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同一世界,不同人生
冬津縣老城區一條幽暗的小巷裏,牧樂樂走的很慢。
這個不過十二歲的小丫頭似乎滿懷心事,稀疏的眉毛微微皺著,頭頂的鬏鬏似乎被人扯過,已然變了形狀,鬆鬆垮垮的半吊在頭頂。
此時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逼仄狹窄的小路上漆黑一片,看不到半個人影,隻有幾隻骨瘦如柴的流浪貓在小巷裏那幾個一片淩亂的垃圾桶裏努力翻找著可以果腹的食物。
大概是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那幾隻流浪貓飛快的抬起腦袋看向了穆樂樂走來的方向,迅速從垃圾中跳了出來,跟在穆樂樂腳邊喵喵的叫著。
看到這些老朋友,穆樂樂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她從背後的書包裏拿出飯盒,將裏麵拳頭大小的一塊剩飯倒在了一塊相對幹淨的磚頭上。
肚子幹癟的貓咪們迅速圍了上來,大口的吞咽著米飯。
聞著磚頭上傳來的淡淡米香,穆樂樂的眼神中滿是憐惜。
“你們幾個小傻子,為什麽總在這兒耗著呀,老區的人自己都不夠吃,怎麽會舍得把能吃的食物扔掉呢?以後趁夜裏沒人的時候去新區找吃的,肚子就不會餓的這麽扁了。”
磚頭上的米飯已被饑餓的貓咪們一掃而光,隻剩下一片濕漉漉的舔舐痕跡。
貓咪們再次抬頭看向穆樂樂,拉長了聲音叫著,柔軟的尾巴輕緩的搖動,目光中滿是祈求與希冀。
“還是很餓嗎?我身上也沒有吃的了。”穆樂樂抿了抿唇,“我們今天……很不順利,碰上了一群較真的修行者,不僅被他們抓住了,樂島仙居農家院的人也認出了我們。”
貓咪們並未聽懂穆樂樂的話,卻依舊乖順的圍繞在她身邊,輕輕舔舐著她的手背,布滿了倒刺的舌尖帶來了一陣粗糙的觸感,像極了母親的指尖。
穆樂樂的眼睛濕潤了,聲音也有些沙啞:“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弱了,可手術的錢卻還沒有攢夠,她的藥也快吃完了……我是不是很沒用?”
夜色更深了,貓咪們的叫聲漸漸嘶啞起來,若凝神細聽,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少女低低的啜泣聲,隻是那聲音很輕,很輕。
……
老城區另一處破敗的民房前,垂頭喪氣的鄭自強用力揉了揉臉,又在原地跳了幾下,這才掛著一臉興奮的笑容,走進了自己與奶奶相依為命的家。
昏暗的燈光下,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人正靠坐在床頭,腿上放著一件尚未完工的粉色公主裙。
那裙子隻有巴掌大小,卻很是華麗,老人戴著老花鏡,正小心翼翼的用針穿著一顆紅寶石珠子。
老人的雙手一直在輕輕顫抖著,哪怕已經將針線舉在了眼前,針尖卻仍是無法順利穿過那顆珠子,反倒是拿著珠子的左手手指上多了幾個針孔,沁著比那珠子的顏色還要豔麗的血珠。
“奶奶,我回來了!”鄭自強聲音輕快道。
聽到孫兒的聲音,老人緩緩放下了手上的針線,溝壑縱橫的臉上綻出了笑容:“小強回來啦。”
看著奶奶腿上的小裙子,鄭自強麵上多了幾分急色,快步來到了床邊:“奶奶,您不是答應我不再做針線了嗎?”
老人仿佛一個做壞事被老師當場抓包的孩子,有些不敢看鄭自強,垂眸微笑道:“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做做針線既能解悶,還能賺兩個錢,再說,也不累……”
“解悶可以聽聽收音機啊!您現在的身體不比從前,不能再做這些活兒了。”鄭自強一麵責備著,一麵輕輕拉起了奶奶的手,看著奶奶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針孔,自己的心裏仿佛也被那針一下下的戳著,痛得厲害。
“好,好。”老人寵溺的看著孫兒,“奶奶聽你的,做完這件就不做了。”
鄭自強舒展了眉頭,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個塑料餐盒,獻寶似的湊到了奶奶麵前:“奶奶,今天有好吃的粉蒸肉,快嚐嚐!”
“小強啊,奶奶年紀大了,不喜歡吃肉,還是你吃吧。”
鄭自強知道奶奶是舍不得吃,故意擺出了一副苦瓜臉:“奶奶,今天我給同學補課,他爸媽從酒店帶了好多菜回來,我都吃撐了,這粉蒸肉是我同學家長特地讓我帶給你的,不吃就壞了,您可得幫幫我。”
“胡說,都入秋了,夜裏涼的很,新做的菜才放一夜哪裏會壞掉。”
“就算不會壞掉,明天也不好吃了,您就幫忙解決了吧。”
“好好的粉蒸肉,怎麽會不好吃呢?明早奶奶給你熱熱當早飯,不是挺好的嗎?”
“奶奶——”鄭自強拉長了聲音,“我最近給同學補課,賺了不少錢,不想吃剩飯了,明早我還想出去吃豆漿油條呢!”
想到前些日子孫兒確實往家裏帶了些錢,老人這才點頭笑道,“好,那奶奶就幫你吃一點,不過奶奶得先把鬆鼠裙上的珠子縫好,這些珠子是客人特地準備的,據說都是寶石,要是不小心弄掉了,咱可賠不起。”
“這珠子還有好幾顆呢,等您縫好了肉就涼了,我幫您穿針,您慢慢縫著,我喂您。”鄭自強麻利的將珠子穿好,輕輕將針遞到了奶奶手上。
老人仔細的縫著珠子,笑容卻愈發溫暖:“奶奶的腿腳雖然不比從前了,可雙手還是能用的,哪裏用得著喂飯啊。”
老人正說著,一勺油汪汪,香噴噴的粉蒸肉已然被遞到了自己的唇邊。
“奶奶,吃一口,啊——”
見奶奶緩緩的咀嚼著粉蒸肉,鄭自強興奮道:“奶奶,好吃嗎?”
“好吃,好吃。”老人點頭笑著,“小強啊,這肉真香,你也再吃點。”
鄭自強連連搖頭:“奶奶,我晚上吃的太飽啦,都已經頂到嗓子眼了,是真的吃不下啦!來,您再吃一口,啊——”
昏黃的燈下,少年不斷的催著,喂著,老人不斷的推辭著,接受著,幸福的笑著。
絲絲縷縷的肉香在屋中漸漸散開,為破敗的屋子添上了幾許生活的暖意。
少年總是誇張的拍著肚皮,不時還會對餐盒裏的粉蒸肉露出嫌棄的神色,唯有老人低頭做針線時,他才會悄悄咽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