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籬落院
這是一個魚鬼怪……
這個魚怪長得十分像……剛入她腹中的小黃魚。
有著和小黃魚一模一樣的魚頭……
除了那對魚鰭形狀的怪異手臂以外,身體構造跟人類一般無二。
魚怪氣勢洶洶地看著阿稻,一對魚鰭插在腰間,模樣瞧著很是滑稽。
魚怪憤然道:“你終於現身了,這次總算被我給逮到了!”
阿稻一臉莫名其妙:“我認識你?你認識我?”
“你虐殺吞吃我黃魚族魚怪無數,此刻竟裝不認識!”魚怪氣得那對本就鼓起的魚眼越發凸起。
阿稻有些心虛地摸摸肚子,咽了口口水。
她嘴裏還殘留著剛被她吞入腹中的小黃魚未散盡的魚腥香味。
自己方才確是吃了一條小黃魚,此前在霧城的時候,零零散散算下來,也確是虐殺吞吃了許多小黃魚,魚怪此番說辭倒也不假。
阿稻詞窮道:“那個……我……”
“月籬!今日就拿你命來,以慰葬身於你腹中的我黃魚族魚怪們的在天之靈!”
阿稻一愣。
月籬?
魚怪此時已張開魚嘴,從嘴裏吞吐出一長串的魚泡,魚泡飛速地朝阿稻襲來。
阿稻連番閃身,艱難地在無數魚泡之中尋得一絲間隙,不斷躲開。
這些魚泡除了大些之外,看起來和一般的魚泡無異,但阿稻能感覺到魚泡上附著著淩冽逼人的鬼氣,一旦碰到,恐會被灼傷。
阿稻躲閃飛撲到側旁,隨手拾起地上的一顆小石子,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魚泡砸去,石子剛觸及到魚泡,便被瞬間吸入魚泡之內。
原來如此……
每一個魚泡上麵,附著有囚禁術。
阿稻動作越發敏捷地躲閃,嘴裏還朝魚怪叫嚷著:“快住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月籬!”
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魚泡從自己頭頂上方直墜而下。
阿稻來不及躲開,那魚怪已衝上前來,朝阿稻周圍排布吐出數個魚泡。
阿稻麵色一沉,心中警鈴大作,她被圍困住了!
魚怪一臉得意,雙手抱拳在胸前:“不是很能躲麽?看你這下還能往哪兒躲。”
那魚泡離阿稻已近在咫尺,阿稻果斷喝道:“破!”
她的右手掌心之上立刻浮現出一個發著血紅色詭異光芒的“破”字。
阿稻舉起右手,朝那即將落在自己頭頂的魚泡猛地一擊,魚泡周圍霎時發出一陣紅光,然後爆破消失。
好戲沒看成的魚怪頓時惱羞成怒,跳著腳指著阿稻大叫:“還狡辯你不是月籬,這都使出馭字之術了!”
阿稻飛身停在半空,看著地麵的魚怪,辯解道:“我會馭字之術,是因為我體內有始祖之血,我真的不是月籬!”
魚怪聞言,麵上不由一怔。
最近鬼界傳言胤安出現了一個繼承了始祖之血的野鬼,但的確沒說那野鬼就是月籬。
魚怪不禁打量阿稻,心裏繼續盤算著。
方才跟阿稻交手之時,它探出了阿稻的鬼氣不強,還納悶怎的幾百年不見,月籬的法力竟變得如此弱,原來竟是認錯了人。
眼前的女鬼跟月籬的鬼氣如此相似,還會馭字之術,多半真如她所說,是因兩者都繼承了始祖之血。
魚怪一臉沉思,他動了動魚鰭,剛要施法收走魚泡,卻突然見到上空出現一道綠光,伴隨著的,還有一股強大的獨屬於鬼侍才有的鬼氣。
魚怪麵色突變,最後深深地看了阿稻一眼,便閃身消失,湖麵一處濺起一陣水花,魚怪已沒入水中逃走。
剛趕來的見隼停在半空,他看向蕩起一圈圈波痕的湖麵,問阿稻:“發生了何事?”
阿稻抿了下嘴,有些尷尬地笑笑:“都是誤會,已經沒事了。”
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嘴饞招惹了鬼怪。
見隼也不再繼續追問:“公子在船上睡得不安穩,決定即刻啟程回府。”
阿稻點點頭:“好。”
一道綠光,一道紅光,雙雙消失在夜空之下。
襄府一行人抵達襄族府邸之時,已近子時,狸奴送襄玉回籬落院,先行一步,其餘人各自安頓。
阿稻憑著記憶,在府上尋找自己居住的院落,她穿過兩邊翠竹林立小路,踩過青石板鋪成的彎曲小道,最後成功抵達院落前。
就著月色,阿稻仔細打量了下,一番確認後,認為不離十就是自己的住所,她伸手緩緩推開大門。
一陣咯吱的腐朽老舊之聲傳出,阿稻動作一頓,腳下的步子也停住。
自己所住院落的大門好像不曾發出這種聲音……
阿稻思索了下,退後幾步,抬頭望向大門上方位置。
那處一橫條桃木匾額上寫著“籬落院”三字,在月色下,隱隱可見。
阿稻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她連忙伸手,想去將敞開的大門關上,但是當視線在無意間透過大門敞開的縫隙投向院落裏的一瞬間,突然頓住。
瑩白月光下,一棵高聳挺立的籬花樹正在古樸幽靜的院落一角盡情盛放,樹冠碩大茂盛若瑩白錦簇,被籠罩在一層縹緲寂寥的薄紗之中。
風起衣衫飛,籬花樹也隨著夜風妖嬈搖擺起來,零星的花瓣在夜空中隨風而揚,投射到地麵和牆上的斑駁樹影,如同一個美人肆意歡快地空靈起舞,又如即將羽化登仙,騰空而去的仙子,嬌魅靈動的舞姿,一顰一笑,攝人心魄。
樹冠搖曳,發出沙沙聲,像是靈動美人的低聲吟唱,靜謐安寧,悠遠古老。
此樹近鬼,卻又類人,但又非鬼非人,實在是妖孽,不似來自此間凡塵。
數片淩空而舞的籬花花瓣借著風力飛向阿稻,輕撫阿稻的麵頰,溫柔地糾纏阿稻的發絲與衣裳……
阿稻突然想起襄玉對月籬的美貌讚以“其美若籬落”,直至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其意境。
想那月籬的容貌,定如此樹般,讓萬物甘願為之神魂顛倒。
風漸止,樹漸息,一切重新靜止下來。
人去樓空,塵埃落定。
一片籬花花瓣飛停在阿稻的掌心,阿稻看向潔白如玉的花瓣,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錐心之痛……
這道痛迅速蔓延至五髒六腑,最後貫穿四肢百骸,如同一把利刃般,狠狠切割撕扯阿稻的身體。
阿稻捂著胸口摔倒在地,片刻間,昏死過去。
風再起,樹影蠢蠢欲又動。
有穩健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一雙素履停在阿稻的身旁,來人抬起手上的白玉羊角燈,湊近阿稻的臉,在羊角燈的瑩瑩白光之下,隻見一片蒼白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