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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故意

  月籬一揮紅袖,焦黑頓然全消,懷中人上半身已不著寸縷,背部如凝脂般白皙順滑的肌膚上,毫無半點被灼傷的痕跡,隻餘幾抹已幹涸凝固的血跡,顯示方才此部位曾受過傷。


  月籬口中默念術語,轉瞬間,一件嶄新的紅裳便穿著在了寒玉身上。


  “好了。”她朝背過身去的襄玉說了一聲,襄玉便緩緩轉過身來。


  他走到她麵前,看了眼被換上一身紅衣的寒玉後,抬頭問她道:“如何了?”


  “完好無損。”月籬道。


  門外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月籬伸手朝門口方向一點,兩扇緊閉的門自動打開。


  狸奴帶著數名襄府侍衛正守在門邊,一見此,紛紛走進來,數人叩拜於地,狸奴自責道:“奴等未能及時破門救火,請公子降罪!”


  “不怪你們,起來吧。”襄玉淡淡道。


  狸奴和眾侍衛起身,狸奴關切地看向襄玉:“公子可有大礙?”


  襄玉朝他搖了搖頭。


  狸奴讓侍衛叫進來兩名隨行的襄府婢女,將一身紅衣的寒玉從月籬手中接走。


  之後,侍衛和婢女們都逐一退出,殿內隻剩襄玉、月籬和狸奴。


  “你也先出去。”襄玉雙手背在身後,對狸奴吩咐道。


  狸奴稱是,退出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月籬。


  門重新被關合上,屋內恢複一片安靜。


  空氣中還殘留著燃燒後的氣味,殿內各處因剛才的火起皆有破損,餘下一地的灰燼和破敗。


  襄玉走到剛才謄錄經文、還算幹淨的案幾前坐下。


  他緩緩抬頭看向還站在不遠處的月籬,開口道:“自從你恢複記憶後,所行之事,章法無度,肆無忌憚,我一再縱容於你,你莫不是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吧?”


  月籬抬眸,也看向襄玉,笑道:“公子人氣強大,又是將我種植出來的主人,怎會拿我無法?隻是……”她一頓,朝襄玉走去,“為何公子要如此縱容我呢?”


  月籬已到襄玉身前的案幾處,紅色羅裳垂下的緞帶嫋嫋拂過案幾一角,她繼續道:“難道是因為您對我心中有愧?心想著一個多月後要親手把我送上死路,便施於我憐憫?”


  “不是。”襄玉答道,他的語氣肯定,沒有一絲猶豫。


  隨即,他諷刺一笑:“你覺得我是會隨便對別人起憐憫之心的人嗎?”


  “你先前闖禍,皆是因為你體內的始祖厲鬼意識作祟,非你本人所為,我自然不會算在你頭上。”


  月籬眨了眨眼:“既然如此,那日您在房中吸了我的血後,為何要跟我道歉?”


  襄玉臉色驟然一僵。


  月籬蹲下身,單手撐著下巴,一副乖巧模樣望向僅隔著一張案幾的襄玉,繼續道:“身為被您種植出來的鬼怪,被你吸兩口血,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我可是也吸了你的血,卻從未跟您道過歉呀。”


  月籬說著,又露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神情。


  襄玉眼瞼微顫,不知該如何反應,隻得別開頭去。


  吸月籬的血這件事,每每提及,他都深感難堪。


  萬事皆在掌控之中的襄玉,第一次做出了一件讓他無法掌控之事。


  月籬見此,一隻手越過案幾,伸出去觸碰襄玉彎起的膝處,帶著挑逗和曖昧。


  襄玉愕然地回過頭,看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間,手指節一點一點地在其上遊走。


  襄玉伸手,撥開月籬的手。


  月籬不滿地噘了下嘴,收回手去。


  襄玉蹙眉:“你今日故意試探寒二小姐,實是過了,太放肆!”


  月籬兩隻手齊撐著下巴,一點也沒有因為襄玉生氣而有絲毫的收斂,她口氣隨意地繼續道:“所以這一次公子是要懲處我嗎?畢竟喝了你的血後,我體內始祖厲鬼的意識便已被壓製住了,今日之事,是我本能所為。”


  她的眼中閃爍著好奇和探究的幽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襄玉,等待他回答。


  襄玉兩汪墨潭內晦暗一閃而過。


  懲處她?

  他未曾這樣想過。


  他能給與她的,似乎永遠都隻有縱容。


  這是一種自發的行為,沒有任何原因。


  每次月籬闖禍,他有時雖被氣到,但卻從未想過要去斥責或處罰她什麽。


  他一直想著中元夜即將來臨,她想要一時肆意,他便給她肆意,可至於為何如此,他從未去深想過。


  不是憐憫,也不是有愧,那是什麽?

  他也沒有答案。


  “我想了很久,若不是憐憫和自責,那便隻有一種可能了。”月籬的話,將他的思路抽回來。


  “您是故意的吧?”她語氣突然變得詭異的輕柔道。


  水霧般的鹿眸裏厲光一現,似想要一眼看破身影倒映其中的襄玉。


  “在我體內鎖籬花花期。”月籬邊說邊單手一拈,一朵鮮嫩欲滴的瑩白色籬花便出現在她兩指指尖。


  “還有這段時日對我無休止的容忍。”


  “又在吸了我的血後,頗為自責地跟我道歉。”


  “明明對我無情,卻總在細微之處裝出一副深情不忍的樣子。”


  “都是在作戲吧?”


  “作戲?”對月籬所言,襄玉隻覺匪夷所思。


  “難道不是嗎?”月籬直起身來,突然譏諷一笑,“您如今讓我生出一種您對我很好的錯覺,好到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恨您,也無法去違抗您。”


  襄玉搖頭,解釋道:“我說過,在你被送上祭台之前,會給與你庇佑,我所做的,不過是在踐行這一承諾,何至於作戲?”


  “庇佑?”月籬一聲嗤笑,“又是一種冠冕堂皇的收買人心的說法吧?”


  “公子,請您到此為止!”月籬猝然道。


  襄玉一怔,墨眸裏波瀾晃動。


  “您做的這一切,無非就是想讓我在被送上血祭台時不出任何差錯,您放心,我既已答應了你,便會做到,您實在無需如此,如此下去,我怕我……。”


  會動搖。


  “我沒看錯寒二小姐,如此,我便徹底放心了。”月籬說完,化作一道紅光,頃刻便消散不見。


  *


  襄玉和月籬不歡而散,襄玉心情略有不佳,但他還是得繼續跟寒玉進行接下來的儀程——食齋。


  寺廟內突然走水,幾十名僧人挑水救火,好一番折騰後,已過了午時。


  齋飯早已備好,因寺廟內還有珞元之等人在,襄玉索性便讓他們一道過來,共用齋菜。


  食齋,非必須未婚男女兩人單獨食齋,與眾人一起食齋也可。


  狸奴得了襄玉的默許,讓還未離開的月籬也前往殿內一同用午膳。


  是以,到場的除了襄玉、寒玉、狸奴和月籬以外,還有珞元之,以及鬧出大動靜的言文闕、盛無鬱和言文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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