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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破法

  就在粉強以為擺脫了大麻煩的時候,更大的危機出現了。


  一位和粉強經紀人私交關係不錯的警察,轉交給粉強一樣東西。那是小妖死時隨身帶的遺物。裏麵除了控訴粉強始亂終棄的遺書外,還有一塊殘缺的舌頭。根據遺書裏所寫,小妖死前曾經到過泰國,拜過降頭師,用自己舌頭做降引。死了以後,魂靈會永遠跟隨粉強,從生到死,從陽間到陰間,如附骨之蛆,緊緊相隨,永不分離。


  粉強那個地方的人非常相信這些東西,降頭茅山術之類,經紀人本人也有過類似的靈異經驗,她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趕緊去找師傅。師傅是高人,看了舌頭又去查看了小妖的屍體,說麻煩了,這個女人生前確實做過降頭,而且這種降名為死降,就是用自己的死亡為靈引,引發降頭。這種降頭術既惡且毒,而且其中的手法,師傅也看不大明白。這是降頭師獨門秘術,一般人破不了。


  在經紀人和粉強苦苦哀求和許諾重金的情況下,師傅給了粉強一道平安符,說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讓他好自為之。末了,師傅又說,要解開這個降,不是沒有辦法,不過機緣很難得。粉強就問怎麽辦,師傅說除非你能找到置存五十年以上的骨甕,該骨甕還必須被茅山術作過法。如果發現了,你可以把自己和那女人的照片放在骨甕裏的骨頭下麵,默念我教你的轉輪經,可以移形換影,讓那女人死了以後變成的女鬼誤認為那堆骨殖就是你,就會放過你的真身,而永遠依附在那堆白骨上。


  粉強自從種了這個降頭,真是苦不堪言,生活裏經常能看到女鬼的影子。那女鬼有時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時候甚至就躺在粉強的床邊。她也不騷擾,就穿著那麽一身白色睡衣,披頭散發,鼓著血紅色的大眼睛默默注視。甚至有一次,粉強搞了別的女人,兩人正在床上嘿咻,他就看到那女鬼抱著膝蓋坐在床頭,像是看A片一樣,看著床上的雲雨。


  最可怕的是粉強開演唱會,他站在台上唱了一半,台下山呼海嘯的歌迷,探照燈掃過,他猛地發現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居然全部都是小妖。成千上萬的小妖穿著各種服飾,一起向台上注視,每一張臉都是披頭散發,血流滿臉。


  粉強簡直瘋了。他算是理解了什麽叫附骨之蛆。


  就在剛才,他在山裏迷了路,七走八走的,看到了這堵水泥牆。就在水泥牆的牆洞裏,他找到了存放五十年以上的骨甕,天意。


  我聽得目瞪口呆。


  粉強說發現骨甕之後,他把自己和小妖的照片放進甕裏,正在那念轉輪經呢,我來了,壞了他的好事。


  我汗如雨下,沒想到其中如此糾結,奇怪地問:“你怎麽知道這骨甕存了五十年,還被什麽茅山術做過法?”


  粉強走過去,把牆洞裏的骨甕抱出來放在地上。他揭開上麵封的壇子,然後把手伸進甕裏,掏出一根白粼粼的骨頭遞給我:“拿著。”


  此時夜風吹來,我渾身冒涼氣:“這……這……”


  “這什麽這,趕緊幫我拿著,千萬別放在地上。”粉強瞪我。


  我用兩根手指掐住白骨一頭,渾身哆嗦。這粉強真行,從甕裏又接連掏出兩三根骨頭,最後翻出一張符和一張照片。先說這張符,是貼在一根大骨棒上。泛黃紙麵上,用朱砂筆畫著符咒。從朱砂剝落的程度來看,這東西應該是存了很多年。符咒上畫著鬼畫符一樣的圖案,還有一些架構很怪的文字,看也看不懂。在符咒最下麵,有一行很小的楷書,用的是繁體。上麵寫著,民國三年五月初五閻羅天子書。


  “你知道民國三年是哪一年嗎?”粉強問。


  “不知道。”看著這張黃色的符,我感覺陰森森的。


  “1914年。你說至今有沒有五十年?”粉強反問我。


  “別說五十年,一百年也有了。”


  “就是。你再看這張符咒,很明顯是茅山術嘛。骨甕超過五十年,又被茅山道士做過法,這兩條都讓我撞到了,你說是不是天意?”粉強看我。


  我點點頭:“還真是,機緣難得。這個閻羅天子是幹什麽的?這名起的真瘮人。”


  “可能是道號吧。我也不太清楚。”粉強又拿起那張照片給我看。


  照片上是他和一個女孩合影,背景是東南亞風格的古建築。這女孩確實漂亮,紮著馬尾辮,留著劉海,看起來小巧玲瓏,精致動人。我一想到粉強把這樣的女孩給上了,不由咽口水。媽的,長得帥有錢就是好。


  粉強告訴我,這張照片是他和小妖唯一的合影。走哪都隨身帶著,一旦可以找到符合條件的骨甕,隨時就可以把這個法給做了。他告訴我,他相當謹慎,從來不輕易和任何女友合影,更別說拍床照了,就怕惹出什麽豔照門,嚴防死守。這張合影,非常難得,當時粉強也是猶豫很久才拍的。


  粉強把照片和符咒放回骨甕裏,把那些骨頭也放了回去,最後蓋上壇子。他非常虔誠地把骨甕放回牆洞,鄭重警告我不要打擾他,他要再念一遍轉輪經。


  我知道此事重大,收起玩笑之心,拉著啞巴女孩站在遠處。粉強跪在地上,念念有詞。


  夜裏風越來越大,氣溫很低,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又不敢出聲,隻是原地跺跺腳。


  好半天,粉強念罷站起身,長舒一口氣,表情輕鬆了不少。看樣子是完事了。


  我走過去表示祝賀,粉強嘖嘖嘴,歎口氣沒再說什麽。


  我們順著山路往上走,在路上我問他,我們這些人接二連三的死和降頭有關係?


  粉強黯然點點頭:“我有預感,那個女人很惡的,她要慢慢收拾我。她把隊伍裏的人都清理幹淨,最後輪到我,她就是要折磨我。”


  “那你完成那個儀式,是不是降頭術就破了?”我提心吊膽地問。


  粉強笑笑:“是的。”


  不管是真是假,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壓抑陰霾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放鬆。我告訴自己,雲開霧散,一切一切都過去了。


  我們爬到山頂,都累得不行。山頂上居然有一些戰爭年代留下來的工事,多年風吹雨打,早已破爛不堪,不過可以擋擋風。我們躺在一個石頭房子裏,疲憊不堪。


  我靠在牆上正迷迷糊糊,突然一個黑影竄過來,把我嘴捂上。我睜開眼睛,看見粉強驚慌失措的表情。


  “怎麽了?”我低聲問。


  粉強牙齒打架:“趕……趕屍的。”


  我聽得一激靈:“怎麽回事?”


  他拉著我的手來到窗邊,偷著邊角看出去,隻見從山下順著山路走過來一位穿著紅色道服的中年道士。


  這人背著黑色的布袋,也不知裝著什麽,鼓鼓囊囊的。手裏拿著一個梆子,走一步敲一下,嘴裏還念念有詞。說的什麽根本就聽不懂,綿綿軟軟,音節都粘連在一起。


  這個道士身後還跟著八個人。這八個人都穿著白色的長衣,披頭散發,深深埋著頭。有四個走在前麵,還有四個走在後麵。後麵這四個人,居然還抬著一口黑色的木棺!


  我看得心驚肉跳,低聲問粉強是怎麽回事。粉強壓低聲音,幾乎耳語:“那個道士念的是閩南土話,我也就能聽懂幾句,大概是說夜半趕屍,生人勿近。”


  我有個念頭轉瞬即逝,本想問問粉強的,還是算了。我比較奇怪的是,這個道士念經用什麽方言不好,偏偏用閩南話,這是咋回事?粉強的老鄉?


  此時情景十分詭異,非常的不對勁。道士身後的八個人看不清長相,長長的頭發遮蓋住臉龐,而且他們的動作非常僵硬,膝蓋不會打彎,慢騰騰地跟著道士的步伐往前走,就像是提線木偶。


  我有點恍然,這八個人莫非就是道士趕的屍?可為什麽還扛著一口棺材呢?從來沒聽說趕屍過程中,讓屍體扛棺的。


  這九個人很快就來到山頂,正從我們藏身的石頭房子前路過。粉強壓著我在地上,我們大氣都不敢喘。隻見這一行人黑黑的影子在月光下,從石頭房子的窗戶裏映射進來,在地上拉得長長的。


  先是道士,再是後麵那四個人,最後是抬棺的四個人。


  我緊張得屏息凝神,手腳都僵了。突然屋子裏傳出一陣碎碎的聲音,我們一身冷汗,定睛去看,原來啞巴女孩已經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我們,她趿拉著鞋,發出很大的聲響,踢踢踏踏朝我們走來。


  我嚇得幾乎快尿了,還好那一行人從外麵剛剛走過。粉強大怒,走過去“啪”一聲給了啞巴女孩一個大嘴巴。


  啞巴女孩倒退幾步,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她癟著嘴,豆大的淚水流了下來。想哭又哭不出聲,十分委屈。


  “掃把星。”粉強惡狠狠罵了一聲。


  我沒有過去勸,心裏反而有一種舒暢感。要我打啞巴女孩,我還下不去手,但是假借他人,又是我十分樂意看到的。粉強說啞巴女孩就是個掃把星,簡直說到我心裏了,我現在看她也是極度的厭惡。


  粉強對我說:“這地方不能留,我們趕緊走。”


  這點我沒異議。


  粉強又說:“和你商量個事,這個女孩不能帶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帶上這個掃把星,我們恐怕全都要毀在她手上。”


  我看看啞巴女孩,她坐在地上,癟著小嘴一抽一抽地哭,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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