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侯小世子
「姑娘是頭一個來買兵器的,又選了我最喜歡的赤血刃,與我也算有緣,它跟著我也是賣給別人,倒不如贈與有緣人。」少年裂開嘴笑了,柳樹枝打散的陽光,輕輕淺淺的落在他的臉上,說不出的溫暖。
風信子前世不曾見過這麼乾淨的笑容,這一世也只記得万俟聖昕那魅惑人心的淺笑,不自覺的也被那種快樂感染,面紗下的紅唇勾出一個完美的淺笑。
「小哥怎麼稱呼?」風信子頭一回主動詢問陌生人的名字。
少年有些靦腆的笑了,紅著臉低聲道:「刀小影。」
「刀小影……」玉墜喃喃的重複了一道,京中姓刀的人家,她所知的只有一家……
「小影為何要賣掉傳家寶?」風信子看過這些兵器,都有些年頭了,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刀小影眸色一暗,定定的看了風信子半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傷感地說:「實不相瞞,我是南陽侯小世子,我爹爹就是前日被斬首的南陽侯刀鋒,這些東西都是我爹他老人家留下的。」
風塵公主的記憶里,南陽侯是日晝王朝的閑散貴族,沒有什麼實權,拿著朝廷俸祿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也有家主酷愛收藏兵器的說法,只是南陽侯有自己的封地,加上與世無爭的性子,也不知為何會被斬首示眾,但這幾日她們也有耳聞,南陽侯被削去了爵位,封地被收家產被抄,除了當日雲遊出走的小世子,刀家男兒無一倖免,全部被送上了斷頭台。
玉墜驚愕的望著面前的少年,他竟然真的是南陽侯府上的人,而且還是世子!
「小影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
「你不會,我相信你。」刀小影打斷風信子的話,堅定的說。
「相信?」風信子笑了,連初次見面的人也相信她,為什麼他不相信?「小影,你想報仇嗎?」
刀小影一愣,隨即搖搖頭,道:「不想。」
「為何?」玉墜忙問,這樣的血海深仇,他作為南陽侯的世子,怎麼能輕易放棄仇恨?
「冤冤相報何時了,再說,我早已不再是什麼世子,南陽侯府的一切也都與我無關。」刀小影說著,漠然的閉上眼睛。
這個少年,很勇敢,也很狠心。
風信子總算知道為何他可以擁有那些乾淨的笑容了,不是單純,而是淡漠。
「既然你不是南陽侯的世子了,為什麼還要告訴我?」不管他是與否,自己承認與否,南陽王承認與否,只要掛著那個名頭,也只有死路一條。
「因為我想和你交朋友,朋友之間應該坦誠,雖然朝廷沒有通緝,但我終是個被頂了死罪的人,我不想連累你。」刀小影將兵法收起來,抬起頭來對風信子笑,就像個孩子。
「我不需要朋友,」風信子說,「不過,我需要夥伴,信我就收了東西跟我走,但那之前,你也要知道我是你仇人的女兒,九公主風塵。」
突然起了風,風信子靜靜的與少年對視著,目光澄澈如水。
刀小影站起身來,個頭卻比風信子還要高出一截,卻沒有給人壓迫感,反而親切得很,他一直都在微笑,並不怎麼出眾的容貌沒有男子該有的硬朗,也沒有女子的陰柔,而是孩子一般的稚氣,他說:「我信你。」
於是,風信子多了一個天才軍事,他的武藝,甚至在吳樊之上,而論才智,也絕不輸給風信子。
玉墜很快就喜歡上這個喜歡笑的少年了,一路問東問西直到客棧,刀小影也知無不言,對自己悲慘的童年毫不掩飾。
刀小影是南陽侯最小的兒子,今年只有十九歲,但他在外漂泊已經有十五年了,南陽侯府上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世子,所以他才躲過這次劫難。而那些兵器,卻是刀小影離開時,南陽侯給他的所有東西。
原來,刀小影的母親是南陽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當時南陽侯娶了十一個夫人,四夫人為了爭寵,將美貌的陪嫁丫鬟獻給侯爺,並有了小世子刀小影,於是丫鬟變成十二夫人,四夫人非但沒有重得寵愛,反而多了一個勁敵,於是她設計陷害刀小影母子,製造流言道小影的母親與人通姦,生下了野種,當時十二夫人正得寵,小世子又聰明伶俐,侯爺不予追究流言便不攻自破。刀小影四歲的時候,母親無故得病,四夫人又給侯爺獻了一個美人,枕頭風一吹,這流言又出來了,這一次病態美人再也不能留住南陽侯的風流心,和刀小影一起被逐出了侯府。
刀小影的母親無計可施,不得不再次淪落煙花之地,刀小影便在青樓長到了十歲,那一年,他母親死了。後來刀小影認識了一個老乞丐,也就是他的師父,學了一身本事,卻是足足做了五年乞丐,之後他四處漂泊,居無定所,但他一直記得母親說過的話,那就是快樂。
刀小影這次還待在皇城,只是因為南陽侯府出了事,用他的話說就是來湊湊熱鬧,看看那個罵他野種的男人還記不記得他,如果記得救救他一命,不記得就算了,於是,就算了。
「你可真樂觀,這麼說你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你面前啊?」玉墜震驚的聽完刀小影的經歷,覺得他可憐也覺得他可惡,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父親,他怎麼可以……
風信子勾勾唇角,她倒覺得小影做得對,而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去,需要多大的勇氣啊,當然,她更佩服的是小影的忍耐力,如果是她,南陽侯府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不全對,準確地說,是我害死了父親,」刀小影平靜的走著,有些憂傷,有些難過,卻獨獨沒有後悔,他說,「你們一定沒聽說過南陽侯府滅門的原因,是因為太子想要南陽侯收藏的一把古琴,可是我父親明明答應了,卻沒有出來,這才招來了殺身之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把古琴現在在你手上吧?」風信子還拿著那個面具,饒有興趣地問道,不愧是她看上的戰士,夠狠,倒真如他所說,用謀略決勝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