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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襄玉的真正身份

  夜沉如水,一路燈火闌珊,夜風輕襲,樹影婆娑,偶有蟲響鳥鳴。


  盡頭處,燈火乍明,一個涼亭挺秀而立,安靜置於或明或暗的繁茂蔥鬱之中,與夜色相融,又被燈火的餘暉切割開。


  亭中幾盞橘光燈籠高懸,照亮涼亭前的一片空地,榻幾已分列成數排,盛滿酒水的夜光杯盞均已布於案幾上。


  早已守候在側的小廝婢女將抵達的貴人們逐一引入席間,伺候貴人們開始飲酒賞月對談。


  比起舟船上的正式拘謹,此處要隨意許多,省去了部分的繁文縟節,不能輕易露麵的貴女們被允許跟男子們同席而坐,不用再刻意隱於屏風之後。


  不遠處林中光亮一角,兩個貴女正在低聲攀談。


  “二妹妹真是好手段,今日竟能得公子另眼相看,讓姐姐好生羨慕。”寒棠梨音色溫婉優雅,正笑盈盈地看著麵前的寒玉。


  寒玉淡淡一笑,媚色天成,娓娓道:“公子身份矜貴,玉兒不敢輕妄,玉兒今日不過是盡了護主本分,公子也不過是許以嘉賞,若玉兒有冒犯大姐之處,還請大姐莫計較。”


  寒棠梨目光幽幽:“護主?誰是你的主?”


  “其主,自是今夜前來的眾多氏族所叩拜之人。”寒玉微歎了口氣,“你我雖為名門之後,但終究不過是閨閣女子,大姐既愛慕公子,又何必要跟著大伯父讓公子為難?”


  寒棠梨輕笑:“二妹妹,你說的沒錯,你我不過是閨閣女子,可閨閣女子也分高低貴賤,若我們名字前沒有一個’寒’字,你覺得今日你還能有這般境遇麽?我好心提醒二妹妹,別忘了你我身上的尊貴是誰賦予的。”


  寒玉神情複雜地看著寒棠梨。


  “寒族的尊貴我要,公子我也要!”寒棠梨依舊溫婉細語,但語氣卻信誓旦旦,勢在必得。


  說完此話,她便轉身離去。


  寒玉看著寒棠梨在黑暗中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便是我與你的不同了……”。


  說完,也跟著離去。


  兩人一前一後抵達終點涼亭處,各自被小廝婢女引入座。


  一小族貴女起身,懷抱琵琶,身姿妙曼,步伐輕盈地走到仰靠在上首處榻幾上正悠閑品酒的襄玉跟前,伏地叩身道:“小女雲檀,想為公子獻上幾曲助興。”


  襄玉淡笑著點了點頭,雲檀再次俯身叩恩,然後盤腿坐於襄玉下首處角落,垂首開始撥弦彈奏琵琶。


  一串清脆的琵琶音從雲檀如玉蔥般的指尖舒緩地流淌而出,在席間暈開,貴人們的神色越發愜意放鬆下來。


  悠揚的琵琶音逐漸飄至遠方……


  離涼亭數步遠的一株蔥鬱老樹下,幾乎整個身子被隱於黑暗之中的阿稻,正靠坐在一粗樹幹旁,嘴裏叼著一根野草,單手放在曲起的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隨著那琵琶音默打著拍子,一副難得的閑逸姿態。


  耳旁一陣極其輕微的風聲劃過,阿稻側了側頭,出聲道:“見隼?”


  一道綠色光芒在阿稻麵前閃現,見隼顯出身來,朝阿稻行躬身禮。


  “可是公子喚我?”阿稻打算起身。


  見隼搖頭。


  阿稻見此,身子又懶懶地靠回粗樹幹上,她看著端正站立一旁的見隼,想起方才得知的見隼乃胤安第一鬼侍之事,頓時起了興趣,問道:“見隼,你跟隨你家主人多久了?”


  “四年。”


  “那你對月籬之事知曉得多嗎?”


  見隼麵露疑色地看向阿稻。


  阿稻連忙解釋道:“我跟月籬都是破解世咒的祭品,我這不是想知道她被送上祭台前,都為祭主做了些什麽嘛,我總不能整日閑來無事吧?”


  見隼了然,淡淡道:“我對月籬,知之甚少。”


  阿稻興致越濃:“知之甚少比起我一無所知要好得多呀!”


  想到方才在舟船上,盛無鬱的那番話,她便忙不迭地又問道:“公子果真以‘其美若籬落’稱讚月籬的容貌麽?”


  見隼略一思索,點點頭。


  阿稻好奇心愈盛:“為何盛大人方才在談論月籬的時候,會說公子豔福不淺?”


  見隼一時有些猶豫,在背後談論公子的八卦,似是有些不妥,但當他對上阿稻那雙小鹿般渴求的透亮目光時,竟驀地心軟,嘴裏已不由答道:“月籬愛慕公子。”


  阿稻眼睛徒然瞪得如銅鈴般大:“月籬不是已經消失了六百多年嗎?他們怎麽會……”


  “公子也已經活了六百多年了。”


  如同一個炸地驚雷,驀地在阿稻耳邊響起,阿稻直接從地上跳起來,不可思議道:“什麽意思?”


  見隼見阿稻並不知情,猶豫了下,還是認真解釋道:“六百多年前,月籬的主人,襄族嫡子襄賦雪親手種植出鬼苗月籬,此後他們二人在一起生活數年,期間月籬便喜歡上了賦雪公子。”


  “賦雪公子自出生起就背負著延續到他那一代的世咒‘永生咒’,所謂永生,便是他的神魂將在襄族世代嫡子身上輪回,永無死亡的那一天,直到世咒被破解。”


  阿稻一陣思索,反應過來:“所以……公子體內的靈魂,是月籬的主人,賦雪公子?!”


  見隼點頭。


  阿稻自那夜在蘭鈴穀初遇襄玉時,便察覺出他身份尊貴,後來到了胤安,更是意識到他貴氣強大到無人能及,更甚帝王,受人鬼兩界尊崇膜拜。


  今日見隼之言,乍聽之下實在是石破天驚,但細細想來,卻又合乎情理。


  一些被她下意識漏掉的細節處,突然浮現在腦海裏,曾經的迷惑皆豁然開朗。


  按輩分和尊位來講,襄族族長襄黔比襄玉更加德高望重,但此前有一次阿稻無意間瞧見收起玩樂的襄黔在襄玉麵前的態度平淡中帶著恭敬,不像是父親對兒子的態度,當時還當自己想多了。


  今日舟船之上,身為襄玉長輩的襄族二族長對襄玉尊敬有加更甚,這讓阿稻也頗感怪異。


  但若襄玉便是六百多年前襄族族長的獨嫡子賦雪公子,那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無論輩分,還有尊位,自是皆在上。


  原來這才是襄族一派尊崇他,皇族一派忌憚他,整個鬼界尤其畏懼他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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