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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雄妙台

  那捕頭見顧佐和長安城有名的辛執事果然認識,笑了笑,準備走人,被顧佐一把拽住,往他手心裏塞了兩塊靈石:“老兄貴姓?回頭請你喝酒。”


  剛才那種情況,逃走怕鬧出後患也不值當,留下又會耽擱至少一晚上,逃也不是、留也不是,當真作難,因此他是真心感謝這位捕頭。


  那捕頭笑了笑,也不推辭,接過靈石道:“鄙姓石,小事一樁,不敢當謝字。”


  辛長庚拉著顧佐進了內院,裏麵不時有萬年縣的書吏穿梭來往,辛長庚道:“曲江池達官貴人極多,萬年縣於此設了裏亭,由韓主簿開衙辦事,我帶你進去見見。”


  走到正堂前,辛長庚口中的韓主簿正在階前迎候,正是剛才領頭抓人的那個金丹修士。顧佐上前施禮:“見過韓主簿。”


  韓主簿忙道:“實不敢當,可是顧長史當麵?大水衝了龍王廟,下官見過顧長史。”


  萬年縣屬京縣,職官高配,韓主簿是個從八品,放到外縣已經可以當縣令了,但在顧佐這個七品長史麵前,品級依舊差了不少,因此以拜見上官的禮節相見。


  顧佐身為上官,卻不敢以上官自居,他這個上官是邊地軍州長史,在京中根本不入流,他有自知之明,今夜若非辛長庚,人家壓根兒不會管他是哪個州郡的七品長史,該怎麽辦怎麽辦。


  同時心裏也在暗暗驚歎,當真不愧是長安,一個金丹,在外郡已可出任州郡參軍,在京中卻隻能當個縣主簿。


  進了衙堂,韓主簿詢問究竟,顧佐苦笑著說了一番,韓主簿在旁邊告罪:“下麵人有眼無珠,還請長史恕罪。”


  顧佐道:“豈敢豈敢,是我初來乍到,不明規矩。”


  辛長庚解釋:“雄妙台極受百姓追捧,尤其十二娘登台時,一席難求,便有許多不法之徒借此牟利。咱們和韓主簿商議之後,決定今夜對此等惡徒予以打擊,將其繩之以法。”


  顧佐苦笑:“這還真是撞上了,昨日剛入長安,今晚準備過來看看,誰知擠不進去,正巧有人過來搭話……”


  幾人都笑了,韓主簿還要料理很多事,辛長庚便帶著顧佐離開,往前麵去了。


  雄妙台是座高達一丈的方台,方台之上起圓樓,按照辛長庚的說法,模仿的是東都洛陽萬象神宮,站在台下仰望,隻覺宏偉壯觀。


  樓內正中是個台子,名劍台,四麵是雙層亭廊,布滿了案幾,一層最多,密密麻麻數十張案幾,二層則分割為一個個半開的單間,各垂簾幕。此刻兩層樓中都座無虛席,擠滿了人,各自飲酒談笑。四處安設著夜明珠,點著燭火,光亮通透,盡顯豪奢。


  進了這樓中,顧佐施展追攝道術,頓時感知近百處真氣亮點密布於四周,不由暗暗心驚。都說南詔是修士密度最大之處,可與長安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在這種地方,再開什麽追攝道術已經毫無意義了。


  辛長庚抱歉著向顧佐解釋:“都被訂滿了,小顧委屈一下,和人擠一擠。十二在後麵準備,待她結束之後再行相見。”


  顧佐問:“公孫長老登台麽?”


  辛長庚道:“公孫師叔已經不登台了,現在雄妙台以十二居首,其實就連十二也登台得少,今夜若非虢國夫人,她也是不上場的。”


  顧佐跟著辛長庚來到二層側麵的一處開間,這裏是雄妙台特意留的雅座,說白了就是專門給方方麵麵關係戶預備的,位置不好不壞。掀開簾幕進去,卻見案幾旁已經坐了三人,還空著三個坐墩。


  那三人見了辛長庚,各自抱拳:“辛執事。”


  辛長庚介紹道:“此為南吳州長史顧懷仙,且與諸位同飲……”


  顧佐見禮:“叨擾了。”


  “……這是廣文館博士鄭趨庭,人稱詩書畫三絕,京中大大有名……此為魏君,待缺進士……此為子美兄,擅詩,頗得謫仙人讚譽……”


  這三位紛紛向顧佐抱拳:“久仰,久仰。”實則個個眼神迷茫,似乎都在琢磨南吳州是什麽地方。


  顧佐望向右首那位,見他戴著璞頭,穿著布衣,麵相普普通通,神色間似乎說不出的疲憊,試著問:“兄台可是姓杜?”


  此人有些驚訝,帶著些許謙虛:“正是甫,不敢擾了長史清聽。”


  旁邊鄭博士幫腔:“我兄祖上為京兆杜氏,其母出自河南崔氏,詩文大大有名,顧長史也聽說過?”


  顧佐想了想,壯著膽子誦了一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他真心不知道眼前這位杜君此時有沒有寫出這首,但至少知道“國破山河在”肯定沒有創作出來,急切間想不起太多,姑且拿這句出來拉拉關係,如果這句還沒問世,大不了就說是自己對杜君的期許,祝願他將來淩絕頂、覽眾山。


  好在這首詩已然問世,鄭虔、杜子美和魏君都露出笑容,邀請顧佐入座,雙方頓時拉近了距離。


  辛長庚好似不認識的看了看顧佐,笑著點點頭:“勤學就好。”於是轉身下樓了。


  那三位對南吳州都感好奇,打聽究竟在什麽地方,顧佐便講了來曆,算是給南吳州做了一把小小的宣傳,邀請他們將來有空去走走。


  南吳州畢竟是偏遠之地,酒過數輪,話題便扯回京中,唐君問鄭虔:“接著說,你見到李相後,他說什麽了?”


  鄭虔道:“我去相府候了足足一月,這才見到李相,我說廣文館沒人、沒地、沒錢,這官我做不來,李相卻說,這是天子新創,自我而始,將來後人提起廣文館,必提我之大名。可笑我當時還沾沾自喜,稀裏糊塗出來了,回頭一想,還是什麽都沒答應給我,真是被他糊弄了!”


  魏君大笑:“連天子都給他一句‘野無遺賢’糊弄了,漫說是你了,哈哈。”


  杜子美沒說話,輕聲歎息一句,這一聲歎息,同時引動另外二人的歎息,席間立刻冷了下來,與外麵的熱鬧格格不入。


  鄭虔向顧佐解釋:“前番大比,子美兄驚世之才,卻未得中,顧長史知道為何麽?李相說朝政清明,野無遺賢!哈哈,當真笑掉大牙!”


  這段故事顧佐還是有印象的,他能說什麽呢?隻能陪著搖搖頭。


  正舉杯邀酒時,就見正對著劍台的開間中進來數人,兩名貴婦居前,衣裳華美、環佩玲琅,其中一人肌膚凝露、胸前傲人,臉上笑意盎然,顧盼之間風情無限。


  鄭虔向顧佐道:“虢國夫人。”


  顧佐看了看杜甫,就見杜甫咬著嘴唇,一眨不眨的盯著對麵,目光中透著幾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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