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空落
“什麽……”眠籬剛問出口,突然反應過來三皇子所指,她話語立馬頓住。
想了想,她緩緩俯身朝三皇子鄭重地行一躬身之禮,然後道:“三殿下,此前是奴唐突了,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三皇子麵上一怔,清澈見底的雙眸裏有一閃而逝的恍然。
“奴對三殿下,隻有尊崇,並無他意,之前都是誤會。”眠籬把話索性說得更明晰些。
“誤會……什麽誤會?”三皇子一下子就抓到了話語裏的重點之處。
眠籬隻得將柒梨在自己體內種入“初慕”咒的前後經過告訴他,三皇子聽完後,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很快便釋然一笑。
“既然誤會解除了,那便是好。”
三皇子笑容溫潤,態度寬宏,絲毫沒有因為被動卷入一件荒唐事而對眠籬生出半分責難之意。
眠籬看著他秀如遠山的長眉下,那對靜若湖麵的明眸裏正倒影著小小的自己,平和之意氤氳其間,讓人隻覺心情舒緩而自在。
“三殿下,您真是個好人。”眠籬發自內心地真誠道。
三皇子笑容微凝。
腳邊的落葉嘩啦啦隨風作響,吹起兩人身下的衣擺,石青色布角與大紅色裙角因風而動,緩緩地糾纏到了一處。
眠籬眸光清澈而靈動,紅唇嬌豔卻純粹,顰笑之間,萬物盡失色,美得驚心動魄。
……
“殿下,殿下!”耳畔有人輕喚,三皇子猛一回神,卻隻看到徐風揚那張一板一眼的臉。
他環顧四周,哪裏還有眠籬的身影。
“殿下,您沒事吧?”徐風揚關切問道。
三皇子看了看手中那株孤零零的已有些發焉的草,心裏不知為何,竟突然生出一絲空落落的感覺。
過了半晌,他眼中微微起伏的情緒褪去:“我沒事,走吧。”
說完便抬步離去,徐風揚連忙跟上。
走了幾步,身後似有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三皇子腳下突然一頓。
他眼中帶著一絲欣喜,猛地回頭看向身後,卻見空無一物,隻有被風吹掃而過的幾片翻滾的落葉。
身側的徐風揚不解地看著三皇子。
三皇子緩緩回過頭來,剛要再提步,卻看到前方一抹水色倩影站立,端莊素雅的神態之間,正一臉笑盈盈地望著他。
“三殿下,等您好久了。”寒棠梨緩聲對他道。
蘇水別院言族所在的院居書房之內,言族族長言祈淵坐在案前,正麵色嚴肅地看著站在屋內正中位置的蘇謙。
言祈淵沉聲道:“蘇先生,你既是我名下的謀士,就得認清自己的位置,雖我言族依附皇氏一族,卻也有我族的立族之道,我族不比盛族、阜族那般強大,實為中小族類,主動挑起爭端,無故充當馬前卒,不是我言氏一族欲行之事,所以請蘇先生下次擅自行動之前,思忖一二!”
言祈淵一身銀灰色緞袍,頭束素冠,周身透著沉著之氣,因是武官,所以身材瞧著有幾分精壯,整個人眉目跟言文闕有幾分相似,也生了一對濃眉,但同樣的秀雅氣質中更帶著幾分硬朗和威嚴。
“當然,若蘇先生有意投靠其他氏族,我言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隻要蘇先生開口,我定放行。”言祈淵繼續道。
蘇謙低垂著頭,口氣歉疚地揖手道:“族長言重了,在下感念當初族長對在下的提攜之恩,願將在下收入府中供以庇佑之所,沒有族長便沒有現在的蘇某,是在下魯莽了,險些給言族惹來麻煩,請族長息怒。”
言祈淵聽完此話,不由歎了口氣,半晌他才道:“回到言府後,罰你禁出府一月,你可有怨言?”
蘇謙回道:“在下甘願領受。”
說完便告退離開,臨邁出門前,隻聽屋內的言祈淵再次道:“蘇先生,我再奉勸你一句,收起你的僥幸,前麵兩次我便不再與你計較,但若你下次再犯,到時候就別怪言某不念舊情。”
蘇謙身子頓了頓,低聲恭敬道是,然後出門離去。
言祈淵看著蘇謙的灰色身影完全消失了,麵上的強硬緩緩卸去,他頗有些疲憊地長長地出了口氣。
此次稽壑山一行的學子會,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安撫好被盛無鬱折磨致死的族內貴子的直係親屬,現在又出了這等事情,自己隻能改日找個時間,去襄府遞上拜帖,求見襄玉,說明蘇謙在學子會上刁難眠籬的來龍去脈。
言祈淵伸手揉了揉眉心,喚了一小廝前來。
“族長。”小廝躬身於前。
“大公子呢?”言祈淵問的是言文闕。
“大公子一整日都關在房中,也不怎麽吃東西,小人想進去瞧瞧,還被大公子趕了出來。”
言祈淵皺眉,麵露不悅:“他到底怎麽回事,學子會也不參加?”
小廝回道:“大公子說他身子還是不太利索,想一個人靜靜,休息一陣。”
言祈淵有些擔憂地道:“那就再去請個藥師來給他看看。”
“是。”
學子會已落下帷幕,當夜色染遍整個稽壑山時,一場在花草園內舉行的賞花會已熱鬧地開場。
夜燈初上,花草怒放,憧憧人影交錯,學子們又恢複成了氏族人士的身份,參與賞花會,與其他氏族同樂。
但皇帝和盛焯槐夫婦皆未參加,皇族裏隻來了皇後和三皇子。
“看吧,那老皇帝在學子會上沒能揪住你的小辮,這賞花會都氣得不想參加了。”彌炎拿起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甜梨,一口咬了下去。
眠籬讚同地點了點頭。
學子之間,贏了學子會的國子監學子瞧著就比胤珞書院的學子要開心幾分,但在氏族之間,兩大派係裏的幾家大氏族卻都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似是藏著心事。
皇帝沒來,皇族一派的人自然知道出了什麽事,怎麽高興得起來。
而襄族一派卻在憂心眠籬到底是不是月籬的問題,而且看襄玉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他們心裏的疑竇越發嚴重起來。
若真的是月籬,那可真了不得了。
有關六百多年前月籬吞吃無數貴子的傳聞,在胤安所有氏族,尤其是襄族一派的心裏都留下一層抹不去的陰影,以至於這六百多年間,襄族派係對月籬的忌憚與恐懼世代傳接。
可謂是談“月籬”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