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賦雪,好久不見。”(補更)
越靠近籬落院,眠籬便聽得越清楚,那古怪的曲音,竟跟蟬聲相輔相成,兩相應和,引著蟬發出吟唱之聲。
著實是一大奇觀。
可等她真的趕到了院裏來的時候,襄玉卻已停了琴聲,就如他剛進來時看到的那副模樣,靠著樹幹出神。
眠籬彎腰,剛要伸手去撿倒在襄玉手邊的一個酒壇子,襄玉的手突然動了,下一刻,一把握住她伸向酒壇子的手背。
眠籬動作一頓,詫異地看向襄玉,剛張嘴要喚他,卻見他正目光幽幽地望著自己,一對墨眸裏還閃爍著陌生的光芒。
“你可知我剛才彈奏的是什麽?”襄玉望進她的雙眼,開口問她道。
他嘴裏清新卻濃鬱的籬花酒香氣緩緩飄入眠籬的口鼻中,眠籬下意識地微微側了側頭。
襄玉眉頭幾不可查地一蹙,他握住眠籬的手的力道突然加大了幾分。
眠籬不明所以地看了襄玉一眼,剛想掙紮,但想了想,又停下。
她看著襄玉身旁案幾上的琴,還有四處已熄聲幾乎尋不到蹤跡的夏蟬,思索片刻,猜道:“蟬樂?”
襄玉睫毛一顫,望著眠籬的目光越發幽深。
眠籬不解地與其對視,兩人一時間地沉默下來。
少頃之間,襄玉似是睡意來襲,雙眼瞼開始無力地緩緩闔上,握住眠籬的手也漸漸鬆開。
“公子?”眠籬試探地喚了他一聲。
見襄玉毫無反應,她小心地從襄玉手中抽回手。
眠籬剛要起身,突然她的衣擺不小心掃到桌旁的酒杯,眼看著杯盞就要落下,眠籬眼疾手快地施法,用法光將其在半空托住。
眠籬一拂袖,那杯盞已經到了她的手中。
她剛要將杯盞放回桌上,突然嗅到了一股淡雅清新的籬花酒香,眠籬手上動作緩了緩,不由地,杯盞便被她伸到了自己口鼻之間。
她湊近一聞,胃裏的饞蟲登時被勾了出來。
這個杯盞裏的酒是公子剩下的,公子現在醉的不省人事了,她若偷喝一小口,應當也不會被察覺吧?
眠籬這般想著,仰頭就將杯中之物全部飲下。
酒入腹中的瞬間,舌尖頓時傳來酥麻的觸感,清冽中透著籬花芬芳的酒香氣瞬間充斥著整個口腔。
眠籬輕輕打了個嗝,隻覺這味道異常的熟悉。
她將手中的杯盞放回去,卻不想手不穩,放置杯盞的時候略一傾斜,杯盞應聲桌沿邊墜落,碎裂一地。
一旁閉眼睡著的襄玉被這聲瓷杯墜地的脆響聲驚動,他身子一顫,隨即悠悠轉醒,雙眼睜了開來。
他目光投向背對自己而靜立的眠籬,頓了頓,悠悠出口道:“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前麵之人的身子驀地一僵,卻並未回答襄玉的話。
襄玉一隻手撐在軟塌上,借力扶正歪倒的身子,他這個動作做完後,見眠籬依然背對著她一動不動,不由蹙眉。
“過來。”
襄玉口氣中帶上了一絲不耐道。
眠籬身子終於緩緩轉過來,她微低著頭,朝襄玉走近,然後再抬起頭,看向襄玉。
“賦雪,好久不見。”她嘴角微勾,輕啟朱唇道。
還是眠籬那熟悉的聲音,裏麵卻多了一絲陌生而又熟悉的嬌俏和魅惑。
這個聲音……
是六百多年來,他內心一直深深渴望著能呼之欲出的那個聲音!
襄玉正在挪動的身體劇烈一顫,他猛然抬頭,朝麵前的人抬頭看去。
她一身紅衣,兩尾籠煙眉,一雙如小鹿般漆黑的靈動雙眸,望著襄玉一動不動,目光雖清亮透徹,卻又閃動著七分狡黠俏皮,三分鬼魅的光芒。
她朝襄玉又是莞爾一笑,神態絲毫不複一貫的恭敬卑微,而是更加自信傲然,整個人看著純豔生熠,霞光四射。
“公子,你這一世,比先前生得還要好看。”
月籬俯身蹲下,伸出手,撫上襄玉的臉。
襄玉渾身僵住,眼神一瞬不瞬地凝注在她的臉上,裏麵透著匪夷所思,猶不敢信的情緒。
他並未阻止她毫無禮數的舉動。
月籬撫摸了一陣後,手上的動作突然一頓。
“還疼嗎?”她問道。
她的手指此刻摩挲之處,正是六百多年前,她不小心啃咬下賦雪頭顱的位置。
院內靜得似是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清。
沉默之下,還是沉默。
“……不疼。”終於,襄玉清冷中帶著一絲起伏的聲音響起。
他抬起手,將月籬放在他臉上的手拿下。
“你何時回來的?”襄玉悠慢地開口問道。
這聲詢問,如同一個久在外遊曆的老友突然歸家,襄玉給與的再正常不過的一句尋常問候。
短暫且強烈的情緒波動後,他的麵色已恢複如常。
盡管,他的眼眸深處,仍舊殘留著一抹還未完全褪去的驚疑。
眼前火紅裙裳飛揚。
月籬一個輕盈的起身,再加旋身,已繞到襄玉的另一側。
她再次低下身,直接趴枕在他微微曲起的一條腿的膝上,雙手墊著下巴,仰頭望著襄玉的側臉,一臉的迷醉。
“我暫時還回不來。”月籬口氣裏帶著十分自然的撒嬌,邊說還邊還低下頭去,用腦袋蹭了蹭襄玉的膝蓋。
襄玉看著身前趴著的這一團紅之上,黑成一團的小腦袋微微蠕動的模樣,瞧著像是一隻溫順中帶著未被完全馴化的野性的赤狐。
“赤狐”再次抬起頭來,望向襄玉,眼中波光閃閃。
她目光殷切,仿佛在等待著主人如恩賜般的撫摸。
就如同以前在籬落齋時,她偶爾也會這般對賦雪展現出親密。
“為何?”襄玉身形不動,問她道。
“因為我還不夠愛你呀。”天真又爛漫的模樣,一如當初。
襄玉看著她,月籬思索,恍然之下,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他眸光微微一閃,盯著月籬,問她道:“我此前在這裏打了你,你可還在怨我?”口氣裏帶著試探。
月籬一副沉思的樣子。
然後,聽她輕快回道:“怨啊,您不是說過要庇佑我嗎?為何主動傷害我的人卻是您?別以為送來了藥膏我就會輕易原諒你!哼!”
月籬說完,嘴高高噘起,還故作一臉憤恨地瞪著襄玉。
襄玉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