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紓解
淺畫麵上一慌,隻得硬著頭皮答道:“小女終日守禮於閨閣之中,對朝堂之事實不……”
襄玉打斷:“你若誠心為家族報恩,怎會連這恩是如何而來的都答不上來。”
又道:“你說你自小仰慕於我,恐怕你因何仰慕,自己也不知吧。”
淺畫臉色一白,神情頓時慌亂起來,她剛想爭辯,那中年男人已先一步跪倒在地,口中驚惶道:“公子息怒!”
淺畫一見這陣勢,自知今日這一搏已無勝算,登時也跪地求饒。
襄玉眼神漸冷:“退下。”
音色之中已帶上了明顯的虛浮之氣。
兩人連連謝恩,逃命似地迅速離去。
屋內重新回歸沉寂。
夜風漸起,湖風透過舟船上的窗戶和各處縫隙鑽進來,襄玉微鬆的白玉色道袍一角被吹掀起來。
襄玉恢複最初的姿勢,仰靠在素色錦緞靠枕上,右手撐著額頭,臨榻而臥坐,他看著屋內一處,眼中迷離之色漸起,臉上的醺紅越發明顯,額頭出現綿密的細汗。
襄玉緩緩閉上眼。
阿稻站立在一旁,目不斜視,姿態恭順莊肅。
她在襄府住下不過數日,耳濡目染,加上她平日裏善於觀察且好學,如今已把襄府下人及鬼侍們在貴人身前侍奉時,貴穩有矩的派頭學得有模有樣。
這是第一次她獨自隨侍公子,可千萬不能出錯。
阿稻心裏這般想著,背脊越發端直起來。
榻上的襄玉突然微抬右手,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了兩下,雙眼依舊閉著。
阿稻會意,反應迅速地提起銀壺上前斟茶。
不料她手生,加之稍顯緊張,在茶水倒至一半時,她握住銀壺的手不小心一斜,茶水登時灑出去,濕了案幾。
阿稻暗道糟糕,下意識地偷偷瞅了瞅身旁的襄玉,見他依然閉著眼,似是對周遭發生的事情毫無知覺。
阿稻慶幸地暗自鬆了口氣,連忙拿起案幾上的那方厚布,盡量放輕動作去擦淨灑落其上的水漬。
待擦淨水漬後,阿稻這才將盛滿茶水的玉瓷盅奉上,嘴裏輕輕喚道:“公子。”
靜默片刻,舟船之外的湖風突地狂躁起來,吹動舟船上的窗欞扇柄泠泠作響。
許是聽到動靜,襄玉終於緩緩睜開眼,眼神已有幾分渙散。
他接過阿稻手中的茶,抿了一口,便放下玉瓷盅,然後撐著頭,繼續合眼假寐。
阿稻見襄玉額頭密汗越來越多,神色還帶著幾分忍耐,不由心生疑竇,擔憂問道:“公子,你沒事吧?”
襄玉未答,伸手有些煩躁地去拉扯開方才被他收緊的道袍,想透透氣,但幾次都不見好。
阿稻湊近去幫忙,發現袍子上幾處已被汗水浸濕。
在她散開道袍的瞬間,一股灼熱的氣息自襄玉處朝她撲麵而來,她解領口的手不小心觸到上他頸間的肌膚,那裏一片滾燙!
阿稻驚得立馬縮回手:“公子,您……您怎麽這麽燙?!”
襄玉一言不發,他的呼吸明顯有些急促起來。
風聲越來越大,一股愈發強烈的風勢灌進來,襄玉披散在榻幾上的道袍隨風而起,淩空飛舞起來。
眼看那衣闕即將把自己的整張臉蓋住,阿稻不得不騰出一隻手將其壓下,卻不想這一壓,讓襄玉本已大開的道袍從左肩處滑落而下,露出一大半的肌膚。
阿稻連忙伸手去提襄玉滑落的衣袍,視線偶然移到襄玉的左肩處時,倏然停下。
在襄玉瑩白如上好宣紙的左肩肌膚上,有一株正泛著水青色淡淡光澤的幽蘭,汗珠如煦日初生時的露珠停留其上,讓幽蘭看上去緩發著惑人生機。
阿稻盯著那株極為顯眼的幽蘭,正發著愣,她僵在襄玉道袍上的手的腕處突然被一隻異常冰涼的手猛地捏住。
阿稻一驚,驀地抬頭看去,與襄玉正看向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襄玉看起來眼神渙散得厲害,臉上的醺紅已越發深沉,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而下,砸在道袍之上,迅速暈開一層淺淡的濕痕。
此時,他體內五石散藥力正盛……
襄玉視線死死地盯著阿稻。
打量,探究……
當觸及她周身的紅裳之時,他眸光一沉,下一刻,突然一把用力將阿稻拽到自己跟前,阿稻身子一踉蹌,猛地跌在襄玉的腳下。
阿稻驚疑不定,她能明顯感覺到襄玉周身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灼熱氣息,那股熟悉的淡茶香中,混合著濃鬱的汗香。
公子這模樣,跟自己方才在亂木叢中偷窺到的殷互的模樣竟一般無二……
隻是,公子看上去,痛苦更甚歡愉。
有何辦法能減輕他的痛苦?
阿稻腦子裏驀地出現殷互跟那美婢在樹叢裏做些奇怪舉動的畫麵,還有殷互一臉享受的樣子。
有了!
定是那美婢與殷互所做之事,能緩解殷互本該如公子一般的難受。
那一係列的動作,莫不是某種厲害結陣之術的結陣步驟,專門用來將服用五石散後產生的痛苦轉化為歡愉?
一定是這樣!
阿稻眼看著襄玉越發難受的表情,當即下了決定,她憑著記憶,一隻手試探性地慢慢撫上襄玉滾燙的臉,另一隻手學著記憶裏那美婢的動作,輕輕搭在襄玉裸露的左肩之上。
襄玉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
阿稻並未察覺有異,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傾身靠近,而後身子繼續前移,嘴唇緩緩朝襄玉脖頸處湊近。
襄玉清冷中帶著隱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在做什麽?”
阿稻動作一滯,她直起身,仰頭迎向上方襄玉的視線,懇切道:“公子,奴準備為您紓解難受。”
眼神幹淨,無一絲雜質。
襄玉眸色一沉。
嘴角扯起一絲慵懶疏離的笑:“這是你該做的事麽?”
“自然是,奴是公子的祭品。”
阿稻那雙如小鹿般靈動的雙目,裏麵沒有一絲。
“我的祭品……”襄玉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漸漸地,他似是要透過阿稻,看向另一個人。
“我的祭品月籬,她在被送上祭台之前,馭字之術精湛純熟,‘令、化、禦’三階皆修至出神入化之境。”襄玉強忍住體內一波接一波的熱潮,艱難地道。
“你該做的,唯一該做的,隻有一事,便是與她一般無二。”襄玉的氣息越來越亂,嘴裏的灼熱氣息幾乎要噴吐到阿稻臉上。
在他精致眉目間生出的那雙澈亮的墨眸之中,依舊是一貫的神秘幽深,一層如煙似霧的薄物浮於其上,卻隱有波動不穩之勢。
阿稻注視著那雙墨眸,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
她想要破開那煙與霧,望向更深處。
“哐啷”一聲劇烈撞擊聲響起,身後的一扇窗欞被湖風猛地砸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