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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公子不會。

  帳外光皎月明,清空夜朗。


  帳內影影綽綽,明暗交匯生曖昧。


  一室茶香若花蕾,徐徐綻漫四開,絲絲縈繞於隔紗而望、一跪一站的兩個身影之上。


  帳內的襄玉眸色驀地深轉。


  紗帳微動,他已掀起紗帳一角,一雙墨眸直視正跪在他眼前的阿稻臉上。


  借著微弱的月色,他隱約可見她這幾日因以血澆灌宴藤種子而失血過多泛白的嘴唇。


  紗帳隨夜風浮動,一角掩住阿稻的半邊臉。


  襄玉放開阿稻的手,伸手將其從阿稻臉上撥開,但手卻並未就此離開。


  纖細修長的手指緩緩撫上阿稻蒼白的雙唇,在上麵來回輕輕摩挲著。


  感受到觸碰,阿稻睫毛輕輕一顫,並未躲開。


  借著泛光的月色,襄玉眼神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阿稻那雙小鹿般的眸眼,仔細觀察她眼中情緒的變化。


  女主有些不安,輕聲道:“公子?”


  襄玉眉頭微蹙。


  阿稻的這雙眼裏,有不解,有不安,有尊崇,有依賴……


  還有很多不同的其他情緒。


  可唯獨沒有絲毫因男女之情而生出的傾慕,或是悸動。


  下一刻,襄玉突然鬆開手,繞過紗帳,走了出來。


  他內著一件單薄的白玉色裘衣,外麵披著一件白玉色道袍,快步走到一旁一株盛放的月季前,扯下一朵帶刺的月季枝幹,然後走到阿稻跟前。


  襄玉單手一把將她拽起,然後執起她的一隻手,以月季的花刺直刺入她的指腹。


  有些粗暴,毫不憐惜。


  阿稻在片刻的驚慌後,很快鎮定下來,她眉頭動也沒動一下,雖然被刺痛,卻一聲不哼。


  有血珠迅速從被刺的地方冒出來。


  襄玉攤開手心,那顆宴藤種子正安靜地躺在手心之上,阿稻見此,很是默契地自覺將即將滴落下血珠的手指置於那種子之上。


  剛做完這個動作,血珠便脫離指腹,直墜而下,砸向襄玉手心位置,極其精準地剛巧落在宴藤種子上麵。


  血色自由均勻地漫開,將宴藤種子完美地包裹住。


  半晌,宴藤種子亦如此前般,無絲毫變化。


  襄玉突然問道:“你之前的變化術是如何習得的?”


  阿稻嘴巴微張了下,但立刻又合上。


  她想說因為自己體內始祖厲鬼之血的關係,看到了有關月籬的往昔。


  但那些往昔裏也包括月籬跟賦雪的陳年糾葛,彼時賦雪,此時襄玉,現下本尊在此,她哪敢輕易提起。


  襄玉卻不知阿稻此時心中所想,他鬆開阿稻的手,借火折子點燃一旁的燈盞。


  趁著這間隙,阿稻好奇地偷看過去,卻剛好跟回過頭來的襄玉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阿稻心虛地連忙避開。


  一小方地,瞬間亮堂了許多。


  襄玉走回到阿稻跟前,接續剛才的話:“你若能自行參透字禦之術,不說也罷。”


  他頓了頓,又道:“我雖的確比秦霜多活六百多年,比他老六百多歲,但也不是事事都能看透猜透。”


  多活六百多歲……


  這句話不是自己說的麽?


  阿稻麵上一僵,心道糟糕,公子莫不是聽到了自己先前跟秦霜的對話。


  想起自己說這句話時,秦霜有些異常的神情,阿稻腦子突然一激靈。


  公子當時定是在場!


  一陣涼寡的風從阿稻心間吹過,她當即又叩拜下去,口氣瑟瑟道:“公子恕罪,奴之前不該在背後妄議公子!”


  黑暗中,襄玉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你議之者,何處為妄?”


  “奴無視尊卑之別,以下犯上,逞口舌之能。”阿稻頭低埋在地麵方向,聽上去聲音有些發嗡。


  月色與微明燈火中,孤清的身影一動不動,襄玉似是陷入一陣沉思。


  寂靜之中,他似是耳語般自言自語道:“千萬廣廈起又覆,去日苦多,君卻未見老。”


  襄玉眼神略帶悵惘地望向下方的阿稻,問道:“你如何看?”


  “你認為,我很老麽?”


  他清冷若冰瓷的聲音在靜夜裏緩緩流出,竟透著絲絲寂寥和脆弱。


  不知為何,阿稻心頭竟隨之一慟。


  一股莫名的憐惜油然而生,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公子長得如此好看,怎麽會老。”


  襄玉不作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阿稻不曾看見,但因自己色由心生說出的話,她麵上還是一曬。


  阿稻隻得硬著頭皮,繼續道:“六百多年前月籬與襄氏一族一戰之後,賦雪公子已去多年,您體內雖是賦雪公子的神魂,可玉公子卻是您的又一次新生,在奴的眼裏,您與賦雪公子是同一人,卻又不是同一人。”


  襄玉聞言,表情突地凝住,眼底劃過一絲錯愕。


  借著月色,他的視線觸及到阿稻眼中十足的真誠。


  放置在白玉色袖口下的一隻手微微捏緊,襄玉眼中突然閃過濃濃的諷刺,聲音瞬間冷下來:“對你而言,是或不是,又有和差別,將來有一日,月籬被我送上祭台的一幕,注定會在你身上重演。”


  “不會!”阿稻果斷道。


  襄玉嘴角的嘲諷一僵。


  “六百多年前您對月籬都未曾做過的事,您如何再次對我做?”


  襄玉緊盯著阿稻跪拜的身影:“你認為,我當年並未做過借及笄禮欺騙月籬引其血祭之事?”


  “是!”


  襄玉眼光微閃:“誰告訴你的?那隻蹦躂老鬼?”


  “沒人告訴奴。”阿稻答道,“奴曾懷疑過,可仔細想過後,奴還是決定信公子,畢竟那般行徑,我認識的公子絕對不會屑於動手。”


  “……那若我確實做過呢?”


  阿稻一怔,她不由微微抬頭,朝上方處望去。


  襄玉的雙眼此刻正閃動著莫名的微光,那對墨眸上浮動的如煙似霧之物隱有化開之勢,逐漸變得稀薄開來,藏在裏麵的情緒竟清晰了些許。


  有試探,好奇,還有……一絲阿稻不確定的鬆動。


  公子在鬆動什麽?

  又是什麽能讓情緒一直嚴絲合縫無一絲破綻的他泄露出一絲鬆動?

  阿稻帶著心底的的疑惑,回道:“公子不會。”


  口氣依然篤定如初。


  襄玉恢複成最初的清冷模樣,言歸正傳:“你此前法術進階,若我猜得不錯,應與月籬六百多年前的舊事有關吧?”


  阿稻吃驚,襄玉竟然猜到了!


  “是。”阿稻隻得回道。


  襄玉又道:“要想召喚出字禦,你也可由此入手。”


  阿稻一怔,就這樣?


  襄玉轉身朝一旁的一個錦墊走去,然後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緩緩坐了下去,他端起一旁案幾上已有些發涼的桂圓百合棗仁茶,輕啄了一小口,眉頭微皺了下,便又放下。


  襄玉抬頭,再次看向依舊跪拜著的阿稻,見她一臉的不知所以,便又道:“你需要一個契機。”


  剛說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襄玉和阿稻臉上同時一變,狸奴已閃身出現在他們麵前。


  狸奴雖然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但周身卻明顯多了幾分緊迫,他叩拜於襄玉跟前,果斷道:“公子,有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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