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不見了
如襄玉所預料的那般,皇帝的確對蘇謙十分看重,甚至隱有把他當成心腹的征兆,蘇謙明麵上繼續為皇族一派出謀劃策,但背地裏,卻隻認襄玉這唯一的主人,成為襄玉的謀士,也是襄玉放在皇族一派裏的一顆暗棋。
而孫賢,之後便留在襄玉身邊,成為隱在暗處保護襄玉的鬼侍,他利用畫皮術,給自己換了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自身鬼氣也在狸奴和殷恒的相助下,用法術經過刻意修飾,就算是仇淩霜也不會發現他是誰。
所以,孫賢這個人,對於皇帝等人而言,一夜之間便消失不見了,全然再無蹤跡。
另,有關蘇謙和孫賢重歸殷族一事,是私下進行的。
殷侯在得知兩人真正身份後,便將兩人的名字寫入族譜之中,但這件事除了殷侯和殷恒,無人知曉。
就連殷族族長夫人敏氏都未被告知。
畫皮術一事塵埃落定在即,但卻在這眾人皆鬆下一口氣的當口,皇帝突然要處置一人。
這個人就是集安。
皇帝在這次風波裏未討到半分好,不但如此,他還反而促使月籬恢複了記憶,讓她體內的始祖之血徹底蘇醒過來。
他胸口堵著一股悶氣,加上前幾日連夜做的幾場有關襄玉的噩夢,讓他心力交瘁,正想找個人出氣,於是他便挑了集安這個軟柿子來拿捏。
原本皇帝以為處置不過處置一個身份卑微的侍衛,還是個混血子,本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誰料集安的主人大皇子妃在從大皇子處得知他隱瞞起來的有關集安的一切事情後,當即進宮求見皇帝,請求皇帝從寬處置集安當初夜闖皇帝寢宮,差點殺死皇帝一罪。
這一求越發惹惱了皇帝,皇帝當下便要殺集安。
沒想到大皇子妃也是個脾氣硬的,跪在殿前硬是不離開。
月籬躺在籬落院東側的臥房內,從被襄玉支過來伺候她的兩名婢女口中得知此事後,邊啃著手裏的蘋果邊不禁道:“這個大皇子妃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似溫婉嫻靜的外表下,竟藏著一個純善不屈的神魂。
兩名婢女的身影從房中退出,月籬那雙靠搭在臥榻扶手上、正懸垂在半空來回晃蕩的雙腿突然動作一定。
隱隱閃爍著一道幽暗紅光的清透鹿眸中,一道狡黠之色飛快閃過。
下一刻,臥榻上的紅衣絕色女子已化作一縷紅光,逃窗而出。
傍晚時分,狸奴匆匆趕到玉擾院書房,對正在案桌前作畫的襄玉稟道:“公子不好了,月籬不見了。”
襄玉手執之物一頓:“去找。”
狸奴連忙領命而去。
畫作上的點墨卻並未繼續勾勒成圖,執筆之人似是在思考著什麽,維持著方才靜下來後的姿勢。
過了片刻,門外傳入一聲蟬鳴,驚擾到案桌前的人,觸墨於紙上的筆尖才猝然輕微一動。
襄玉握住筆的那隻手略微向上一提,一滴連接紙麵與筆尖的點墨徹底脫離筆毫,在紙上暈開成一小團。
屋外這時再次傳來腳步聲,襄玉眉頭輕抬,索性將手中的毛筆放在筆架上,直起身來,望向門口方向。
狸奴的身影再次出現,他額頭比起剛才,多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公子,出事了。”狸奴少有的會一上來就說出如此咋咋呼呼的話。
“說。”襄玉雙手背在身後,神色淡淡地看著他。
“月籬殺了蒼衒先前帶來的那名野鬼,就在出城去往雲樓的路上。”
雲樓,是南部鬼田鄉。
襄玉思索了片刻,問道:“她出城了?”他關注的重點顯然跟狸奴不太一樣。
狸奴一愕:“是,沿途有鬼怪看到她前往霧城去了,公子,她會不會一走了之,直接……”
“不會。”襄玉打斷他,“她答應過我的。”
他的目光望向窗台前的那盆文竹,靜默了片刻,他又道:“被殺的那隻鬼怪,是否就是六百多年前,那隻一路尾隨月籬,覬覦我與月籬的血肉的鬼怪?”
狸奴垂下頭:“……是。”
“唔……那便是該死了。”襄玉口氣雲淡風輕,毫不遮掩地顯露掌握生殺大權下他對這隻已死鬼怪的蔑視。
“公子,要派人去跟著她嗎?”狸奴問。
襄玉想了想,道:“不用了,她自己會回來的。”
自月籬恢複記憶後,襄玉便沒有再命月籬行侍奉之事,也取消了她與狸奴輪替著守夜的慣例,所以入夜後,狸奴照常前來守夜,一切都與平常無二。
夜色濃鬱,一身紅裳的月籬正在一條湖邊駐足而立。
這條湖並非位於霧城,而是胤安城內的蘆波湖。
月籬還記得上一次來這裏時,是襄玉一派在此舉辦舟船宴,那時她剛成為襄玉的祭品不久。
不過幾月,卻恍如隔世。
“月籬!果然是你!”一個鬼怪的聲音突然突兀地自湖水方向傳來,緊接著一道黑影飛快地竄出湖麵,直朝月籬正麵襲來。
月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等著那鬼怪靠近,隻是在那鬼怪離月籬隻有一步之遠時,卻驀地停下,跟著他整個身子便撲通一聲,直接趴倒在地。
“你……你的鬼氣……”腳下的鬼怪長著和小黃魚一模一樣的魚頭,除了那對跟魚鰭一模一樣的的手臂以外,身子跟人類一般無二。
月籬自然知道他是誰。
身為阿稻時,那晚她嘴饞在這片湖裏捉小黃魚,結果這隻黃魚怪便突然竄出來,指著她說她是月籬。
當時她還當他認錯了人。
而身為六百多年前的月籬時,她更是與這隻黃魚怪打過無數的交道。
那時他還未來到這片水域,而是在離籬落齋很近的一條溪河裏,每次她下河小黃魚,這家夥總是竄出來搗亂,又氣又恨斥她吞吃他黃魚一族無數子孫,但無奈法力太小,隻敢耍耍嘴皮子功夫,站得遠遠地挑釁,卻不敢到近前來與自己一戰。
“魚黃,你黃魚一族是何時搬到這蘆波湖的?”月籬看著腳下被自己的鬼氣震懾得動彈不得的魚黃,開口問道。
她邊問邊就地坐下,一隻手撐著下巴,無聊地看著因努力掙紮被月籬鬼氣壓製而身形微微顫栗的魚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