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揣度與利用
秦霜招招直戳那幅還未完全成形的畫作,但皆被那孫賢躲開。
這時,殷恒的聲音再次從旁響起:“他若斷墨,那畫便成不了!”
這個提醒,讓秦霜眼前一亮,他一聲大喝,瞬間改變攻擊目標,以長槍直攻那孫賢當作筆來使的袖口觸墨一端。
……
這頭鏖戰正酣,倒是為太華殿那邊爭得暫時的平靜。
脫離了孫賢控製的月籬,恢複了神智,雖還是性情凶殘邪惡,但到底會聽襄玉的命令了。
襄玉朝狸奴使了個眼色,狸奴會意,趁月籬的注意力在襄玉身上時,當即甩出手中的白玉羊角燈,將月籬給一燈敲暈過去。
原本剛才還拚命往後退避的眾侍衛和懾鬼師們,見月籬已不省人事,都同時鬆了口氣,接著重新又圍攏上來,欲將月籬抓住。
“退下!”襄玉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用再平淡不過的語氣傳出,卻讓這些人再沒膽靠近一步。
襄玉抬步,朝月籬走去,四下的人都自動為其讓道。
他走到月籬身前,蹲下身,將她輕輕攬入懷中,然後抱起身來。
“玉公子,您是打算將她帶走了麽?”盛焯槐站出來,攔在襄玉麵前,沉聲問道。
“宴已終,也該散了。”襄玉答道。
盛焯槐嘴唇擠出一絲冷笑:“她今日把太華殿鬧得雞飛狗跳,還公然在殿前殺死陛下召進來的伶人,不但驚擾了聖駕,還意圖行刺陛下和三殿下,諸等大罪,哪裏是說走就能走的?”
盛焯槐的聲音似是吵到了昏睡中的月籬,月籬這時眉頭不禁微蹙了下,口中還發出幾句聽不清的囈語聲。
襄玉低下頭,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月籬卻突然拿頭蹭了蹭襄玉的手,像隻正在睡夢中向主人撒嬌求寵的小貓。
襄玉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眼中竟帶著幾許寵溺之色。
與他素日裏慣常掛在臉上的那抹漫不經心的笑全然不同。
這一刻,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
而在襄玉眼中,隻剩懷中人。
寒棠梨、寒玉和三皇子等人看著這一幕,心裏都有些五味雜陳。
珞子安則皺眉,緊抿著嘴唇。
而其他氏族們,臉上的表情又皆有不同。
盛焯槐見到這一幕,氣得臉崩得死緊。
襄玉沒把他放在眼裏,他曆來清楚,可卻沒料到竟無視他到如此地步!
公然打情罵俏,全然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
還是當著這麽多的氏族的麵!
就在盛焯槐要再繼續質問襄玉時,襄玉突然抬起頭,朝他看來:“盛大人,月籬是我的祭品,無論如何,就算要處罰,也該是由我來,其他人,誰都沒有這個資格。”
他說到此處,又低下頭,用手順了順她耳朵旁的一縷發絲,繼續道:“至於她犯的錯,我之後自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不過,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可以在這裏越俎代庖地代替陛下發聲的?”
襄玉說著,看向置身於眾氏族中的皇帝,道:“陛下,您說我說的對嗎?”
皇帝麵上一愣。
身旁的三皇子則眼色一沉,他看襄玉的目光裏又多了幾分忌憚,畏懼之色愈濃。
不愧是玉公子!
他方才都能看出盛焯槐不慎越界,觸犯了皇帝心中有關皇權的禁忌,玉公子這般聰明的人,又怎會看不透呢?
一個“越俎代庖”,剛好說中皇帝的心事。
大殿之上,無人公開站出來,言明盛焯槐越權了。
就算是他,也頂多私下跟皇帝提及一下。
可這還是無法完全消去皇帝對盛焯槐的不滿。
盛焯槐方才淩駕於皇權之上,掌控全局的行為,其背後所暗含的深意,於皇帝而言,猶如哽在咽喉處的一根刺,忽視不得,卻又無法將其落下。
如今,終於有一個人指出來了,盡管這個人站在皇帝的對立麵,但就這一刻來說,他所明之言,卻是極合聖意。
因為皇帝終於抓住了一個能讓他將心裏的那根刺剔除掉,並擺在盛焯槐麵前的契機。
他需要給盛焯槐一個警告。
所以當襄玉問他的時候,他隻沉默了一瞬,便應道:“玉公子說得有理。”
三皇子頭微低下去。
果然……
三皇子這一刻,在心裏無不佩服襄玉對人心揣度的分毫不差和對其恰到好處的利用。
“盛大人。”皇帝看向盛焯槐,臉上罕見地起了幾分肅容,“你深解朕心,替朕分憂無數,可有些憂,還需朕自己親曆而為,並非樣樣事務,都需要盛大人代勞。”
皇帝這話一語雙關,盛焯槐這種老狐狸,自是瞬間便明白過來。
他心裏一驚,猛然之間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在權利一事上的逾矩。
他連忙叩身於地,對皇帝道:“陛下,微臣並非有意……”
皇帝抬手,阻止盛焯槐說下去,不聽他也知道盛焯槐會說些什麽。
他不能讓他說出口。
讓他將解釋之詞堵在腹中,這“堵”之一舉,便是對下臣的一個警告。
“你既明白,從今往後,便謹慎行事即可。”
盛焯槐聽後,高呼感念聖上隆恩。
當他再次站起身時,他已將先前眼中因大權在手而不自覺生出的威儀收斂起許多。
“盛大人,放行吧。”襄玉要盛焯槐讓道。
盛焯槐這次知道先看皇帝眼色了。
皇帝沉默了須臾,道:“放行。”
月籬最終沒有殺死任何氏族子弟,僅死了一個伶人,就憑這點,想從襄玉手中奪人,已是根本不可能。
再要繼續撕扯下去,若是孫賢跟他們聯合策劃今日這一出的事情被襄玉說出口,大家臉上就都掛不住了。
皇帝是相信襄玉已知曉此事了。
若是任由局勢惡化,恐怕兩族派係會徹底撕破臉。
眼下還不能到這一步。
鬧了這麽大的陣仗,最終卻功虧一簣,草草收場。
盛焯槐心裏再有不平,但也深知奈何不得月籬,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出道來。
襄玉抱著月籬從他身旁經過,直接朝殿外走去。
之後,太華殿的眾賓客很快就都散了。
許多氏族早已想離開,所以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太華殿就恢複了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