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嫵媚
寒韜麵色一黯,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之色。
寒棠梨突然起身,繞過屏風,走到寒韜身旁,她朝上首處的襄玉盈盈一拜,麵露愧色道:“請公子勿怪我爹爹,我爹爹此番正如珞二公子所言,確是想向公子求取您祭品的幾滴始祖之血,隻因我爹爹的一名鬼侍近日身體虛乏,請了無數藥師都束手無策,那鬼侍極為忠心,我爹爹不忍,心急之下這才求到公子跟前。”
“公子身份尊貴,我等自知今日所求實是冒犯了公子,但還請公子念在我爹爹帶領寒氏一族為襄族多年鞠躬盡瘁的情分上,勿因一滴野鬼之血,遷怒於我爹爹。”
寒棠梨言辭懇切,音色婉約輕嬈,眉頭一蹙一展間,浮香陣陣,好生嬌柔惹人憐。
隻是如此一嬌柔美人,說起話來,卻毫不含糊,柔中帶銳。
寒棠梨麵上一直在自我討伐糾錯,求襄玉饒恕,實則是在暗示襄玉,寒族數百年來一直對襄族忠心耿耿,追隨襄族忠心不二,此刻不過是想求一滴血而已,況且這滴血還是來自為為人類唾棄不屑的一下賤野鬼之身,若是襄玉給了還好,若是不給,那豈不是要涼了所有追隨襄族的氏族們的心了。
寒氏一族為救忠心鬼侍,都能頂著開罪襄玉和襄氏一族的風險到公子跟前求血,那對待忠心追隨襄族的寒族,襄族又當如何應對?
寒族不光在襄族一派中,更是在整個胤安中,除襄族以外最尊貴的氏族,也是除鸞族以外跟隨襄族最久的氏族,尊貴至斯的氏族的一個小小要求,襄族若都無法應允,那些比寒族勢微的氏族恐怕便會生出以彼度己的心思,擔憂自身處境,尤其是如今以襄、皇兩族為首的兩大氏族派係爭鬥日漸激烈,若有朝一日,到了成王敗寇大局將定之時,襄族是否真的會給他們提供足以保全根基的庇佑,這些氏族不得不去重新考慮這個問題了。
好一招以退為進,倒也勉強配得上她那胤安第一貴女的美稱。
珞子安抬頭,深深地看了寒棠梨一眼。
一聲瓷器墜地碎裂的清脆聲突然在此時響起,眾人循聲望去,目光都聚集在寒族所在位置第三排的一屏風處。
人未見,聲先至:“小女失禮,驚擾了各位貴人!”聲音娓娓動聽,宛轉悠揚,如涓涓細流般,莫名的安撫人心。
一名身影婀娜的嬌女在屏風後起身,緩步走了出來。
女子一身胭脂色羅衫,身材豐盈,腰若拂柳,一點朱唇,肌膚勝雪,麵若桃花,眉眼間媚色天成,一雙美目含嫵帶情,波光閃閃,美豔得不可方物。
她向眾人行來時,步步生媚,身姿妖嬈,風韻十足。
沒想到世間竟還有生得一副如此勾人媚相的女子,阿稻不禁心歎道,若自己是個男人,定也會被這女子攝去心魂。
阿稻不禁看向四下,果然周圍的大部分貴人們,不論男女,此時已個個都被勾去了魂魄般,直勾勾地盯著那女子。
阿稻想起暖床鬼香寒,她也生得嫵媚,可比起眼前這個舉手抬足、一顰一笑之間都媚態橫生的貴女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香寒嫵媚顯於皮相之間,且稍顯脂粉氣,而寒玉的嫵媚卻是融進骨血裏的。
女子走近眾人,朝上座未曾看她一眼的襄玉恭敬地拜了拜,然後走到寒韜和寒棠梨跟前,分別一拜,然後對寒棠梨道:“堂姐,玉兒方才不小心打翻了茶盞,若打擾到了你說話,還請見諒。”
寒棠梨帶著端莊優雅的笑容,毫不在意道:“怎麽會。”
寒玉衝她笑笑,然後輕撩起袖口,將掩在其下的一隻手緩緩露出。
皓腕凝霜,纖纖玉手,隻是玉手上的一根手指頭上的那一抹殷紅,此時著實醒目。
寒棠梨麵上一愣。
“玉兒方才手被那茶盞的碎片不小心劃傷了,都說人類的血對鬼怪的法力、體力皆有助益功效,不知大伯父的鬼侍今日可在此處,玉兒雖貴氣不濃,但這手上流出來的血多少還是能讓它的病情稍加緩和。”
寒韜臉色頓時沉下來,嗬斥道:“你堂堂寒族嫡小姐,身份尊貴,怎麽能喂血給低賤的鬼怪,這成何體統,別在這丟人現眼,還不快退下!”
“大伯父勿惱,玉兒也不過是想為大伯父分憂罷了,還請大伯父成全玉兒對您的孝心。”
寒玉說完,勾唇淡淡一笑。
這一笑,媚氣天成,廳內瞬生無數芳華。
寒玉又道:“玉兒也深知尊卑之別,按大伯父方才所言,玉兒的身份,自是不能以血喂您的鬼侍,但公子的祭品卻可以,是不是因為祭品比您的鬼侍要更低賤,若非如此,那鬼侍如何能吸祭品之血?”
寒韜麵色越發難看起來。
寒玉似是沒了看到一般,繼續道:“玉兒不才,以己之鄙見,大伯父似是弄錯了,那祭品雖曾為野鬼,可如今公子已成為它的主人,而您卻是鬼侍的主人,若祭品比您的鬼侍更低賤,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公子與您相比,身份也……”
女主說到此處,恰巧噤了聲,但未說全的話,眾人卻都明白。
胤安貴人豢養鬼侍者些許,這些鬼侍的身份尊卑與自己的主人牢牢相關,主人越尊貴,鬼侍相較於其他鬼侍便越尊貴。
此時寒玉的這一番合理推論,明顯是在間接指出,寒韜想以祭品之血喂自己的鬼侍,實則是已僭越了尊卑之序,對襄玉不恭不敬,以下犯上。
廳內一片安靜。
仰靠在上首榻上的襄玉緩緩抬起頭,淡淡地朝下首處剛才說話的女子看了一眼。
她的眉眼此刻染上一層敏慧沉穩之氣,原本嫵媚動人的麵目,顯得越發奪目。
寒韜背心一涼,眼中一道寒光射向寒玉,跟著就撲通一聲跪倒在襄玉跟前:“公子明鑒,下官替鬼侍求血,並非有意想要冒犯公子,求公子饒恕下官的失禮!”
廳內越發沉寂,眾人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響聲。
襄玉端起幾上的一樽美酒,微微晃動杯盞,視線看也不看寒韜,瑩瑩閃動的深眸之中,籠著煙雲,意味不明。
須臾後,他放下酒杯,漫不經心地朝寒韜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寒韜再是一拜:“多謝公子!”
大家這才略微放鬆地呼出一口氣。