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中死了,死在手術台上,她原本以為有了做手術的錢至少可以緩一口氣,隻要人活著,總有撥開雲霧見月的一天,沒想到噩耗接踵而至,根本沒給她喘氣的機會。
片刻之後,江鈴紅著眼走了出來“瑤瑤……你進去見見你爸最後一麵吧……”
陳夢瑤呆滯的搖頭“我不想去……媽,我明天一早就去處理後事,你回去休息吧。”
江鈴站著沒動,隻是哭得更加傷心了,消瘦的身形有些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一想到要回去麵對那如貧民窟一般陰森恐怖人流雜亂的出租屋,她就害怕,曾經的豪門太太,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僵持一會兒之後,陳夢瑤站起了身,腿已經有些發麻“媽,我送你回去吧。”
江鈴拽住了她的手“不用了,瑤瑤,我知道這陣子你辛苦了,我這身體也不好,幫不上你忙,到頭來還得拖累你,你讓……醫院該怎麽處理就處理吧,媽自己能回去。”
陳夢瑤如提線木偶一般,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江鈴回頭往手術室裏看了一眼,流著眼淚抬步離開,過去的富裕生活已然遠去,恐怖的出租屋才是未來的家,她不得不麵對現實。
從頭到尾,陳夢瑤沒有掉一滴眼淚,不是不難受,是那種連靈魂都被抽走的感覺讓她麻木得沒了哭得力氣。
拿著死亡證明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看著馬路上慌亂躲雨的人群,她嘴角勾起了慘白的笑容。
恍惚間,她已經走進了雨裏,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沒有痛感,但是卻冷到了骨子裏。
突然,身後一隻大手將她拽到了屋簷下“你瘋了?”
她轉過頭看著來人,語調涼涼的“我爸死了,死在手術台上,我們家怎麽這麽倒黴啊……”
敬少卿皺起了眉頭“什麽時候的事?”
她沒回答,伸手接住雨滴,那冰冷的觸感能讓她稍微清醒一些。
不遠處的一輛黑色邁巴赫裏,打扮富態的中年女人看著這一幕不忍驚擾,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自己兒子對女孩子這般噓寒問暖,她該感到欣慰?
良久之後,司機詢問道“夫人,等少爺上車再走嗎?”
夏嵐咳嗽了兩聲,有些虛弱的靠在了車座上“甭理他,我們走吧。”
車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敬少卿有些鬱悶,他老媽從小到大不知道是第幾次這麽把他丟下了,也不管他是什麽處境,他一度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逝者已去,隻能勸你節哀,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你這是何必?”他的安慰多少帶著點被丟下的鬱悶之氣。
“敬少,你家沒死過人是吧?”陳夢瑤白了他一眼,徑直走進了雨裏。
敬少卿鬆了口氣,知道懟他了,說明她已經緩過勁來了。
不想把一身的負麵情緒帶回去,陳夢瑤直接去了展池那裏,她現在需要安慰,需要……愛的人的安慰。
開門進去的時候,展池正在洗澡,她打了個噴嚏,找了幹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眼角的餘光瞥見展池放在床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隨手拿起翻看,整個人卻僵住了,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外麵電閃雷鳴的巨大轟鳴聲倒是很應景。
十分鍾之後,展池從浴室出來,看見她的時候,稍稍一怔,隨即迅速搶過了手機“幹嘛翻我手機?”
她死死的盯著他“你不心虛,幹什麽怕我翻你手機?嗯?”
展池冷著臉扯開了話題“你怎麽來了?”
陳夢瑤覺得可悲,又可笑“我怎麽不能來?這房子還是我給你租的,一租就是五年,你知道我跟我媽現在住的地方是什麽樣子嗎?貧民窟!周圍住的什麽樣的人都有,我跟我媽回家的時候都是膽戰心驚的,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我家出錢讓你出國留學,回國我爸還幫你找了好工作,我家出了再大的事我都不敢拖累你,你做了什麽?”
展池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你看到的,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要是願意聽我解釋,就安安靜靜的聽,不願意聽的話,大門在那邊。至於你們家資助我留學和房租的錢,我會盡快還的,可以了麽?”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生氣,她渾身都在顫抖,眼前的男人變得陌生了起來,她不敢相信,難以接受“你解釋啊……我倒要聽聽你能怎麽解釋!”
展池將手機裏的信息盡數刪除,輕描淡寫的說道“我跟莎莎隻是普通朋友,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僅此而已,你要是非覺得我跟她有什麽,我也不想解釋。”
陳夢瑤冷笑著問道“莎莎?叫得挺親熱嘛。這叫我覺得你們有什麽嘛?都互相稱呼‘親愛的’了,還互道早安晚安,你把我當傻子嗎?展池,你知道你惡心的一點是什麽嗎?不愛了為什麽不直接說?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來侮辱我?我們之間隻是錢的問題嗎?什麽叫把留學的錢和租房子的錢盡快還給我?還了是不是就兩清了?我再問你一遍,匿名捐給我爸手術費的二十萬是你給的麽?”
展池垂著頭,淡淡的說道“不是,跟我沒關係。”
她心徹底涼了,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展池,我想知道,從一開始,你跟我在一起是為了什麽?我覺得,你從來沒喜歡過我,我從你眼裏,沒有看出一丁點對愛情和對我的炙熱。”
展池終於開始直視她,很坦然的說道“為了更好的發展,是,我沒喜歡過你,更沒愛過,也愛不起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沒工夫談情說愛,隨你怎麽想我,欠你家的錢,我會加倍奉還,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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