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謀士蘇謙
隻聽他懶懶道:“兩幅畫作並無高下之分。”
內侍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那玉公子您更喜哪一幅呢?”
襄玉口氣不變:“我說了,兩幅畫作相差無幾。”
內侍聞言,身子一歪,險些摔跌下去。
等了這麽半天,就給了兩句說了等於沒說的話。
但襄玉人尊位高,他一個小小內侍,自是不敢置喙,當下隻能忍著無奈和心酸,麵上還擠出一個大大的諂媚笑意,俯身恭敬道:“小人明白了。”
內侍提步匆匆而去,走到皇帝跟前悉數轉達襄玉說的話,皇帝聽後微愣,看了一眼正繼續被狸奴伺候著吃寒瓜、一身慵懶的襄玉,麵露不解,隨後便收回了視線。
皇帝一番思索,心想著襄玉自家事都懶得插手,還得讓他來幫他處理,莫不是其中有詐?
其實他哪裏知道,襄玉是真的覺得兩幅畫作優劣相當,才會那麽說。
皇帝正狐疑間,突然想到一事,他眼神頓時一亮。
且不管襄玉那隻百年成精的老狐狸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他不能坐以待斃,不如先出手為強,一探對方虛實。
當即,皇帝坐正身子,輕咳一聲,朗聲出口道:“玉公子這個做主之人難以決斷,今日朕不才,便替玉公子做決定了。”
他說完,便看向下首處言氏一族所在的位置,目光直抵坐在最末尾的一位文士青年身上。
“蘇謙,在你看來,寒族的兩位貴子所作之畫,誰更勝一籌?”
問話一出,一身青衣的蘇謙徐徐起身,朝皇帝躬身恭敬回道:“陛下,草民不過區區謀士,不敢妄自評斷兩位公子的貴作。”
他麵容俊秀,眉眼清冷,神態舉止皆是從容,說話字正腔圓,明明不過一屆平民,渾身竟透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貴氣,站在那裏,猶如一棵孤傲挺立的萬年青鬆。
眠籬眉頭不禁微蹙,覺得此人有些不一般。
“他就是當日勸服陛下勿殺阜衡之的那名謀士。”坐在前麵的襄玉漫不經心的聲音突然響起。
眠籬連忙將視線從此人身上撤回來,朝襄玉看去,隻見襄玉正側臉對著她,顯然是看到了她方才直盯著蘇謙一臉困惑的模樣,這才難得地跟她解釋了一句。
襄玉說完這句話後,便轉回頭去。
“公子可知這蘇謙到底是如何說服陛下的?”眠籬又問。
高高在上,掌握無限權力的帝王被一區區貴子戴綠帽子,這口憋屈的氣都能讓人給勸回去,就算放在普通男人身上都很難做到,他是如何做到的?
襄玉朝一旁的狸奴懶懶地擺了擺手,顯然自己已懶得再開玉口,便扔給了狸奴。
狸奴笑眯眯地看向眠籬,娓娓道來:“一千年前,人類的皇帝兆陽帝有一極其信賴的近臣,與他的寵妃私通數十載,還誕下一子,後魚目混珠被兆陽帝當成最寵愛的皇子養大,也正是這個皇子,讓兆陽帝成為了數千年來唯一一個能讓襄氏一族甘願暫時臣服的皇帝。”
“所以,蘇謙便是將這個故事講與陛下聽的?”
狸奴點頭。
眠籬再次看向蘇謙的眼神又變了幾分。
此人果然不一般!
就在這時,蘇謙的目光突然在一瞬間朝她看來,兩人眼神當即對上。
眠籬微愕,一時間竟忘了反應。
“眠籬姑娘。”蘇謙突然喚出她的名字。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到眠籬的身上。
眠籬:“??”
蘇謙提步,已朝眠籬走來。
走到眠籬麵前,蘇謙先匍匐於地,朝眠籬前麵的襄玉行一躬身之禮,待襄玉允其起身後,又向眠籬行平禮,眠籬連忙回敬一禮。
“眠籬姑娘乃始祖厲鬼之血的繼承者,擅馭字之術,而此術與字緊密相關,想來姑娘對以字所作之畫,定有與他人不同的一番見解,在下冒犯,敢問姑娘,認為寒族這兩位貴子的畫作,誰更勝一籌?”
他說著便將手中寒雲過和寒漁所作的兩幅字畫攤開在眠籬麵前。
眠籬並不低頭看那畫作,她隻看著蘇謙,婉拒道:“我不過是一低賤鬼怪,蘇先生都不敢妄斷,何況是我呢?”
這蘇謙剛才不還一副拒絕評論兩位貴子的模樣麽,怎麽就她跟公子和狸奴說話的間隙,他就又插起手來了?
還把自己也牽扯進來,到底是何居心?
蘇謙將眠籬對自己的警惕看在眼裏,他隻作不見,神色依舊淡淡,又道:“非也,眠籬姑娘想來是誤會了,此番我前來相詢,並非是讓你評斷,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你不用如此緊張。”
他又道:“況且,你是玉公子的祭品,長期跟隨在玉公子身側,定是知曉玉公子的喜好,兩幅優劣如這般相近的畫作,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托你從中擇一幅,呈遞到玉公子麵前,你待如何抉擇?”
眠籬嘴角微抽:“……”
好個巧舌如簧的蘇謙,偷換概念,幾句言語之間,就把評斷畫作一事牽扯到服侍公子的本分上了。
這是在逼自己不得不答啊。
這般步步緊逼,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
眠籬眼中警惕之色更甚,她剛要張嘴繼續回絕,身後側方突然有一老者的聲音搶先一步響起。
“蘇先生,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拿我家公子作筏子?!”
聲色凜冽,直透鋒芒。
蘇謙頓時麵上一僵。
四下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寂,隻剩隨著熱浪一陣陣撲來的林間躁動之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襄玉清冷的聲音懶懶地響起。
“桑栗,無妨。”
老者名喚桑栗,是襄玉的謀士之首。
夏日綿綿,襄玉的音色如同一股清涼的夏風,吹拂過眠籬的心間,讓她原本有些浮躁的心,驀地平靜下來。
她再次正視蘇謙,卻在下一瞬間,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剛才的情形,被身為公子謀士之首的桑栗如此厲聲責問之下,一般人早已伏地求饒。
在襄玉身邊呆了也有些時日了,她見過太多這樣的情形。
但凡對方有一丁點惹得襄玉不如意,便會嚇得隻剩匍匐於地求饒這個慣常法子可使。
這個蘇謙,竟依然穩穩當當地站立著,一動也不動,身形無絲毫卑下之兆,眼神中雖然帶著明顯的畏懼之意,但麵上卻在努力硬撐著,似是……
不願屈服?
而就在這時,蘇謙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