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宮中夜宴(16)
盛夫人看了眼四下的狼藉,尤其是近前那兩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她身體裏又湧現出一陣不適。
強穩住心神,她繼續道:“常譽自小驕縱,不服管教,是老身與他父親的失職,不知者無畏,才導致今夜他不小心觸了玉公子的逆鱗,鑄成大錯,惹玉公子不快,改日老身定會帶常譽專程去襄府,向玉公子道歉。”
“另外,那一壇子被常譽不小心摔碎的陳酒,老身也會讓阜族償還,所以還請玉公子息怒,勿再跟一個晚輩計較。”
一口氣便給雙方之間生出的所有問題提出化解方法。
無半分推諉之辭,幹脆利落。
也抬出輩分一事,來迫使襄玉退讓,到此為止。
不軟不硬,恰到好處。
這個盛夫人,是個狠角色。
依然被縛鬼索束縛住、躺在地上的眠籬麵色沉著地望著剛好麵向自己的阜筱柔,眼中閃過一道警惕的暗光。
“若我非要計較呢?”襄玉的聲音幽幽而起。
盛夫人眉頭微蹙:“玉公子想要如何?”
襄玉視線徐徐地飄向匍匐在盛夫人腳邊、緊緊倚靠著的阜衡之,嘴裏吐道:“看在盛夫人的麵子上,這次我且饒他一命,不過……”
“需留下他的一隻手。”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包括眠籬、荀廣彥和珞子安,甚至狸奴。
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襄玉根本不必做到這一步,平白同時得罪盛、阜兩族。
阜衡之再紈絝放肆,可他終究是阜氏一族未來唯一的族長繼承人,若真被砍掉一隻手,這讓阜族情何以堪。
“公子……”珞子安和眠籬同時出聲,想要勸襄玉。
襄玉微微抬手,製止住他們。
盛夫人麵上浮起一絲薄怒,但她依然強使自己保持著氏族婦人該有的尊榮儀態:“玉公子,您已經殺了一個貴子用來解氣了,雖然是個旁支,但到底出身盛族,還是嫡係,更何況,我們之間的爭鬥,何故要波及小輩?此實非良善所為!”
襄玉一聲輕笑,懶懶道:“那盛族貴子綁我祭品,自是該死,但一碼歸一碼,我的酒被人無故打翻,這得另算。”
襄玉眼波微閃:“另外,盛夫人,你是不是忘了,我從來便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哼,說什麽酒被打翻,不過是敷衍之辭,歸根究底還不是為了您的那個祭品,不過一個祭品而已,再如何重要,怎麽也抵不上讓阜族未來的族長為其斷臂,這也太過荒唐!”盛夫人身後的一年長的阜族人忍不住低聲道。
“就是!阜族好歹也是百族譜上排名第五的氏族,為一個區區下賤的鬼怪,讓堂堂嫡貴子斷臂,說出去成何體統,簡直是笑話!”另一名跟來而來的盛族人跟隨道。
“她可不是什麽區區鬼怪。”襄玉聲音驟然冷下來,他在幾個義憤填膺的皇族一派之間一掃而過,“你們方才難道沒聽到盛夫人所說麽?”
“我的祭品,是我的逆鱗!”
“狸奴!”襄玉一聲沉喚。
“在!”狸奴瞬間閃身至襄玉身前。
襄玉望向對麵的阜衡之,吩咐道:“砍掉阜大公子的一隻手。”
狸奴:“……公子,砍哪一隻?”
襄玉嘴角一勾,墨潭中霧煙流轉:“自然是,他碰了不該碰的東西的那隻。”
“遵命!”
一道綠光竄起,狸奴突然消失,下一刻,已現身於阜衡之身前。
“保護大公子!”盛夫人一聲沉喝,周圍迅速竄出六人,三名侍衛,三名懾鬼師。
三侍衛者,並成一排,將阜衡之牢牢護在身後。
三懾鬼師者,又擋在三侍衛前,和狸奴直麵。
狸奴勾唇一笑,對著空中大聲道:“殷二公子,接下來恐怕要麻煩您了。”
說完便後退一步。
三名懾鬼師神色皆是一僵。
殷恒出現,他們就算都是隱修者,也完全毫無勝算。
雖然隱修之上便是隱士,但隱士者的法力,卻等同於隱修者的十人合力。
在殷恒麵前,他們隻有被瞬間秒殺的命運。
果不其然。
夜空一道白光瞬顯,殷恒現身。
他朝襄玉行躬身禮後,又化作一道白光,輕鬆地繞過三名懾鬼師,直取阜衡之的臂膀。
“姑母,救我!救我!……”阜衡之發出驚恐的叫聲,身子踉蹌著爬起,試圖躲到阜筱柔的身後。
一陣濕意自他的身體下方流出。
阜衡之,竟然尿了……
在場的人發出一陣噓聲,嫌棄地捂住口鼻。
阜筱柔麵色凝重,心疼地看著已有些蓬頭垢麵的阜衡之,向來穩重的的她眼中也罕見地顯露出一絲驚慌,她伸長雙臂,擋住直襲而來的白光,雙眼幾度因為緊張和懼怕而差點閉上,但都強忍著繼續睜著。
那白光原本還是一段平滑的弧狀,但此時突然轉了方向,忽上忽下,呈現出波浪狀。
阜筱柔哪裏能料到這一突變,她身子還擋在左側,白光已拐溜到了右側。
她根本還未察覺出不對勁之前,右側正六神無主、慌亂焦急地舉目四望的阜衡之,已成為白光的囊中之物。
一聲慘叫驟然在阜筱柔身後響起。
阜筱柔麵色一震,猛一轉身,看到阜衡之正倒在血泊之中。
鮮血淋漓的一整隻斷臂赫然躺在其近旁處,他左手捂抱著已空蕩蕩的右肩位置,正發出嗷嗷慘叫聲。
鮮血汩汩不斷流出,刺目而駭人。
阜筱柔的臉色瞬間刷白,她猛然抬頭,寒如冰刺的視線狠狠地射向對麵一臉悠然的襄玉,口中咬牙切齒道:“玉公子!莫要欺人太甚!”
襄玉眼中依舊帶著散漫之色,仿佛對方鋪天蓋地的憤怒都無法在他眼中起任何波瀾。
他語氣平靜地回道:“當日我不在胤安之時,少府大人可曾想過莫要欺人太甚。”
少府大人,指的是阜義。
阜筱柔聞言,神色一頓,臉上顯出了然之色。
襄玉所指,是此前阜義借舞姬失蹤,主導的一出聯合皇族一派的各大氏族榨取鸞族錢財一事。
憤慨再次布滿阜筱柔的麵目:“原來您是在為鸞族撐腰,可就算如此,殃及無辜小輩,此舉也實是令人不齒,老身一直以來,對您可真是看走眼了,枉我以為您是胤安數百年來難道的一位風正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