?」風信子見地上女子身段婀娜,長發披肩,一時竟玩心大起。
宮娥哪裡有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聽到風信子這般戲謔的問話,她只當自己這回是完蛋了,也停止了磕頭的動作,只是低垂著頭,淡淡的說:「是生是死,全憑公主發落。」
「呵呵,好一個視死如歸!」風信子覺得這宮娥可比皇家那群孬種要勇敢太多了,都能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不過,也有可能是破罐子破摔,笑了笑,道,「你起來吧,這衣服髒了可以再洗,靈魂髒了就無計可施了,末了去扶柳宮,我賞你些錢財,帶著出宮吧。」
宮娥渾身一震,猛然提起頭來,是一張清秀美麗的臉,略施粉黛,乾淨又清新。
風信子沖她一笑,更加堅定了心裡的想法,這宮廷太臟,不適合這麼純潔的靈魂,也容不下半點瑕疵,可是人,又怎能做到天衣無縫完美無瑕呢?所以,宮廷真正需要的,都是泯滅人性的,或妖,或鬼,或畜生。
「奴婢謝公主恩典!」宮娥隔著面具,看到了風信子靈動透徹的眼睛,此時她正在笑,眼睛有些微微的弧度,親切又不失溫柔,那一瞬間,她覺得九公主殿下很美。
「過了今日,便不要再說奴婢了,你下去吧。」風信子握著銀箸,對著上來的食物大快朵頤,並沒有刻意做作,很快臉上便染上了醬汁,她卻滿不在乎,半眯著眼像只饜足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